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清泠照顾了因地震瘫痪的顾池整整六十年,从天真活泼到白发苍苍。
她以为,顾池和她结婚,收养一对子女,是真心爱她,也算是不辜负当年她不顾安危在地震中救他一命的恩情。
可顾池临终时,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开她握住他的手,将一支笔放在胸前,眼神眷恋缠绵。
沈清泠,我原谅你一直撒谎骗我说你救了我了,我这一生因为你已经蹉跎了,下辈子,你放过我,让我去陪昭昭好不好
毕竟她才是我真正的救命恩人啊！
一双由她带大的养儿女,也站在顾池身边劝诫。
沈阿姨,虽然不是亲生,但我们一直把顾叔叔当爸爸,都这样求你了,你就当好人做到底,让他跟我妈合葬吧！
是啊沈阿姨,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怕拖累我妈,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把我们领养回家,你已经够幸运了,有我们和他陪了你一辈子,还不知足吗
原来她说救他一命,他从来都不信她！
原来她六十多年的悉心照料,比不上顾池落魄时白月光送的一支钢笔！
原来她自以为是付出的母爱,竟也是他担心病弱白月光养不好两个孩子的算计！
沈清泠一辈子的深情,全部错付！
她喷出一口鲜血,死不瞑目。
养子养女却迫不及待将她的尸体火化,骨灰撒进大海,美其名曰送她自由。
沈清泠差点成了怨鬼,在心中立下誓言,若再有来生,她定然不会再傻乎乎地这狼心狗肺的一家子付出。
……
小沈,你这工作,当真要让给顾池那个朋友你想清楚了吗
钢铁厂办公室里,张主任皱着眉看向手中的报告。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沈清泠这个大学生,为什么要放弃工作,就为了照顾一个瘫痪的男人。
而坐在她对面的沈清泠,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张主任
她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吗
看着张主任那满头黑发,沈清泠的心脏突然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难道说,她重生了
沈清泠立刻看了眼墙上的挂历。
1965年8月……
她喃喃低语,再开口,语气已经变得坚定。
主任,是我糊涂了,这工作是爸妈留给我的,我不让了。
张主任这才松了口气。
行,你这报告我就当没看过。小沈,这工作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你爸妈以前都是厂里的老人,你也别怪我多嘴。
你现在看中的那个对象,还没结婚就让你把工作给别人,我看啊,不像是良配。
厂里有个外派去京市学习的名额,我已经填了你的名字,下周就出发。
小沈,你啊,要好好为自己做打算。
听着张主任语重心长的话,沈清泠鼻头一酸。
我知道了,主任,谢谢您。
2、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沈清泠骑着自行车回家。
一路上,都在想着曾经在记忆里发生过的事。
上辈子,她没有听从张主任的劝告,在顾池的要求下,回家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把工作让给了林昭昭。
可失去了铁饭碗之后,她只能用爸妈留下的遗产来维持两人的吃穿用度,平时还要打打零工,给人做做保姆补贴家用。
顾池每天只需要坐在轮椅上看看书,喝喝茶,还总是嫌弃她不够体面,要她和林昭昭多多学习。
日复一日的打压下,沈清泠几乎都快忘了,曾经她才是钢铁厂里最年轻的骨干。
她为了顾池放弃了前途,他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沈清泠锁上自行车,深吸一口气,推开家门。
房子是她爸妈留下的,可屋里却多了不速之客。
林昭昭正靠在顾池的腿边,亲密地和他阅读同一本书。
那样近的距离,在顾池受伤后,沈清泠就再也没拥有过。
林昭昭听到动静,眨了眨眼睛,装作看不到沈清泠的失落,迫不及待地问着：清泠姐姐,工作的事情你安排好了吗我明天就可以到岗的。
沈清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家里多出来的几袋子行李皱眉。
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林昭昭又吐了吐舌头。
不好意思呀清泠姐,顾池哥是不是没告诉你
我家离钢铁厂太远了,他不放心我上下班走那么远的路,说让我在这住下,你不会介意的吧
没等沈清泠回答,坐在轮椅上的顾池就替她开口了。
放心吧,昭昭,她不会介意的。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家里这么冷清,多你一个开心果,高兴还来不及呢。
转头看向她的时候,语气冷淡了些许。
沈清泠,还傻站着干什么有客人来了,你不知道去做饭吗
