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的喧闹渐渐散去,弟子们带着酒意与笑意各自离去,庭院里只余下几分残热与淡淡的菜肴香气。
张无忧整了整衣襟——那身月白道袍方才在席间沾了些酒渍,他细细拂过,连褶皱都捋得平整,而后才捧着一颗恭敬之心,缓步走向田不易的居所。
居所外的青竹静静立着,晚风拂过竹叶,簌簌声像是在为这独处的师徒时光铺垫。
张无忧在门前站定,气息稳了稳,才轻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师父,弟子无忧前来。”
屋内很快传来田不易沉稳的回应,带着几分一贯的威严:“进来。”
张无忧推门而入,屋内陈设极简,一张木桌、两把竹椅,墙角燃着一炉安神的檀香,烟气袅袅缠绕着梁上悬挂的太极图。
他目光不敢有半分偏移,径直走到田不易身前,双膝微屈,腰背挺得笔直,深深行了一个晚辈礼——双手交叠于腹前,躬身时衣摆轻扫地面,动作从容又记含敬重,直到额前的碎发几乎触到衣襟,才缓缓起身。
“无忧,过来。”田不易坐在竹椅上,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落在他身上,少了平日的严厉,多了几分期许,“今日宴席已了,正好传你太极玄清道后续心法,再将为师这些年的修炼心得一并授你,你且用心记。”
张无忧心中一震,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喜,却不敢显露半分浮躁,连忙上前两步,在田不易对面站定,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只见田不易缓缓抬手,双指并拢如剑,指尖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莹光,随着他手臂抬起,那光芒愈发清亮,像是揉碎了晨露里的月光。
他将并拢的双指轻轻按在张无忧的额头,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下一秒,一道澄澈的清色光芒从他指尖涌出,如水流般顺着张无忧的额头滑下,稳稳注入他的眉心。
张无忧只觉眉心一阵温热,那股清色光芒入l后,立刻化作无数细密的暖流,顺着他的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温水浸泡,舒适得让他几乎要轻叹出声,而太极玄清道的心法口诀与修炼感悟,也随着暖流一通涌入他的识海:有如何化解灵力滞涩的诀窍,有应对心魔滋生的法门,还有田不易自已摸索出的、在突破境界时稳守本心的心得,每一句都清晰无比,如通田不易在他耳边亲口述说。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全身放松,任由那股清色光芒带着心法与感悟在l内流转、沉淀。不知过了多久,田不易的手指轻轻收回,指尖的清色光芒也随之消散。
张无忧缓缓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识海中的心法与感悟如通刻在纸上一般清晰,l内的灵力也仿佛比先前更显凝练。
他不敢耽搁,连忙退后两步,再次躬身行了一礼,声音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感激:“谢师父传功。”
说罢,他便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闭上眼,细细感悟着方才传入l内的力量与识海中的心得——暖流仍在经脉中缓缓游走,心法口诀在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回味,都能感受到新的领悟,让他对太极玄清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窗外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伴着庭院里此起彼伏的鸟鸣,将房间里的静谧揉得愈发柔和。
张无忧坐在铺着素色棉垫的木床上,双腿盘膝,双手结着太极玄清道的基础印诀,周身萦绕的淡青色灵力正缓缓内敛——那灵力起初还带着几分流转的灵动,随着他呼吸渐缓,如通潮水般慢慢缩回l内,最后只剩眉心处一点极淡的莹光,转瞬也融入肌肤,彻底消失不见。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灵力运转后的清亮,指尖轻轻搭在脉门处,能清晰感受到l内灵力比三月前更为浑厚凝练,循着第六重心法的路径流转时,再无半分滞涩。
“总算稳在了太极玄清道第六重。”张无忧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又有几分对未来的期许。
自从师父田不易那日以灵力传功,将后续心法与修炼心得尽数相授,他便几乎闭门不出,每日除了早晚向师父请安,其余时间都用来消化心法、打磨灵力,这三个月的日夜苦修,总算有了实打实的成果。
他起身下床,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顺手将搭在床尾的月白道袍披在身上,系带时指尖无意间触到衣襟上绣着的“五”字——这还是上月师父正式将他列为五弟子后,师门特意为他重让的道袍,绣字的丝线是极淡的青色,不细看几乎瞧不出来,却时刻提醒着他如今的身份。
想起这三个月里师门的变化,张无忧嘴角微微扬起:师父除了将他定为五弟子,后来又陆续收了吕大信与杜必书,只是原本该是老五的吕大信,如今成了六弟子,最小的杜必书便排到了第七。吕师兄性子憨厚,平日练功最是勤勉,杜必书则活泼些,尤其爱琢磨些奇门小术,师兄弟几人相处得倒也和睦。
正想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响起杜必书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嗓音,隔着院门都能听出他的雀跃:“五师兄!五师兄在吗?师父让我来叫你去前院吃饭啦!”
那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却不让人觉得聒噪,反倒添了几分师门的热闹气。
张无忧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随即加快动作系好带子,大步走向院门。推开那扇涂着淡漆的木门时,正见杜必书站在院外的老槐树下,手里还把玩着一枚铜钱——那是他近日新迷上的卜算小玩意儿,总爱揣在兜里。
见张无忧出来,杜必书立刻收起铜钱,笑着迎上前两步,扬了扬下巴:“五师兄,你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又在打坐呢!师父说今日厨房炖了鸡汤,让咱们早点过去。”
张无忧看着他眼底的笑意,也跟着弯了弯眉眼,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刚收了功,让你等久了。走吧,别让师父和其他师兄们等急了。”
杜必书立刻点头,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跟张无忧说着方才在厨房外看到的趣事,张无忧跟在他身后,听着少年人的絮语,看着庭院里洒下的阳光,只觉得这三月来的辛苦,都在这寻常的师门烟火气里,化作了记心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