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亮，惨白冷淡。四合院里却比往日任何一个清晨都要“热闹”。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但那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却像蛛丝一样，从窗户缝、门帘后悄悄探出，黏在西厢房那扇焦黑破损的门板上，黏在后院空荡荡的贾家门口。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未散的焦糊味、水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沉寂。没有往常的洗漱声、吆喝声、煤炉子捅火的哐当声，只有压抑的、窃窃的私语，在冰冷的院落里低低盘旋。
“听说了吗？贾婆子和秦淮茹，连夜给铐走了！”
“活该！心肠太毒了！放火啊！这是要人命！”
“棒梗那小崽子也不是好东西，才多大点，就敢撬门放火…”
“嘘…小点声…一大爷脸色难看得很…”
“啧啧，贾家算是完了…”
易中海穿着一丝不苟的中山装，脸色却比锅底还黑，背着手，脚步沉重地穿过中院，对周围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他要去派出所“配合调查”，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一世“清名”，眼看就要毁在贾家这摊烂泥上。他经过西厢房时，眼角余光扫过那扇破门，眼神复杂难辨，有恼怒，有迁怒，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当众撕破伪装的惊悸。
西厢房内。
林青锋正蹲在墙角，清理着地上的水渍和烧剩下的柴草灰烬。屋里空气不好，混合着焦味、水腥气和泥土气。但他动作不紧不慢，神情平静，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噩梦。
清理完地面，他直起身，目光落在墙角那口米缸上。缸底依旧干净得能照出人影。但这一次，他心中没有丝毫绝望。意识沉入空间。
三块黑土地静静躺着，小麦苗又长高了一截，绿油油地招人喜欢。旁边新解锁的区域，一个简陋却功能齐全的石磨和小型碾子虚影悬浮——那是初级加工坊。另一边，一个用竹篱笆围出的小小角落，两只毛茸茸、精神抖擞的黄色小鸡正在里面踱步啄食——小型家禽饲养区。旁边的草窝里，安安稳稳躺着十枚光滑温热的鸡蛋！
一股难以言喻的记足感和力量感油然而生。这才是立身的根本！
他意念微动，取出一枚鸡蛋。现实手中一沉，那枚新鲜饱记、还带着空间温度的鸡蛋就出现了。他小心地将鸡蛋放进空米缸。一个，两个…直到十枚鸡蛋静静地躺在缸底，像一小堆温润的玉石，散发着勃勃生机。
有粮，有蛋，就有了底气。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从贴身的暗袋里，取出那张被易中海“代为保管”了好些时日的抚恤金存单。薄薄的一张纸，却重逾千斤。这是父母用命换来的，是他应得的，谁也拿不走！
没有丝毫犹豫，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院内那些窥探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又在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时，触电般缩了回去。他目不斜视，挺直了尚且单薄的脊梁，一步步穿过院子，走向大门外。他要去银行，把这笔钱，彻底落袋为安。
银行柜台后，工作人员接过那张皱巴巴的存单，看了看上面的金额和“暂代保管：易中海”的备注，又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穿着破旧、脸上还带着黑灰却眼神清亮的少年。
“取出来？全取？”工作人员确认道。
“不，”林青锋声音清晰，“转存。死期。三年。”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这个看起来穷困的少年会选择利息更高但不能随时支取的死期存款。但他没多问，熟练地操作起来。盖章，填写新的存单。最后，将一张崭新的、写着林青锋名字、金额、盖着银行红印的定期存单，递了出来。
林青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指尖感受到纸张的挺括和油墨的微凸。他仔细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和数字，然后郑重地、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叠好，放进怀里最贴身、最安全的口袋。
心脏的位置，被那张纸熨帖着，传来一种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安稳感。从此以后，这笔钱，只姓林。
揣着存单，他没有立刻回那个冰冷破败的四合院。拐去了附近的供销社。手里还有几张毛票和那张布票。他扯了几尺厚实的深蓝色劳动布，又买了一大团粗棉线和几根最硬的缝衣针。窗户纸也得换，他买了一刀韧性更好的高丽纸和一罐臭烘烘的浆糊。最后，目光落在副食品柜台那寥寥无几的商品上，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剩下的钱称了半斤最便宜的硬水果糖。甜味，有时侯能抚慰很多东西。
回到四合院时，已是晌午。院里依旧安静得诡异。贾家门上，不知道被谁贴了街道办的封条，白纸黑字，刺眼得很。
阎埠贵正在自家门口摆弄那几盆冻得半死不活的蒜苗，看到林青锋拎着东西回来，小眼睛立刻亮了，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脸上堆起比昨天更热情三分的笑容凑了上来。
“哟，小林回来了！事情办妥了？”他目光飞快地扫过林青锋手里那卷劳动布和高丽纸，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客气，甚至有一丝讨好，“哎呀，你看这事闹的…贾家真是…太不像话了！无法无天！我们都没想到他们能坏到这地步！你受委屈了，受大委屈了！”
林青锋停下脚步，看着阎埠贵。这位精于算计的三大爷，变脸比翻书还快。
“还好。”林青锋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抚恤金…拿回来了？”阎埠贵试探着问，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
“存死期了。”林青锋淡淡道，“三大爷还有事？”
“没没没！”阎埠贵连忙摆手，脸上笑容更盛，“就是…就是跟你说声，以后院里有什么事，尽管跟三大爷说！别客气！咱们院啊，还是好人多！不像某些人，黑了心肝烂了肠子！”他义愤填膺地批判着贾家，眼睛却又不自觉地瞟向林青锋手里那包水果糖。
林青锋心里明镜似的。他从纸包里摸出两颗水果糖，递了过去：“三大爷，拿着甜甜嘴。”
阎埠贵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几乎是抢一般接了过去，嘴里连连道：“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你看你…破费了破费了…以后有啥要帮忙的，吱声啊！”
他捏着那两颗糖，像是捏着什么宝贝，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林青锋没再多说，点了点头，拎着东西走回西厢房。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看着手里厚厚的劳动布和针线，又看看那扇还在漏风的破窗户。
接下来，该好好收拾一下这个真正的，属于自已的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