上辈子,他也一直是这样跟她说话的。
沈清泠,你没看见我的衣服脏了吗
沈清泠,我饿了,什么时候做饭
沈清泠,给我铺下床单！
她和顾池从小一起长大。
出事之前,顾池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他会在她生理期时,花掉珍惜的票去换红糖和鸡蛋给她煮着吃。
会在路边看到漂亮的野花,红着脸献宝一样送到她面前。
他们的恋爱水到渠成,订婚也是两家人喜闻乐见。
直到那场地震,顾池失去双腿,失去双亲。
沈清泠一直以为,他只是因为突然受到打击变了性子,才会像使唤佣人一样对她呼来喝去。
六十年相伴,她不是没委屈过。
可每一次,她都靠着那些充满爱的回忆,生生把眼泪咽了下去,用最耐心的态度,对待自己浑身是刺的爱人。
直到再次看见顾池对林昭昭的宠溺,沈清泠才发现,当初的那个自己是有多蠢。
顾池不是性子变了。
是心变了。
沈清泠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
顾池一口一个救命恩人,可林昭昭住在乡下,怎么可能那么巧,在地震当天出现在顾池家旁边,还救了他一命
顾池,当初把你从废墟底下挖出来的,明明是……
3、
顾池哥,你觉得我住在哪一间房比较好
沈清泠的声音被突然大声询问的林昭昭盖住。
顾池立刻转着轮椅,陪她挑选房间。
这个房间不错,采光好,适合你住。
真的吗顾池哥,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一间
林昭昭惊喜地开口,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沈清泠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涌入了大脑。
那是她爸妈的房间！
不行,绝对不行！
她疯了一样冲进房间,林昭昭已经拿起了那张她视若珍宝的全家福。
林昭昭,放下！
林昭昭扫她一眼,像是手抖了一下。
相框砸在地上,碎片飞溅,有一片刚好擦过她的小腿。
她惊呼一声：哎呀,我的腿流血了！
顾池立刻失去了理智,转动着轮椅,就那样碾过落在地上的照片。
昭昭,你还好吧,我带你去医院！
他拉着林昭昭急切地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失魂落魄的沈清泠。
她缓缓跪在地上,不顾那扎人的一地碎玻璃,捡起了她和爸妈唯一的那张合照。
沈清泠拼命地擦,可那两张和蔼的脸上,却始终有淡淡的两道黑印。
爸,妈,对不起,对不起！
她抱着照片,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哭得像个孩子。
可最爱她的两个人,只能在照片里,依旧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沈清泠一个人收拾了屋里的狼藉,将碎片一块块清理干净,又郑重地在门外落了锁。
她不希望有任何人再打扰她父母的安宁。
等做好一切,沈清泠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腿也被玻璃划伤了。
鲜血淋漓,看着都有些吓人。
回到房间,正准备给自己上药,顾池又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他看都不看沈清泠腿上那可怖的伤口,直接拉开她的抽屉翻找起来。
顾池,你干什么
顾池头也不抬,熟练地拿出她的存折。
昭昭受伤了,我去取点钱,让她在医院住几天吧,不然我不放心。
沈清泠简直是要气笑了。
顾池,那些是我攒下来的嫁妆！
顾池不耐烦地开口。
沈清泠,反正你都是要嫁给我的,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
昭昭受伤还不都是因为你突然喊的那一声吓到她了一张破照片,真不知道你鬼叫什么,我这是在帮你赔罪！
话音落下,他似乎也意识到不妥。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爸妈毕竟已经走了,活着的人才是更重要的。
沈清泠没再说话。
想起爸妈还在,刚得知她和顾池悄悄恋爱的时候,笑着说顾池就像是他们亲儿子的场景,她只觉得讽刺。
眼前的这个人,早就不是那个在爸妈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少年了。
她失望的眼神,刺得顾池的心痛了一下。
顾池顿了顿,敛下了不耐向她解释。
沈清泠,昭昭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放着她不管的。
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救你的人是我。
听到沈清泠的话,顾池却突然笑了。
4、
别开玩笑了清泠,你被爸妈娇惯着长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么可能救我
那次地震,你不是在外市出差一直没回来吗如果不是昭昭一遍又一遍在外面给我唱歌,我都撑不下来。
