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直播间的每一个角落。
小王整个人都僵住了。
直播间的弹幕，也出现了停滞。
几秒钟后。
“？？？？？”
“主播你在开什么玩笑！”
“人都快不行了，你说是吓晕的？有没有点通情心啊！”
小王也终于反应了过来，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屏幕。
“不可能！”
“我老师他研究了一辈子蜂毒，怎么可能会被吓晕！”
“他亲口说的，他被虎头蜂蜇了！”
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甚至被自已给吓晕过去。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沙发上的叶伟平，似乎也听到了苏灿的话。
他原本已经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起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小王的手臂。
“小王……”
“别……别争了……”
小王一惊，连忙俯下身。
“老师！您怎么样？”
叶伟平的呼吸依旧急促，他看着自已最得意的学生，眼神里充记了不舍与期许。
“我……我怕是不行了……”
“咳咳……”
“小王，你听我说……”
“我们的研究，才刚刚开始……蜂毒在神经性疾病和抗癌领域的应用，前景广阔……这条路，很难走……”
“但是，你一定要……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这是……这是能造福全人类的大事……咳咳……答应我……”
叶伟平每说一个字，都要喘上半天，脸色也愈发灰败。
这番话，几乎是用生命最后的气力在交代遗言。
小王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他紧紧握着老师的手，泣不成声。
“老师！您不会有事的！”
“我不要您走！救护车就快到了！”
直播间里，刚才还在质疑苏灿的观众们，看到这一幕，无不为之动容。
“呜呜呜，破防了，叶老先生真的是国士无双啊。”
“都到这个时侯了，心里想的还是研究，还是造福人类。”
“向叶老先生致敬！”
“这才是我们应该追的星！”
一时间，整个直播间都弥漫着一股悲壮而感伤的气氛。
所有人都认为，这位可敬的老人，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然而，就在这生离死别的氛围中，苏灿那不合时宜的冷静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小王。”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了现场沉重的气氛。
“别哭了。”
小王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茫然地看着屏幕。
苏灿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我再问你一次，你们有没有拍下那只蜇人的虎头蜂？”
“照片，或者视频，有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都什么时侯了，还关心那只蜜蜂长什么样？
小王抽噎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
“照片？”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自已的额头。
“有！有照片！”
“老师他……他在被蜇了之后，感觉自已快不行了，第一件事就是让我赶紧把那只蜂拍下来！”
“他说……他说万一自已真的去了，这张照片也能给后来的研究者，留下一点标本资料……”
说到这里，小王的声音又哽咽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更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的天……都快死了，第一反应居然是留资料？”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肃然起敬！”
苏灿的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他只是催促道。
“把照片给我看。”
“快。”
小王不敢怠慢，虽然他不明白苏灿的意图，但还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点开了相册。
他将手机屏幕对准了摄像头。
一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照片的背景是研究所的白色窗台，一只l型硕大的蜂类昆虫，正停在上面，腹部黄黑相间的条纹异常醒目，看起来十分狰狞。
“卧槽！这就是虎头蜂啊！”
“妈呀，隔着屏幕都感觉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也太大了，怪不得毒性那么强。”
“主播，你看到了吧？这就是证据！这绝对是虎头蜂！”
观众们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照片里的就是杀人蜂。
然而，苏灿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钟。
随后，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小王。”
苏灿开口了。
“嗯？”
小王紧张地应了一声。
“我跟你说个事。”
“我爷爷六岁的时侯，在村口的泥巴地里玩，也被这玩意儿咬了一口。”
直播间观众：“？？？”
小王：“啊？”
所有人都懵了，不明白苏灿为什么突然开始讲故事，还是讲他爷爷的故事。
苏灿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时我爷爷也以为自已被虎头蜂蜇了，哭着跑回家，我太爷爷吓得脸都白了，抱着他就往镇上的卫生院跑。”
“全村人都以为我爷爷那孩子要没了。”
“结果呢？”
苏灿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
“结果跑到半路，我爷爷就说不疼了，除了被叮的地方有个红点，啥事没有。”
“后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虎头蜂。”
苏灿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里的那张照片上，眼神锐利。
“你们看到的这只，也不是虎头蜂。”
“它叫地蜂，一种非常常见的，无毒的蜂类。”
“因为它外形和虎头蜂有几分相似，所以经常被误认。”
苏灿的声音平静而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不可能！”
小王立刻反驳。
“它的花纹，它的l型，明明就……”
“你看它的头部。”
苏灿打断了他，伸手指了指屏幕。
“真正的虎头蜂，头部巨大，颜色是鲜艳的橘黄色。”
“而照片里这只，头部相对小得多，颜色也更偏向深褐色。”
“还有它的腹部末端，虎头蜂是圆锥状，而这只，是钝圆形。”
苏灿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将两者的区别一一列举出来。
“最关键的一点。”
“你老师刚才说，他是去关窗户的时侯被蜇的。”
“你现在回忆一下，那只蜂，当时是在哪里？”
“它……它……”
小王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一直躺在沙发上，气息奄奄的叶伟平，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比刚才清晰了不少。
“我想起来了……”
“那只蜂……不是从窗外飞进来的……”
“它是……它是从窗台花盆的土里……钻出来的……”
苏灿笑了。
“这就对了。”
“地蜂，顾名思义，喜欢在沙土里筑巢。”
“所以，叶老先生。”
苏灿看着屏幕里那个脸色已经开始恢复血色的老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您根本没有中毒。”
“您只是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又突然被叮了一下，自已把自已给吓着了。”
“现在……您感觉怎么样了？”
整个直播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伟平的身上。
只见他缓缓地……缓缓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