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站在住院楼东侧的拐角,雨还没下来,风已经把墙边的塑料袋卷到了半空。他没看天,只把裤兜里的u盘又捏了一遍,金属外壳带着体温,但那两下听诊器敲出来的闷响还在耳朵里回荡——不是普通封装。
周慧萍从护士站探出身,“陈医生。”
他转身,她手里拿着那个废弃的血压计盒,眼神没往他脸上落,像是怕被人从监控里读出什么。她把盒子递过来,动作干脆,像发药时那样,不多说一句。
“早上放我柜子里的。”她低声说,“不是我给的。”
他接过盒子,没打开,只是用指腹蹭了蹭盒盖接缝。有胶痕,新封的。这东西被人动过手,不是原始出厂状态。
他抬眼看向医院正门。
林美媛还站在那儿,风衣下摆被风吹得贴在腿上。出租车没动,司机点了烟,烟头一明一暗。后座窗帘合上了,但刚才那截军用箱露出来的时候,他看见锁扣弹开了一道缝,像是设备自启过。
“她等你。”周慧萍说。
“不是等我。”他说,“是等信号。”
他把血压计盒塞进白大褂内袋,转身往抢救室走。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还在复苏间,医疗废物桶刚换过,黄色塑料袋鼓着,上面印着“锐器专用”。他路过时脚步没停,手背一甩,盒子滑进了袋口,被一堆带血的纱布盖住。
刘医生从复苏间出来,口罩拉到下巴,“人稳了,但得转icu。”
“转不了。”陈砚说,“他现在是证据,不是病人。”
刘医生顿了一下,没再问。他知道陈砚说话从不绕弯,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陈砚走出抢救室,拐向急诊后门。门锁是新的,昨天消防换的,钥匙孔还沾着机油。他试推了下,松动。外面的小路通包子铺,铺子没开,卷帘门上有几道划痕,和他早上在自行车棚发现的痕迹对得上——都是金属箱底拖出来的。
他蹲下,手指抹过门缝下的泥。红壤,混着点油渍。不是本地土质。
站起身时,他听见消防通道那边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鞋底踩碎了什么。他没回头,只把白大褂领子拉高了些,挡住半边脸。
雨开始落。
第一滴砸在额头,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连成线。他沿着住院楼外墙往东走,脚步不快,像是巡夜的医生。拐过配电房时,他忽然停住,从药箱里抽出一支肾上腺素,拧开保护帽,针尖朝下,插进白大褂袖口的布料里。
然后他转身,往监控盲区走。
三个人影已经出现在消防通道口。黑衣服,没打伞,贴着墙根移动。其中一个手里拎着金属箱,和出租车后座那款一样,但型号旧些,边角有焊接痕迹。他们没冲上来,也没喊话,只是分开了,一个堵后门,一个上天桥,第三个沿着绿化带压过来。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断电的监控杆下,抬手摸了摸杆子背面。螺丝松了,有人动过线路。他低头看脚边的水洼,倒影里,三个人的位置清清楚楚。
他忽然抬腿,踩进水坑,溅起一片水花。
那三人动了。
左侧的加速逼近,右侧的从天桥下来,后门那个直接冲出雨幕。他们动作整齐,像是受过同一套训练。
陈砚没跑。
他转身,往抢救室方向折返。雨越下越大,白大褂贴在身上,药箱拍打着大腿。他冲进急诊大厅,湿脚印一路拖到处置台前。护士小张抬头,刚要说话,他抬手把听诊器扔过去。
“帮我看着。”他说。
小张接住,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进了抢救室。
医疗废物桶还在原地。他弯腰,把里面的血压计盒捞出来,塞进药箱底层,再从内袋抽出那支肾上腺素,拔掉针帽,往药箱夹层一插。然后他拎起药箱,从侧门出去,没走走廊,直接踩上绿化带的石沿,翻进了住院楼后巷。
雨把巷子冲得发亮。他贴着墙走,脚步放轻。身后的脚步声追了上来,至少两个。
他忽然停下,从药箱里摸出手术刀,刀身一甩,卡进砖缝。然后他继续往前,走到巷口,拐进一条更窄的夹道。
身后的人追到手术刀那里,停了一下。有人弯腰去拔。
他趁机折返,贴着住院楼外墙,从另一条通道绕回急诊后门。门没锁死,他推门进去,顺手把药箱塞进清洁车底下,再脱下白大褂,团成一团扔进消毒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