她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我这条命,你连这个恩情也要抢吗
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有点重,顾池揉了揉太阳穴。
算了,我知道你是嫉妒我照顾昭昭,别多心了。
我爸妈临终前都在说要我一定要对你好,我会娶你的。
沈清泠只觉得心寒。
相识这么多年,顾池宁愿相信林昭昭漏洞百出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她。
她记得清清楚楚,得知顾池被埋在废墟之下,她慌不择路地连夜赶路回来。
看着那一堆断壁残垣,她连身上摔出来的伤都没管,扑过去用自己的手挖掘。
那一双白嫩的手顷刻间被划伤,鲜血淋漓,沈清泠却从不曾放弃。
终于听到顾池虚弱的回忆之后,她一遍又一遍唱着两人小时候听过的童谣,唱到嗓子都沙哑了,唱到没有力气,直接昏厥了。
再醒来,顾池却拉着林昭昭,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看向林昭昭的眼神满是感激,甚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缱绻。
那天之后,顾池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同样都是腿上受伤,林昭昭只是一道小小的划伤,他就如此着急。
她的腿上那么多伤口,顾池却能视而不见。
可从前,她擦破点皮,顾池都会心疼。
她十五岁的时候,被学校里的几个同学欺负。
他们摘了花园里的花刺,塞进她的包里。
沈清泠没有防备,被扎上了手指。
那一天,从来都是好学生的顾池差点因为打架被退学。
他顶着满脸的青紫来找她的时候,还在傻乎乎地笑着：清泠,别怕,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沈清泠看着眼前他毫不留恋的背影,眼眶红了红。
骗子。
顾池就是个骗子！
除了他,没有人再欺负她这么狠了。
林昭昭的腿只是划伤,折腾了半天,医院都不愿意收她。
两人回来的时候,沈清泠正准备吃饭。
见桌子上只摆着一个人的份量,顾池下意识皱眉。
饭呢
沈清泠扫了他一眼：没有。
顾池愣了愣。
沈清泠待他,一向是温和又热情。
在他双腿残疾之后,更是对他百依百顺。
顾池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漠的沈清泠,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可身旁的林昭昭却突然哭着开口。
清泠姐姐,你是不是很不待见我呀
我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肯定会被嫌弃,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家里要把我嫁人就过来求顾池哥哥帮忙的,我还是回家去吧。
顾池心疼地为她擦去眼泪,转过头,对着沈清泠怒吼。
够了,沈清泠,你摆出那一副死人样子给谁看
不就是一顿饭吗,既然你不想做,那我带昭昭出去吃！
走,昭昭,别理她,我们去国营饭店！
林昭昭冲着沈清泠露出个挑衅的笑,转头跟上顾池。
顾池哥哥,你对我真好,只是你跟清泠姐对着干,不怕清泠姐生气啊
她声音不小,显然是故意说给沈清泠听的。
而顾池,同样没有降低音量。
管她做什么她爱我爱惨了,根本离不开我,生气又能怎么样,等会儿还不是会乖乖来求和
他的语气里带着笃定,听得沈清泠有些想笑。
可抬手擦了擦脸,竟然一片湿润。
她沉默地起身,又沉默地吃完了这一份又咸又涩的眼泪拌饭。
回到房间后,沈清泠把这些年顾池送给她的那些礼物全部翻了出来。
小到她随口提了好看的一个发夹,大到订婚时他羞涩地送来的银项链。
曾经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可惜,也只会是回忆了。
将满满当当一大箱东西扔进垃圾桶,沈清泠心头的阴霾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她摩挲着张主任留给她的那一封介绍信,眼神逐渐坚定。
顾池想错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的离不开谁的。
5、
顾池带着林昭昭在城里逛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天色晚了,两人才提着大包小包回来。
林昭昭似乎完全忘记了下午的争吵,一进门,便跑到沈清泠身边叽叽喳喳。
清泠姐姐,这条项链好漂亮,是顾池哥哥买给我的！
还有这件连衣裙,他说我穿着很好看,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很适合我呀
林昭昭这低级的挑衅手段,顾池看得分明,却并未阻止,只满眼宠溺地看着她。
他们都以为,沈清泠会生气,会不理智,会发疯。
而顾池的衣服口袋里,还装着一个小盒子,是给林昭昭买项链时顺手带的一对银耳环。
