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俱是一惊,几个丫鬟慌忙去关院门。
这样的内宅私隐,不论在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算是丑事。
大夫人的声音很沉:“你可晓得信口胡诌的后果?”
后果?
后果再如何严重也不会比眼下的局面更糟了,更何况,这本就是李氏母女刻意陷害,她若一味老实缄口不言,反而是如了她们的意。
“事关四姑娘的身子,奴婢不敢胡说。”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霜降略想了想,缓声开口道:“回大夫人,奴婢自入府便一直在花房当差,虽不像花匠那般熟悉花草的品性,但花房中的草植培育还是略知一二的。杜鹃喜阴,百合喜阳,因习性不同,两种花一般都不会同时培育。”
“再者府中喜欢杜鹃的主子只有二夫人,培育不多,杜鹃在育种时都是单独搁置在育棚角落背阴处的。”
所以,绝不可能出现下人们弄错花,亦或是两种花紧挨着授粉的情况。
见她说的真切,大夫人不免信了几分:“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收集了杜鹃花粉,又混在了百合中,想要害我的颐儿?”
霜降又磕了个头:“回夫人的话,正是如此。”
此话一说,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大宅院里头勾心斗角的伎俩不少,但谢家自诩名门清流,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从无妾室亦或是女眷相互陷害攀扯的腌臜事。
如今骤然出了这事儿,倒是叫人心生疑窦。
会是谁要害谢锦颐?
大夫人狐疑的看向众人,一个一个打量着。
谢家子息不丰,除去嫁出去的四姑奶奶外,一共才三房。
如今掌家的是大爷房中的大夫人,也是谢令舟和谢锦颐的生母,因为是长房嫡系所出的少爷和姑娘,身份便格外贵重些。
除此之外,便只有二房的二少爷谢令安,三房的三姑娘谢锦容,和她的胞弟谢令俞。
谢家的孙辈满打满算不过五人,三男两女。
虽说府中还有一个老太太房中的表姑娘,但那起子打秋风的亲戚,大夫人向来不曾放在眼里。
谢锦容和谢锦颐只隔了半岁,都到了相看姻缘的年岁,保不齐便存着姊妹相争的想法。
这般说起来……
大夫人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三姑娘谢锦容身上:“容儿,你觉得会是谁?”
谢锦容眼睫微颤,片刻间便明白了大夫人的心思,不禁吓了一跳。
她哪里有这个胆子!
但下一瞬,很快扯出一抹笑:“叔母折煞我了,我素日不爱这些花啊草的,哪里会知道。”
但大夫人显然不信,毕竟这里最有嫌疑的就是她了。
谢锦容绞了绞帕子,又道:“说到底是花房出的事儿,叔母不妨将花房管事的妈妈提来问询一番,想必便能晓得实情了。”
谢锦容自幼生母早亡,带着弟弟在这内宅中讨生活,心思最是敏锐,三言两语便将话头又转到了花房。
大夫人觉着有理,刘妈妈立马便差了人去唤李妈妈。
霜降晓得自己不会这么快被处置,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彻底放下心来,毕竟那李氏可不是好对付的。
果然,不多时,李氏便被带来了。
花房中的人都被带来了,杜仲也垂着脑袋跪在门口。
“夫人,人都带来了。”
李氏一进门瞧见跪在地上的霜降,便眼睛一转,也委身跪了下来。
“大夫人安好,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心中门儿清,却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大夫人头也没回,只俯身帮四姑娘掖着被角。
刘妈妈冷声斥道:“你还有脸问!你们花房的人送来的花有问题,惊扰了四姑娘的平安,亏你在花房管事多年,竟大意至此!”
李氏闻言立刻叩头请罪:“都是奴婢管教不当,还望夫人恕罪。”
说完,又直起身子去骂霜降:“你这蹄子当差竟如此马虎,两种花弄混是小,扰了四姑娘安乐才是大!你这是存心要我老婆子心中不舒坦!”
说着,还要伸手去打人,却被刘妈妈拦下。
“夫人面前,岂容你放肆?”
李氏闻言一颤,立马收敛起来。
经此闹了一出,大夫人已经颇有几分不耐,女儿本就病着,若不是为了查清真相,她也不会费这么一番功夫。
“我只问你,花房中负责育种的有哪几人?”
“回大夫人,除了花匠外,便只有霜降,杜仲,丁香这三人。”
花房向来活计不多,人手也少些,除去几个新来的小丫鬟,的确只有她们三人能帮着培育名种。
大夫人略扫了一眼门口的杜仲:“还少一个,是谁?”
抢在李氏答话之前,霜降向前跪爬了两步:“回夫人,丁香姐姐三日前被老夫人赏给大公子了。”
大夫人眸光一闪,已经有了几分恼意,但当着众人的面终究也未曾发作。
“你是?”
“奴婢是霜降,门口跪着的是杜仲姐姐。”
刘妈妈让人把杜仲提了进来。
“这么说,这几日,能独自育种的人便只有你们两个了?”
“那你方才说有人要害四姑娘,那个人是你,还是她?”
霜降心中一紧,杜仲更是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大夫人明鉴,不是奴婢,奴婢没有……”
李氏一听这话也是一震,这死丫头怎么好端端的将这事儿扯到了害人上头?
若是霜降未曾如此说,李氏还能辩解一二,说是下人不当心将花弄混过。
可如今无意已经变成了刻意,这套说辞便不怎么管用了。
她原本只是想霜降触个霉头,好叫夫人将她发卖出去。但这死丫头为了撇清嫌疑,攀咬至此,现在不论如何,都要有人顶罪了。
李氏眸光一沉,指着霜降大声道:“夫人,是这丫头想害四姑娘,奴婢昨日曾见她偷偷摸摸进出过花房!”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包括大夫人。
谁都没想到方才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四姑娘的人,就是真的凶手。
谢锦容扶了扶发钗:“这么说,方才这个婢女说有人要害四妹妹,是想攀诬旁人?”
李氏一愣,旋即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定然是如此!”
杜仲吓得人都傻了,众人都以为已经真相大白时,霜降幽幽问了一句:
“那照李妈妈所说,我费劲心力想要害四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