文焘以为她会担心自己的名声,问些儿女婚嫁之事,没想到文姝张口问的是劫匪的事。
脸色稍稍一变,道:“知道,是盘踞在安阳府外的山匪。”
文姝深吸一口气,眼睛干涩的厉害,她缓慢的眨了下眼,“他们说,自己无家可归是因为您,是您强加赋税,让他们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连年的苛捐杂税累垮了一代代人,他们走投无路才选择上山为匪,是不是?”
文焘神情一震,随即怒而起身,失望道:“你竟然因为那些贼子的话而怀疑你父亲?!”
文姝抬起眼,一字一言道:“那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安阳忽然加征了盐井官溪钱?为什么官署里的大人们强行低价买进商户的绸布米粮,再高价抛出?又为何频繁科罚商户,致使商户缴钱敢怒不敢言?”
大概是文姝从来没有这样强势的跟文焘讲过话,以至于文焘下意识愣在原地,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文姝并没有给他缓和的时间,“父亲,您能告诉我,为何城北废弃已久的矿场最近有人在活动?您是不是真的在为那些大人物做事?”
“胡言乱语!”文焘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铁青,怒视着文姝,“这些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是龙虎寨那些人告诉你的?!”
文姝红着眼眶,并未答话,在文焘眼里看来这就和默认一样。
也是,她一个女儿家,上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无非是被山匪掳劫到山上,再被恐吓一通,心里害怕了而已。
“父亲,咱们别做这些事了,清清白白当一个好官不好吗?若这些事都公之于众,文府岂不是——”
“——住口!”
文焘暴怒的声音乍然响起,脸上清白交加,沉声道:“通通都是胡言妄语!下月初就是你成亲的日子,还有半个月,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府上好好养伤,哪儿都别去了!”
“爹”
“回去吧。”文焘疲倦的捏着眉心,朝她挥手。
话已说尽,文姝低头不着痕迹往书房内扫了一遍,低声告退了。
文焘在书房内缓了一会,才从正门出来。
天色阴沉下来,乌云密布,晚间风扬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打着旋儿拍在门梁上。
文姝心砰砰跳的厉害,从墙后看见文焘出了院子,心稍定,提裙推开书房后墙上的窗子,翻了进去。
今夜无月,书房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文姝摸索着往前走,忽然膝盖猛地顶住长木桌,桌上烛台一晃,顷刻之间就朝着地上摔去——
眼见烛台与地面就要发出清脆响声,引得外面的两个护卫拔刀进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脚垫在烛台和地面之间,借势一踢,将烛台稳稳接在手里。
黑暗中青年语带戏谑,笑道:“小娘子,好的不学,学人家入室行窃干什么?”
屋外的风还在呼呼作响,明明裴令均的声音不算大,文姝却听得格外清晰,鼻尖氤氲着好闻的松木香气,她猛地往后退开,拉开距离。
“你怎么在这?”
裴令均正要说话,忽然耳尖一动,门外赫然有脚步声从远到近响起。
“嘘别说话!”
“吱呀——”
门扉被人推开,两个护卫毕恭毕敬叫了声老爷,紧接着目不转睛的继续看门了。
文焘居然去而复返了?
漆黑的书房内,几排书架为了节省空间排放的异常紧密,青年一手放在文姝的头顶抵着书架,一手放在文姝腰际附近的书架上,目光正越过文姝的肩头,隔着几排书架间隙窥看文焘的动向。
而这姿势像是全然把文姝揽在怀里,甚至他一低头都能蹭到文姝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