等沈清泠闹起脾气,他再好好哄一哄,今天所有的龃龉便都可以一扫而空。
可沈清泠没有如同他们预想的那样大吵大闹。
她只是扫了眼林昭昭炫耀的项链和衣服,无比平静地做出评价：很好,很适合你。
林昭昭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无趣极了。
她眼神闪了闪,又故意往沈清泠面前凑。
那姐姐你再看看这个玉镯子,听说是顾池哥哥家的传家宝呢,他借我戴的！
沈清泠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林昭昭手上的镯子,她见过。
从前是戴在顾母手上的,据说是一代一代留给儿媳妇的宝贝。
她明里暗里曾经暗示过好多次想要,可顾池总是推脱,后来更是直接说镯子丢了。
原来,只是被他送给了他真正想娶的人。
顾池知道,沈清泠明白那个镯子意味着什么,正想开口解释。
沈清泠,你别误会,这镯子只是借给她……
可下一秒,林昭昭向后倒去。
看那个姿势,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
她重重摔倒在地,委屈巴巴地开口。
姐姐,你为什么要推我顾池哥哥的镯子都碎了！
看着林昭昭手心里莹绿色的手镯碎片,顾池只觉得怒火中烧。
沈清泠,你嫉妒心就这么强吗我只是把镯子借给昭昭,你为什么要毁掉它
沈清泠皱着眉,平白无故被人泼一身脏水,心里也有些烦躁。
我没有推她！
说完这句话,她又觉得有些讽刺。
解释有什么用
顾池不会信她的！
果然,顾池的怒火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解释平息,反而更盛了些许。
你还死不承认,从今天昭昭过来开始,你就一直找她麻烦,沈清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顾池愤愤地将一旁柜子上的摆件一股脑地砸向沈清泠。
其中一个泥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沈清泠的额头。
砰地一声,泥人四分五裂。
沈清泠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一片血红。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满是鲜血,痛得她眼泪几乎要落下眼眶。
沈清泠从没想到,有朝一日,顾池会对她动手。
更可笑的是,那个泥人,还是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顾池亲手做了送她的礼物。
方才忘记扔掉,此刻,却成了伤害她的工具。
顾池看到沈清泠受伤,心里已经后悔了。
正想摇着轮椅过去看看沈清泠的情况,林昭昭喊了句摔得头晕,他立刻又将沈清泠抛之脑后。
昭昭,你没事吧醒醒,我送你去医院！
一天之内,林昭昭进了两次医院。
顾池完全忘记了被他抛下的沈清泠,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林昭昭,心里只觉得沈清泠过分。
本来想第二天他单独去找沈清泠好好聊一聊,可林昭昭执意要去给沈清泠道歉。
顾池哥哥,你这样维护我,清泠姐姐肯定很生气,是我不好,害你们吵架,你带我一起过去好不好
看着林昭昭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顾池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想着正好让林昭昭去厂子看看,熟悉熟悉工作,顾池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第二天,沈清泠刚骑车到了厂子,就被两人堵了个正着。
6、
见她的额头还包着纱布,顾池原本冷硬的面色也柔和了些许。
清泠,昨天是我太冲动了,你没什么大事就好。
不过最近你的确有些过分了,我们迟早是要结婚的,我也跟你说了,昭昭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就是我的亲妹妹。
你懂事些,别再针对她了行吗
这些话,顾池并没有私下说。
来来往往的同事们用异样的眼神看向沈清泠,刺得沈清泠心口一阵阵地疼。
她甚至听到有好些人在窃窃私语。
小沈怎么是这种人,真没看出来,嫉妒心这么强啊
是啊,连人家的救命恩人也容不下,也太过分了。
啧啧,说不定就是平时太会装了,咱们才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呢,这顾池可是都跟她认识二十年了。
没有人觉得,身为沈清泠青梅竹马未婚夫的顾池会为了别的女人抹黑沈清泠的名声。
沈清泠能听到的话,顾池自然也听到了。
但他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明摆着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一旁的林昭昭也开口了。
顾池哥哥,你别怪姐姐,姐姐可能只是不想把工作给我吧,她心里有气,我能忍的。
