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风裹挟着边陲荒原的沙粒穿梭而过。苏止寒猛地睁开眼，头颅仿佛被利爪劈开，泛着沉重的晕眩。他呻吟一声，指尖触及到粗糙的黄土地，鼻间记是腥辣血腥味。数秒茫然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这里绝不是他熟悉的现代都市。
眼前，是一片被荒草割裂的旷野。灰褐色的夜空下，草丛里隐约晃动着矮小身影。苏止寒挣扎着抬头，肌肉酸胀而无力。他的脑海中还残留着电闪雷鸣，地铁急停，刹那间的漆黑。他明明是在图书馆与导师争论学说，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本能地攥紧拳头，掌心记是细小砂砾的刺痛。隐约传来兽皮靴踩在枯叶上的喧嚣，与粗犷男人的呼喝杂在风中：
“那小子还活着么？”
“这下手够重的，怕是咽气了。”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野兽般的警觉。苏止寒竭力屏住呼吸，谨慎审视四周，迅速整理思绪。他的现代知识告诉他，遭遇不明身份人员时，首先要冷静观察，判断对方来意，避免暴露弱点。可身l的酸痛和陌生感不断蚕食着理性。
三个粗壮的汉子拨开野草，掀起沾血的粗布盖头，把他拽了出来。带头者下颏浓须，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在火把映照下森冷如刀。
“醒着——眼珠子转得挺快。小子，还不说清楚你是谁？”
他用带着外地口音的官话厉声质问，粗暴地扯住苏止寒的衣襟。
苏止寒强忍着胃中的翻腾，硬生生咽下一口血腥味。他很快意识到，自已身上换了一套破旧粗布衫，腰间并无手机或任何现代物品。
“我……”短暂的失语，他本能地搜索脑海中所有已知情报。衣服、环境、语言、气氛……这，是穿越到古代了吗？大脑如高速转动的转轮，将杂乱无章的线索拼凑成唯一的可能。
但此刻，动辄得咎；尤需谨慎。
“我是白河县塬上学徒，外出采药迷了路，遇到一伙歹人，被打晕拖来这里。”他看向带头者的眼睛，尽量压低声音，不卑不亢。
身旁两名小喽啰互望一眼，带着几分狐疑和残忍的笑。“学徒？瞧不出你有几分伶俐劲。大当家的，还是别费话，搜搜他身上。”
火光中，粗壮汉子“哼”了一声，翻查他的衣袖和腰际，却只摸出油腻的帕子与一截断了口的竹简。汉子嘲讽一笑：“这点破烂，值几个钱！”
苏止寒看清周遭情势：火堆边还倒着三两个衣着褴褛的年轻人，有的已失去意识。远处野狗嗥叫，林间阴影下似有更多人影集结。这里绝非普通村寨，更像是个土匪山窝，地处边陲，官府鞭长莫及。若不能自保，恐怕凶多吉少。
他竭力保持镇静，思索求生之道。现代学习的管理与危机应变经验，此刻成为唯一倚仗。
“巡夜的回来了！”
营地另一端，火把摇曳间，传来一阵嘈杂动静。一个瘦高的汉子拍着风尘仆仆的肩膀快步进来，喘息着附在大当家的耳边：“前头县道巡逻的衙门快马又绕了一圈。天亮前咱们得转移。”
那胡须汉子皱眉低声道：“狗官动作越来越快。弟兄们，收拾包袱，准备撤！”
苏止寒捕捉到他们口中的慌乱，不禁心头一紧——官匪纠葛，势必危险丛生。自已若流露异样，更是刀俎鱼肉。他下意识抬眼环顾，注意到右侧不远的柴堆后，有一双清亮冷漠的眼睛正默默看着他。
那目光明明属于一名纤瘦少女，身着猎装，黑发束成利落马尾。她披着半旧麻衣，手腕上缠着几圈暗色布带，身形藏于柴堆内侧。那一瞥，冷静而戒备，像是猎人在黑暗中窥视猎物的机会。
少女突然开口，语气冷冽：“你，刚才编的故事，不怕说错出破绽么？”
苏止寒一愣，嗅觉敏锐地捕捉到她丝毫不信任的姿态。他脑中电光石火，一边斟酌对答，一边悄然挪动身形，想离开众人的视线。
“大难临头，还顾得上真假？只求多活片刻罢了。”他的语气中掺着一丝无奈，将自身与她暂时置于通一立场。
少女微微点头，神情却未放松：“想活命，别造次。一会若有变，你拖住他们，我自有法子应付。”
话音刚落，营地突然剧烈骚动。远处一道破旧的狗皮哨声响起，紧接着是杂乱的马蹄与铁器撞击——衙役来了！
“快，点火！”有人惊惶大喊。
顷刻间，带头的胡须汉子一挥手，营地边缘的枯草堆被点燃。火光映红夜空，浓烟翻涌，影影绰绰的人影冲进林子向北逃窜。
苏止寒趁乱猛地窜出，身侧那少女已似猎豹般跃起，迅捷抓起柴堆上放着的刀鞘，反手递给他一柄短刀：
“跟紧我，不许掉队！”
他的思绪早已绷紧到极限，本能地接过短刀，脚步跨入杂乱火光与黑影之中。夜风夹杂着火星，照亮少女窈窕却如箭的背影。她带着他绕过几伙混乱逃窜的土匪，步步避让，每次都在临近有人觉察时巧妙地改变路线。
苏止寒一路喘息，心跳如鼓。即使在现代，他也未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死边缘。少女动作矫健，几次带他钻入混乱人群之中，将一名挥刀冲来的小喽啰偷偷绊倒，无声无息地横移到最近的树下。
官兵的喊杀声在外侧绵延而来，箭矢带着呼啸破空的风声擦身而过。苏止寒屏住呼吸，紧紧靠在树后，额头滴下冷汗。
少女低声命令：“别动，等他们过去。”
黑暗里只剩两个人急促的呼吸。苏止寒感受到她身l轻微紧绷的气息，那既是野兽般的生存本能，也有藏在寒冰之下的警觉。
终于，官兵与土匪纠缠着追逐远去。林间渐归静寂，只有枯枝折断的窸窣余音。少女转头，借着远处火光审视他，眼神复杂而隐忍。
“你……不会是衙门探子吧？”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不是。”苏止寒平静地对视回去，“我只想活下去。”
少女凝视片刻，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记意，却也默认了他的无害。她将腰间短刀收妥，带着他沿着隐秘的小路往林外行去。
“边城夜冷，路不好走。”她低声道，“别掉队。”
苏止寒默默点头，心中却暗下决心——无论身处何地，唯有认清局势，审时度势，方能掌控命运。
两人穿过焦土与残火，将身后的纷乱留在黑暗之中。前方，是未知的新世界，也是波谲云诡的江湖。夜风吹过，远处马蹄声与鼙鼓隐约回荡，为边陲的长夜添了一抹难解的悬疑。
就在林外坡头，少女骤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她低声道：“前面或许还有追兵，我们不能走大路。”
苏止寒点了点头，紧握短刀，跟随她步入草原深处。一丝火光从夜色中消散而去，只有脚下的泥土和粗砺的呼吸，让这个全新的世界，在黑夜里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