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北没听到一样，手掌朝着夜无忧的肩膀拍了过去。
“你是不是刚觉醒，不太了解序列排名？”
“来，哥教你怎么感应……”
许轻爵眼皮一跳，刚要喊出“小心”二字。
晚了。
“嗡——！”
三道狰狞邪影，在夜无忧背后轰然炸开！
一道影蛊化作漆黑的毒蟒，无声无息地缠住房梁，一条条冰冷的墨色锁链垂下，在空中摇晃。
一根竹蛊凝成的翠绿节杖悬浮而起，顶端那颗紧闭的血色眼球，“唰”地睁开！腐烂与新生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海啸般扩散！
一只搜魂蛊形似竹节拼成的章鱼，它身上那两只属于孩童的眼睛，怨毒地锁死了赵小北！
血色蛊火“呼啦”一下凭空燃起，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焰囚笼，将整个帐篷彻底封死！
空气被烧得滋滋作响，温度却降至冰点，连光线都在剧烈扭曲。
“啊——！”
赵小北像是被一柄无形重锤狠狠砸在胸口，拍向前的右手僵在半空。
他体内爆起一阵清冽的刀光，两把虚幻的菜刀慌不择路地冒了出来护主。
可刀影刚一显形，“咔嚓”脆响炸开！
三道狰狞的裂痕瞬间爬满刀身，那点微弱的刀光闪烁两下，彻底熄灭。
赵小北脸上的得意碎了个精光，只剩下一种被天敌扼住喉咙的极致恐惧。
恐怖的重压碾碎了他的灵力，更碾碎了他的意志。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哀嚎、颤栗！
腿一软。
“噗通！”
赵小北双膝重重砸在地上，膝盖骨磕出沉闷的巨响。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脸色白得像一张刚刷过浆糊的纸。
蛊影重重，杀机森然。
帐篷内，死一般寂静。
晨日“哎呀”一声，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爆开，溅出几点电火花。
晨月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那面心爱的小圆镜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支口红从手中滑落，滚落在地。
只有晨星，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棒棒糖的糖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她也毫无察觉，只是死死盯着那三只恐怖的蛊虫，以及它们的主人。
那眼神，是纯粹的崇拜。
夜无忧面无表情，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漫天蛊影，无声消散。
血火囚笼，如泡影般破灭。
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那天崩地裂般的景象与他毫无干系。
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赵小北，夜无忧语气平淡。
“没事。”
“坐好。”
赵小北这才惊醒，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许轻爵会说“怕介绍不好”。
他踉跄着爬起来，对着夜无忧深深鞠躬，声音都在发抖：
“大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不起！”
“无妨。”夜无忧摆了摆袖子。
张魁赶紧把魂不附体的赵小北搀扶起来。
许轻爵蹲下摸了摸赵小北的膝盖，确认没伤到骨头，才松了口气，对着夜无忧拱手：
“夜兄弟手下留情，小北他刚觉醒，不懂规矩。”
等众人重新坐定，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许轻爵清了清嗓子，强行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沉稳：
“夜兄弟救过玉竹村一百多号人，对车队有巨大贡献。”
“我提议，提名夜无忧担任车队副队长，现在请各位表决。”
“同意的举手。”
“弃权和反对，都算作不同意，少数服从多数。”
话音刚落，张魁那只带着绿眼珠子的胳膊第一个举了起来，毫不犹豫。
晨星眼睛亮晶晶的，也怯生生地举起了自己那只还攥着棒棒糖的小手。
许轻爵深吸一口气，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晨日一边心疼地扒拉着报废的平板，一边哼道：“我反对！”
晨月看着镜子上的裂痕，撇了撇嘴：“我弃权。”
陆白芷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体内属于牧神的神圣之力，正因为刚才的蛊力而翻腾不休，传递着最原始的厌恶。
“我反对……理由……他年龄太小，还需要磨炼。”
三票对三票。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夜无忧身上。
作为被提名者，同时也是队伍的救命恩人，他拥有决定性的一票。
夜无忧靠在椅背上，眼皮都未曾抬起，只吐出三个字。
“我弃权。”
这三个字，像三根冰锥，狠狠砸进死寂的空气里。
先前那些羡慕、嫉妒、猜测、算计，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副队长？
指挥车的优先使用权？
他们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在人家眼里，甚至不值得他抬一下眼皮。
许轻爵脸上那点强撑的“托付大任”的表情，彻底垮了，只剩下纯粹的难堪。
他干巴巴地开口：“那……接下来我们商量路线……”
众人都是一愣。
路线不一直都是领路人陆白芷决定的吗？
在这诡异遍地的末世，除了靠她躲避危险，还能往哪走？
“路线，龙虎山方向。”
夜无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龙虎山？！”陆白芷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尖锐。
“那条路太危险了，我不同意！我是领路人，我的能力是规避风险的最佳选择！”
夜无忧终于缓缓抬眼。
他的目光，是两道有实质的冰棱，瞬间刺穿了陆白芷所有的激动和抗拒。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吐出的每个字都淬着寒毒。
“蠢货。”
“真以为我们是躲在洞窟里的老鼠，靠你那点东躲西藏的本事，就能苟活一世？”
他身体微微前倾。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再次降临。
明明没有释放蛊虫，却让陆白芷脸色煞白，控制不住地踉跄后退。
“没有物资，你总要进城。”
“每一次进城，都是把所有人的脖子，伸进诡异的绞索里。”
“玉竹村的尸骨还没凉透，你就忘了？”
“愚不可及！”
“前往龙虎山，入天师府，取灵宝神兵！”
“到那时，我们才能正面猎杀诡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一只随时会被踩死的耗子！”
夜无忧一口气说完。
当年师尊曾在那得到一件极道神兵，后传于他。
凭借此兵，他才得以在万界之中崭露头角，碾压无数天骄。
那件仙缘，绝不可失！
陆白芷强忍着灵魂深处的恐惧，颤声反驳：
“理由呢？你怎么知道那里有神兵？谁能保证我们一定能拿到？”
“就算拿到又有什么用？风险多大你计算过吗？”
“你能给我们保证吗？！”
夜无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无与伦比的自信。
“保证？”
“我的话，就是保证！”
“轰！”
他手中一直把玩的那只青瓷茶杯，在他的掌心，化为最细腻的齑粉。
细白的瓷粉，顺着他的指缝，簌簌落下。
夜无忧的目光扫过帐篷里的每一张脸，或惊惧，或苍白，或复杂。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失魂落魄的陆白芷身上。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巨锤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目标，龙虎山。”
“责任，我一人担之。”
“谁，还、有、问、题？”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呼吸都停滞了。
陆白芷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在那双能冻结灵魂的眸子注视下，她浑身力气被抽空，颓然跌坐回椅子里。
许轻爵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死死盯着地上那摊白色的粉末。
他精心准备的所有说辞、权术、大义……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和那只茶杯一样。
碎成了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