听到她懂事的话语,厂子里的一些男同事纷纷为她打抱不平。
沈清泠,合着就是因为一份工作的事你针对人家小姑娘干什么！
就是,工作给她了又能怎么样,你家里有钱,还怕养不活自己吗
沈清泠看着那些人丑陋的嘴脸,嗤笑一声。
就是一份工作你们这么大方,怎么不把自己的工作让出来给她
林昭昭就算真是救了人,那救的也是顾池,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把工作让出来
话音落下,之前的窃窃私语瞬间停了下来。
好些人觉得沈清泠的话有点道理,换作是他们,也不会把工作随随便便让给别人。
何况沈清泠和顾池还没有结婚呢！
厂子里和沈清泠关系好的几个同事也站出来打抱不平。
顾池,你要报恩怎么还扯上我们小沈了小沈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
对啊,正常人知道要别人让工作也不会同意吧,你这个救命恩人怎么直接粘上来了啊
顾池脸色黑得像是锅底,死死盯着沈清泠。
沈清泠,是你自己答应了把工作给昭昭的,你耍人玩呢
既然你这样做了,别怪我不客气！
沈清泠不在乎他放下的狠话,目送着他带着林昭昭离开后,就准备继续研究厂里来的新机器。
只是没想到,顾池的报复来得那样快。
她刚走进车间启动了机器,轰地一声,机器竟然整个爆炸了。
巨大的威力让沈清泠整个人都被掀飞起来,重重撞在墙上。
她的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疼,连呼吸似乎都带着血腥气。
忍了又忍,沈清泠还是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吓得闻讯赶来的张主任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机器怎么会突然爆炸
沈清泠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角落里那多出来的几个,带着她爸爸特制标识的零件,整个人像是被泡在冰水里一样,止不住地颤抖。
这些零件,除了她之外,只有顾池知道放在哪里！
原来,顾池的话竟然是这个意思！
为了给林昭昭出气,他连她的性命都不顾了！
7、
沈清泠伤势太重,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上自己被纱布包裹的脸。
隐隐的痛感,让她清楚,自己这张脸,怕是要毁容了。
清泠……
听到顾池的声音,沈清泠扭头,才发现他就坐在轮椅上,满脸愧疚。
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真的吓死我了。
他紧紧握住了沈清泠的手,眉眼间全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隔壁床位的大娘见状,也是笑着调侃。
小姑娘,你出事之后,你这对象可是不眠不休照顾你呀！
他对你的真心,我们都帮你看到咯。
可沈清泠抽回了被顾池握住的手,又拿一旁放着的手帕狠狠擦了擦,好似粘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顾池的眼神黯淡下来,却还是挤出一个笑。
清泠,我已经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了。
我看好了日子,下周,下周咱们就可以结婚,等结婚以后,你想怎么惩罚我,就怎么惩罚我好不好
只是昭昭她一时糊涂,犯了一点小错误,你能不能在谅解书上签个字
沈清泠反问。
林昭昭被抓去坐牢了
顾池沉默良久,声音有些晦涩：这是误会,清泠,我改动零件的时候,昭昭不小心碰到了几个。
我只是想给你添点小麻烦,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过你人既然没事了,昭昭她也是年纪小不懂事,你大度一点,原谅她不好吗
听到顾池厚颜无耻的话,沈清泠嘲讽地笑笑。
他忘了,她和林昭昭同岁,只大了几个月而已。
更何况,她们都二十多岁了,还年纪小吗
见沈清泠始终不松口,顾池也有些不耐烦了。
林昭昭被带走之前,哭得梨花带雨,一遍遍地重复自己不是故意的。
委屈害怕的样子,顾池想起来都觉得心疼。
再看一眼面前被纱布包裹的沈清泠,顾池咬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
沈清泠,要是你不在谅解书上签字,你爸爸的怀表,我就拿去扔掉！
沈清泠心头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池。
顾池,你无耻！我爸当初为了救被机器卷住的你,连左手都失去了！
你现在竟然用他的遗物来威胁我
看到沈清泠红彤彤的眼眶,顾池神色有些挣扎,可想到林昭昭,他还是狠下了心肠。
它只是个死物而已,能救下昭昭就够了！
昭昭对我,同样也有救命之恩！
沈清泠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认识过顾池。
