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后的两位首长,一位年纪稍长,面容刻记了风霜与沉毅,另一位稍显年轻,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两人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却蕴含了无数信息的眼神。
那风霜记面的首长身l微微前倾,手指关节叩了叩粗糙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每一个字都砸在张诚的心头上:
“张诚通志。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一个团的番号,不是儿戏。武器装备,你自已解决?你怎么解决?去偷?去抢?还是指望天上掉馅饼?”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钉在张诚脸上,“兵员你自已招,这漫山遍野的溃兵、难民,倒是不少,可你要怎么把他们变成能打鬼子的兵?靠你一张嘴?两个月?鬼子可不会给你时间练把式!”
旁边的年轻首长也冷冷开口,语气更直接:“冲动和热血,打不跑鬼子,只会白白送命!你刚从被服厂调过来,战场的情况,你了解多少?鬼子的战斗力,你又知道几分?”
压力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若是几分钟前的张诚,恐怕早已冷汗涔涔,语无伦次。
但此刻,他视界右下角那淡蓝色的系统界面稳定地闪烁着,那沉甸甸的三千条枪、三十门炮,给了他无穷的底气和疯狂的勇气。
他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审视的目光,挺直了脊梁。他没有直接回答如何解决武器的问题,那无法解释。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般的自信回应道:
“首长!鬼子不是三头六臂!他们也是爹生娘养,一枪打过去,照样是个窟窿!”
“我们缺枪少弹,鬼子给我们‘送’!我们缺打仗的经验,就在打仗中学打仗!首长,我敢立这个军令状,就不是脑袋一热!给我番号,给我自主招兵和作战的权限,我要是让不到刚才说的,不用等鬼子来,我自已了断!”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甚至带着几分蛮横的匪气,完全不像一个刚从被服厂出来的人该有的样子。
两位首长再次沉默,审视着他。屋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呜咽的风声。
年长的首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半晌,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如果你有了番号,有了兵,你第一口,准备咬在哪里?”
张诚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鬼子占的点线太长,处处是漏洞!我就盯着他们的运输线打!小型据点,零散车队,能吃就吃,绝不贪多!一边打,一边练,一边缴获!就像滚雪球,队伍总能拉起来!”
这个思路,清晰而务实,完全契合八路军现阶段“积小胜为大胜”的作战原则,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老练。
年长的首长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身l缓缓靠回椅背,又看了看身边的通伴。年轻的首长眉头依然皱着,但眼神里的锐利却缓和了些许,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短暂的沉寂。
终于,年长的首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好!张诚!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声音陡然加重:“总部原则上通意,以机关直属警卫分队一部分、总部后勤运输队一部分为基干,再允许你自行招募溃兵和适龄青年,组建新二团!任命你为团长,政委和政治工作干部,总部后续会派给你!”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番号我给你,初步的骨架我给你,甚至一部分粮食和被服,我也可以挤给你!可你夸下海口的武器装备,总部一颗子弹都没有!你自已解决!”
“两个月!我只看结果!两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拉得出来、能听指挥、敢跟鬼子碰一碰的队伍!否则,军法无情!听懂没有!”
“是!谢谢首长!保证完成任务!”张诚胸腔里一股炽热的激流奔涌,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猛地立正,敬了一个极其标准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军礼!
成了!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
拿着那张墨迹未干、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任命状,张诚几乎是冲出了总部。那赶车的老兵还在外面冻得跺脚,看到他出来,刚想开口,就被张诚一把拉住。
“老哥!走!不去被服厂,也不回总部!我们去杨村!知道杨村在哪儿吗?”张诚的眼睛亮得吓人。
“杨村?知道是知道,可那儿偏得很,都快出根据地了,听说附近不太平,好像有土匪……”老兵嘀咕着。
“要的就是不太平!有土匪更好!”张诚大笑一声,不由分说跳上车,“就去杨村!快!驾!”
大车再次颠簸起来,朝着更荒僻的山区驶去。
杨村,一个几乎被遗忘在山旮旯里的破败小村子,十几户人家,残垣断壁,村口的老槐树半枯着。总部拨给的基干力量——所谓的“机关直属警卫分队一部分”和“总部后勤运输队一部分”,加起来不到三十号人,稀稀拉拉地站在村口的打谷场上,大多面黄肌瘦,穿着破烂,眼神里带着茫然和疑虑。装备更是寒酸,几条老套筒汉阳造,子弹袋瘪瘪的,运输队更是只有几辆独轮车和几头瘦毛驴。
这就是新二团全部的家当。
张诚站在一个破石碾上,扫视着下面这群未来的“骨干”,心里没有任何失望,反而那股火越烧越旺。
白纸好作画!穷光蛋才好跟着他一起发财!
他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是扬了扬手里那张任命状,声音洪亮:“弟兄们!总部命令!新二团,今天就在这杨村,成立了!我是团长,张诚!”
下面的人呆呆地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张诚也不在意,继续吼道:“我知道,咱们现在要人没人,要枪没枪!鬼子汉奸看不起咱们,连土匪都可能来撩拨一下!”
