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边城，灯火游离如水，落在街巷的青石板上，映出斑驳人影。
萧未央收起刀鞘，脚步微顿，低声道：“前面就是黑帮的钱庄，进去后你别乱说话。”
她清冷的眸光与苏止寒的目光相觑。灯影间，他只见她单手挽发，表情分外谨慎。身侧荀洛川侧脸俊秀，眸中却记是警觉和沉静。
三人仿佛无声地达成默契，沿着夜市最热闹的一侧深巷缓步而入，彼此之间隔着可呼吸的距离，却又互为依靠。苏止寒扫视四周，暗自记下出口、岗哨、杂货摊的位置，以及人流的走向。
夜市里叫卖声、酒楼的吆喝与赌桌的掷铜钱声交织，最深处却有几处暗灯笼下，几个黑衣汉子悠然倚栏。
萧未央先入杂货摊，假意挑选布料。苏止寒则随手拿起一只瓷盏，仿佛客气却又局促地向老板讨要饮水。荀洛川略一迟疑，目光迅速落在钱庄的后院门槛外，手指无声地擦过衣袖暗纹。
“你怎么看？”荀洛川低声问。
苏止寒眸色一凝：“门口守卫间隔不规律，后院却有人在暗处观望。钱庄外围的巡逻路线不合常规，显然不仅仅是单纯防贼。”
萧未央挑了两匹布，和摊主讨价。声音不大，却借机贴近苏止寒的耳侧：“外围看着松，其实每隔十五步就有换岗。这一带刚刚被黑帮占下，消息流动极快。”
苏止寒轻咳了一声，佯装被水呛到，趁机低头把自已手腕上的小巧铜线拆出。萧未央立即会意，在松开的袖带中递来一只精巧小盒——乃是荀洛川暗中带来的纸墨。
“跟踪记录，挤出痕迹。”苏止寒一句话点明。他取现代刑侦的方式，迅速在纸上标记出可疑点地，并安排三人各自行动。
萧未央潜入钱庄后院，动作灵巧如猫。荀洛川则混入赌场，伪装成富家子弟，不动声色地观察账本流转。苏止寒则在人群中游弋，借用摊贩之力引出钱庄里负责外联的管事。
一切如暗流淌过石缝，悄无声息。
钱庄内浮动的账册，银票和铜钱混杂，暗记首尾接应。苏止寒用现代侦查的逻辑将现场信息一一整合，发现账本上有刻意涂改的痕迹，还有非标准的符号，这些极可能是资金流向官府的秘密渠道。
荀洛川靠近账房，低声与账房先生交涉，“听闻你们最近新招募了许多高手，莫非是官府有人撑腰？”
账房先生脸色一变，嘴角闪过一抹隐秘警觉。
苏止寒明白，若想掀开黑幕，必须制造内乱。他悄悄买下几份最便宜的赌桌筹码，交错几次下注，将目光落在那边守卫最为松散的角落。
萧未央此时刚穿过钱庄墙角，却被一名黑衣人敏锐察觉。刹那间，她极速后退，故意掀翻一堆杂物，在混乱中于地面留下一道斜线痕迹——这是她与苏止寒约定的追踪信号。
一名黑帮杀手尾随而来，萧未央呼吸绷紧，借着夜色奔逃，却终被逼入死角。
巷尾的灯光渐暗，萧未央贴着墙壁，右手紧握刀柄，额角渗出冷汗。杀手步步逼近，刀光冷冽，毫无迟疑。
忽然，一只手疾风般将破旧门板砸倒。苏止寒不顾掩饰，直接冲了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间，他提起一旁架好的水缸，砸向杀手，与萧未央合力突围。
杀手倒地，萧未央一口气松开，却脸色微白。苏止寒伸手扶她，柔声道：“还能走吗？”
她点头，声音有些发颤：“只是擦伤，不妨事。”
巷尾响起一阵骚动，荀洛川也迅速赶来，眉头凝成一线，“黑帮在钱庄内外都置有埋伏，官府的衙役今晚也在附近游荡，看来他们果然有共通利益。”
三人在夜色掩护下迅速撤离。临出钱庄时，苏止寒低声吩咐荀洛川：“将赌场账册里的特殊符号记录下来，回头对照城中衙门的文书，也许能找到连接点。”
荀洛川点头，唇角微扬，“我会让荀家的人暗中查账，庙堂势力与黑帮牵扯甚深，已非偶然。”
夜色更倾，边城灯火渐暗，三人绕过几道小巷，来到偏僻的医铺后院。刚欲喘息，却见院中一人静坐灯下，正细细研磨药石。
此人须发微青，神色沉静，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淡然。他的目光将三人一一扫过，落在萧未央臂上的鲜血时，又慢慢收回。
苏止寒一瞬愣住，不由后退半步。
荀洛川却低声一叹，“边城深夜，竟遇顾明月前辈。”
顾明月缓缓起身，步伐极稳，破旧布袍未染尘埃。他未出声，却自手中药草中敛取一撮血丹，温和地递给萧未央。
“伤不深，只是气息受阻。服下此药，过片刻即可行走。”他的嗓音中淡含笑意，却不轻慢。
萧未央却有短暂踌躇，将药丹吞下。药力渐化，她脸色稍有好转。顾明月启唇，声音低沉：“你们调查黑帮与官府资金往来，可曾想到深入其中的真正风险？”
苏止寒抱拳，尚未出声，却被顾明月定定地看着。
“年轻人，你看得远，却不知人心深。黑帮与衙门，彼此勾结，不止钱财权势那么简单。他们引动边城百姓、名门世家和官僚之力，汹涌暗潮难测。”他顿了一下，目光望向苏止寒，“你若只想自保，此刻离开尚能全身而退。若是继续深入，便会身不由已。”
院中风声微动，荀洛川目光凝定，轻声道：“乱世不问恩怨，若能拨开权势的迷雾，也许能改变许多人命运。”
顾明月审视荀洛川，点头无言。落灯下，他为萧未央敷药，动作细致，仿佛一切都洞察于心。
苏止寒凝视顾明月，内心却泛起前所未有的波澜。现代的冷静与分析，在这个动荡不安的边城，被情谊、伤痕与责任一点点侵蚀。他沉默片刻，望着萧未央腕上的纱布和荀洛川坚定的侧影，意识到自已已无法全身而退。
“前辈。”苏止寒低声，声音极静。“我想查明真相，并非只为自保，而是……也许能让这乱世少几分血腥。”
顾明月静静望着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既然如此，便不该畏惧将来。有所选择，无所退避。身在江湖，本无退路。”
外院的风渐停，灯光里，萧未央轻声开口：
“那就走下去，查到底。”她握紧刀鞘，眼神亮得不可动摇。
荀洛川也露出微笑，道：“既有你的心志，便是我们最大的底牌。”
三人并肩，褪去疲倦与动摇，在顾明月的注视下，重新整理手中情报，将那张记记符号的账册与地图铺在药铺案几上。
夜色将边城吞没，院中灯火未灭，一场更深的暗流，已在此刻悄然起伏。
苏止寒凝望案上的线索，指尖有些微微发抖。他终于明白，在这权势暗潮中，自已已无可选择，只能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