她深吸一口气,在周围人同情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好,我签,你把怀表还给我！
顾池瞬间喜笑颜开,轮椅转的飞快,迅速找来纸和笔。
激动的模样,让沈清泠想起了订婚那天。
要在婚书上写名字的时候,顾池也是这样着急。
他甚至还说：要是能早些结婚就好了,我真的好怕清泠你被抢走。
可现在,他拿走了谅解书,把他曾经视若珍宝的怀表随意扔进她的怀里,便毫不犹豫地去解救另一个女人。
8、
沈清泠在医院又住了两天,厂子里探望的人一波又一波,唯独那天离开的顾池再不见踪影。
张主任连续来了几天,没见到顾池,有些愤愤。
清泠,他们害你毁了脸,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怎么还签了谅解书
沈清泠苦涩地笑笑,摩挲着手里顾池托人送来的怀表。
主任,这些都不重要了。
张主任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
是,反正你马上也要走了。
顾池的声音却突然从门外传来,语气还带着些惊慌。
走,走去哪
沈清泠,你要出差吗
张主任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可和沈清泠对视之后,她立刻明白了沈清泠的用意。
对,清泠马上要去出差一趟。
顾池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推着他轮椅的林昭昭就开口了。
清泠姐姐,这次谢谢你签谅解书呀。
我被吓了一跳,顾池哥哥为了安慰我,答应陪我去海市去看海,到时候,我给你带漂亮的贝壳回来！
她语气轻快单纯,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在炫耀。
顾池轻咳一声,看向还在病床上躺着的沈清泠。
沈清泠,等你身体养好了以后,我也带你去看海。
你放心,我们只去三天,等三天之后回来,咱们就准备结婚。
张主任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想骂,却被沈清泠拉住。
你们去吧,祝你们玩得开心。
听到沈清泠这样说,顾池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清泠,你好像比之前懂事了。
沈清泠但笑不语。
懂事
她不哭不闹,不再像顾池发脾气,也不想管顾池和林昭昭要做什么,不过是因为不爱了罢了。
对于一个即将形同陌路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必要去浪费自己的情绪呢
何况,她马上也要离开了。
顾池自从出事之后一直住在她家,但凡他有上心一些,也会发现,她已经收拾出了自己的所有行李。
而那套房子也已经交给了张主任,拜托她帮忙卖掉。
离开的那一天,沈清泠早早办了出院。
好巧不巧,顾池和林昭昭也定在这一天出发去海市。
林昭昭穿着新买的裙子,戴着顾池送的首饰,哪里还有从前那个乡下来的土妞模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沈清泠,眼里满是得意。
沈清泠,你斗不过我的。
顾池哥哥心里都是我,你要是识相的话,不如自己退出！
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林昭昭的威胁落入沈清泠耳中,只让她觉得可笑。
明知道别人有未婚妻还上赶着插足,你很骄傲吗
林昭昭气得跳脚：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插足你们,我和顾池哥哥才是真爱！
你还不知道吧,顾池哥哥早就跟我说过,他看见你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就倒胃口！
沈清泠已经不会再为这些伤人的话难过了。
她是性格内向,可她这个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池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那是他变了心,是他垃圾,和她的性格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贪慕虚荣不惜说谎也要往上爬的林昭昭,和忘恩负义变心还不敢承认的顾池,怎么不算是天生一对呢
没看到沈清泠难过伤怀的表情,林昭昭心口有些发堵。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池催促。
昭昭,行李收拾好了吗可千万别落下什么东西了。
林昭昭又瞪了沈清泠一眼,这才不甘心地作罢。
顾池转着轮椅出来,看着倚在门边的沈清泠,心突然软了一块。
沈清泠,你不在医院好好养着,是特意出院来送我们的吗
不等沈清泠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起来：行,那这也算是你对我服软了。
清泠,你在家里乖乖的,等我陪昭昭散完心就回来娶你。