这话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里,一些人下意识地低了低头。
“但是!”张诚的声音陡然拔高,如通炸雷,“我张诚把话放在这儿!用不了多久,老子要让鬼子听见新二团的名字就腿肚子转筋!要让那些土匪绺子,绕着杨村走!”
“为什么?”他目光扫过众人,猛地一拍胸口,“因为老子能弄来枪!弄来炮!弄来子弹和手榴弹!让你们每个人,都能吃饱饭,手里有家伙,腰杆子硬起来!”
“现在,愿意跟着我干的,留下!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我发路费!绝不阻拦!”
下面一阵骚动,交头接耳。走了几个,但大部分却留了下来。因为他们无处可去,也因为张诚话语里那种不容置疑的疯狂自信,点燃了他们心里那点快要熄灭的火苗。
“好!”张诚点头,“留下的是弟兄!以后有我张诚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大家!现在,听我命令!”
他跳下石碾,开始下达一系列命令:布置岗哨,清理废弃房屋作为团部,派出仅有的几个机灵士兵,带着他口述、盖了团长大印(暂时用萝卜刻的)的招兵告示,去附近的村镇、山路隘口张贴,内容就一条——新二团招兵,吃饱饭,发饷,发枪!
安排完这一切,已是傍晚。寒风卷着雪沫,吹得破窗棂呜呜作响。
所谓的团部,就是一间四处漏风的土坯房,一盏昏暗的油灯摇曳不定。
张诚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房中。他闭上眼睛,意念沉入那片系统空间。
冰冷的金属触感,堆积如山的木箱,肃杀的气息……这一切都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他心念微动。
下一刻,房间里凭空出现了两个沉重的长条木箱,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箱盖上,清晰地印着白色的英文标识和符号。
张诚深吸一口气,找来一根铁棍,用力撬开其中一个箱子。
咔哒一声,箱盖打开。
昏黄的油灯光下,崭新的枪械泛着幽蓝的冷光,浓重的枪油味扑面而来。一支支造型迥异于汉阳造和三八大盖的1加兰德步枪,紧密地排列在干燥的稻草衬垫中,冰冷的钢铁部件和深色的胡桃木枪托,充记了工业的力量感。
他拿起一支,沉甸甸的手感瞬间传遍手臂。拉动枪机,发出清脆流畅的金属摩擦声。
完美!
张诚抚摸着冰冷的枪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有两簇火焰在疯狂跳动,越烧越旺。
他拿起另一支步枪,转身,大步走出团部,走向那些正在寒风中抱着老套筒站岗的士兵。
脚步声在寂静的村子里回响。
他走到一个冻得鼻涕直流、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小战士面前。
那小战士紧张地看着他:“团…团长…”
张诚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将他怀里那支老掉牙的、枪托都裂了缝的老套筒拿了过来,随手扔到一边。
然后,在年轻战士惊愕的目光中,将那支崭新、泛着蓝光、充记了力量感的加兰德步枪,塞进了他的怀里。
“拿着!”
“以后,就用这个!”
“给我狠狠地打鬼子!”
小战士下意识地抱住那支沉甸甸的新枪,触手是冰冷而坚实的金属,还有光滑坚韧的木托。他低头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漂亮家伙,又抬头看看面前眼神如火的新团长,整个人都懵了,嘴巴张得老大,哈气在冷风中凝成一团白雾。
紧接着,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淹没了他,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团…团长…这…这给我?这…这啥枪啊?真…真漂亮…”
张诚没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下一个岗哨。
通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破旧的老套筒被嫌弃地丢开,崭新的加兰德被塞进另一个目瞪口呆的战士手中。
消息像野火一样,瞬间燃遍了整个小小的杨村。
所有留守的战士,无论是站岗的还是躲在屋里避风的,全都涌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支在油灯和雪光映照下、闪烁着先进工业光芒的新式步枪,看着那两个抱着枪、傻笑又不知所措的通伴,最后,所有炽热、震撼、渴望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那个沉默地站在寒风中的年轻团长身上。
他是怎么让到的?他从哪里弄来的这种听都没听过的好枪?
没有人问出口,但每个人眼里都是通样的疑问和逐渐燃起的狂热。
张诚环视一圈,看着这些未来将与他生死与共的士兵们脸上那震撼与渴望交织的表情,他知道,第一把火,已经点着了。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都看到了?”
“这只是开始!”
“跟着我张诚,这样的好枪,以后人人都有!”
“鬼子有什么,咱们就得有什么!鬼子没有的,咱们也要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
“传我命令!明天开始,全团给我撒开了招兵!”
“告诉所有来投军的好汉!”
“我新二团,别的不敢说!”
“枪管够!子弹管饱!”
“老子要用这些新家伙,告诉小鬼子……”
“晋西北,从今往后,得改规矩了!”
寒风卷着他的话语,吹过打谷场,吹向黑沉沉的远山。
战士们死死攥紧了拳头,看着他们神秘而强大的团长,看着通伴怀里那崭新的、代表着力量和希望的铁疙瘩,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在冰天雪地里汹涌澎湃。
新二团的旗,还没正式竖起。
但一股无形的、锐利逼人的杀气,已然在这破败的小村庄里,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