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浮现
警署档案室的煤油灯在深夜微光中摇曳。黄褐的灯焰攀附昏暗天花，映出三人的或深或浅轮廓——沈家骞手持残破账簿，眼神沉静；程瑞麟站在门侧，臂膀交叉，神色间隐有思忖；文婉如紧贴桌端，指尖下压着一封未署名的威胁信，纸角的微颤不易察觉。
“这信是下午送到报社，”文婉如声音压得极低，她抬眸望向沈家骞，一丝倔强在眸底闪现，“有人不希望我继续调查——但越是如此，我越要弄清楚。”
程瑞麟眉头紧锁，语气内敛：“婉如，外头的局势比你想的复杂，警署压力正盛。你身在风口浪尖，可不要太逞强。”
文婉如轻轻一笑，收敛了倔意：“我只是记者，本该比警员更容易藏匿于众，但现在看来，每一步都有人在盯着。”她将威胁信推向沈家骞：“你怎么看？”
沈家骞翻过信纸，沉吟片刻：“信里措辞冷静，字迹有意扭曲，但墨色很新。送信者或许并不是习惯用手写之人，其用词偏北方黑帮惯例。‘止步’二字，下笔尤狠。”
半晌，陆时青抱着一沓医学档案推门而入。夜色里，他的身影比平常愈发削瘦。沈家骞让出一角桌子：“陆博士，关于案发现场的伤者，有进展吗？”
陆时青翻检档案，抽出一页诊断书，道：“昨夜在广阳路后仓，警方发现一名受伤男子，全身多处锐器划伤。起初以为是寻常打斗，但右臂上有一道旧疤痕，——形状独特。该疤痕属于一种早期外科缝合，留痕方式很少见。”
沈家骞眼神微动，顿时警觉：“哪些人会有这种旧伤？”
陆时青凝视沈家骞，低声答道：“多半是曾在西方医院接受手术的旧时少年兵，或者某些黑市医生的常客。”
文婉如翻阅账簿，那些支离破碎的字码在煤油灯下映出锈色斑点。她顿然停手，指着一行用红墨书写的小字：“这里，‘三号仓库——廿四夜’，后面是几个数字，再后是——昆少。”
程瑞麟走近：“‘昆少’，黑帮里新近冒起的一个头目。”他望着沈家骞：“账簿里出现他的名字，不寻常。”
沈家骞沉思片刻，俯身在账簿边缘摩挲。他忽然取出随身放大的镜片，仔细端详那些看似随意涂抹的笔迹。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这里似乎藏着暗号——这些数字不是金钱交易，而是某种坐标。”
文婉如轻启唇：“坐标？”
沈家骞点头：“根据灯下影子的长度和角度，有一些数字与京城黑市仓库布局相吻合。如果以广阳路为参照，这些数字指向一处东南方旧砖库。”
程瑞麟附身翻阅：“那处仓库曾被查封，但最近又有活动。只是警署因为上头压力，已不许再查。”
门外，夜风有些滞重，仿佛整个京城都在凝视警署的沉闷气息。
突然，程瑞麟的电话铃声突兀响起。他接听片刻，眼神微变，挂断电话后低声道：“上级召我夜间密会，案子只能查到本市，就此止步。”
沈家骞面无表情，目光却坚毅：“案子牵扯到黑帮，但背后未必止于此。从信里、账簿、仓库坐标、疤痕受伤者，到‘昆少’——线索连成一条暗线。”
“但越是有人施压，”文婉如握紧衣袖，“越说明我们碰到了真正要害。”
这时，警署走廊上响起远远的脚步声。崔慕书的身影如影随形，在灯下投出窄长黑影。他走入档案室，语调温柔，眼神却如江水深不可测：“昆少不是孤身行事。京城最近多了外来人，由海关一路悄然进城，黑帮已在联系外部势力。”
程瑞麟警醒：“外部势力？具l有多大动作？”
崔慕书低声道：“黑帮核心正密谋一笔大买卖，有官商插手，警署查得越深，越危险。京华已是风雨欲来。”
沈家骞不动声色：“这些外来人可有身份特征？”
崔慕书含笑，声音低沉：“几人擅长伪装，常用医用纱布裹伤，言语里混杂洋话。今晚会在报社附近活动。”
文婉如闻言，微微皱眉：“报社？”她忽而想起那封威胁信，随即起身。
沈家骞起身拦住她：“太危险。”
“但报社今晚有一名关键证人会来提交一份材料。没人比我更加适合接近她。”文婉如斩钉截铁。
程瑞麟见状，神色坚定：“沈家骞，今晚分头行动。但是你必须盯紧婉如。”
沈家骞应诺，眼角余光环扫档案室众人，沉声道：“陆时青，请你搜集受伤者的背景，我和婉如去报社一探。”
京城夜雾未散，广阳路上的砖石巷映着斑驳灯火。沈家骞与文婉如驶至报社大门，车灯下的门廊投出两道交错身影。文婉如随即进入二层会客厅，沈家骞则伫立侧旁，留意来往人事。
会客厅内，关键证人吴老先生戴着灰呢帽，神情格外紧张。文婉如刚递出问侯，便瞥见窗外楼台上有一道人影闪掠，似有尾随者。
沈家骞警觉，疾步上楼，进入楼梯拐角时隐约听见脚步轻响。忽然，黑帮耳目潜行至会客厅门外，一支手枪贴着门框。
文婉如后退半步，冷静地用话语拖延：“吴先生，请说账簿里的那笔款项是不是源于海关运货？”
窗外黑影猛地扑入。沈家骞果断出击，左手拖住门板，将来人逼退。程瑞麟随后赶到，冲上楼道，三下五除二制服持枪黑帮分子。
灯光下气息陡然凝固。文婉如眉头微蹙，调匀呼吸，仍不肯离开：“吴先生，材料必须交给警署，否则黑帮会永无止息。”
吴先生颤抖着递出小匣，沈家骞接过，确定匣内是一份详细的账本副本。程瑞麟在楼口部署警戒，沈家骞则将证物妥善收好。
“今晚之后，京城黑帮不会再坐视我们查下去了。”沈家骞望向文婉如，声音沉着。
程瑞麟点头：“我们要合力，彼此守护，案件已不仅是命案那么简单了。”
文婉如低声笑出：“你们不怕，我也不会退缩。”
明亮灯火下，三人携手离开报社，夜色里身影拉得悠长。楼外街巷处处潜藏杀机，却无一人退却。
此时，崔慕书于远处转角处冷眼静观，轻声传递一则密信——账本副本中那笔最大款项疑指向官商勾结，联系的外部势力已不止一方。风雨中的京城，暗影浮现，真相迷途渐深。
远处钟声低鸣，档案室内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通一个方向，那是一道未曾打开的门。时局之下，谁能窥见门后的深渊？
街角风声孤寂，空气中却潜伏着新的线索。案情正待更深一步，每个人都在自已的影子里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