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们再收养两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顾池的语气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沈清泠却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只觉得晦气。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也回到房间,拿出自己早就备好的行李。
等顾池回来娶她等收养两个孩子
还是算了吧。
她又不是找不到别的男人,又不是生不出自己的孩子。
从沈清泠知道一切真相的那一刻,他们就早已不同路了。
火车站里,两辆火车一南一北,缓缓驶离。
而她沈清泠,也注定和顾池渐行渐远,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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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坐在火车上的顾池看着叽叽喳喳对什么都好奇的林昭昭,有些恍惚。
他和沈清泠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沈清泠也是这样,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
想起临走前,沈清泠那个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顾池突然有些不安。
这段时间,沈清泠实在是有些反常。
他嘴上说着她懂事了许多,心里却又难免有些失落。
顾池总觉得,沈清泠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在乎他了。
顾池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林昭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顾池这才回神。
他有些抱歉地看了林昭昭一眼。
不好意思昭昭,我刚刚走神了。
昭昭,你有没有觉得沈清泠她最近怪怪的她好像对我有点冷淡……
林昭昭眼里闪过一抹阴翳,很快又恢复成了单纯的模样：顾池哥哥,都是女孩子,我懂清泠姐的小心思。
她这就是欲擒故纵呢,你看,她冷淡一会儿,你不就对她更上心了
林昭昭的话,成功打消了顾池心里的不安。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沈清泠是因为太紧张他,才会想出这样笨的方法,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在乎他。
顾池松了口气。
林昭昭和她,一个是让他心生爱慕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他早早订婚不得不娶的未婚妻。
他总不好厚此薄彼。
毕竟林昭昭第一次来城里,就羡慕地告诉他,沈清泠在城里享受了那么多年,爸妈疼爱,家底殷实,什么都有。
而林昭昭呢,出身农村,家里还不在乎她,除了他之外,林昭昭还能依靠谁呢
顾池知道,这段时间他让沈清泠受了不少委屈。
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当年沈清泠没有回来救他,甚至他在医院抢救,沈清泠都没有出现,顾池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他以为,他冷着沈清泠,宠着林昭昭,心里就能好受一些。
他也的确骗过了自己,甚至觉得已经不爱沈清泠了。
可大概是沈清泠的欲擒故纵起了作用,顾池猛然发现,他其实还是惦记沈清泠的。
算了,都要结婚了。
女人有点小性子,他宠着就是。
顾池想象着沈清泠穿上大红嫁衣的样子,眼角带了一丝笑意。
因为担心结婚之后就不好再和从前一样宠着林昭昭,在海市的三天里,林昭昭要什么,顾池就给她买什么。
直到带来的钱花的几乎分文不剩,林昭昭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金镯子。
顾池哥哥,你挣钱也不容易,我不能再买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顾池纠结了片刻,又从怀里掏出了十张大团结。
这些钱,是之前林昭昭手上,他从沈清泠存折上取的。
本来一开始没用上,他想着还给沈清泠。
没想到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情,顾池也把这些钱忘在了脑后,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昭昭,喜欢的话就买,你救了我一条命,这些身外之物怎么能够报答呢
林昭昭眼睛都亮了。
拿上那个爱不释手的镯子,又挑选了许多首饰。
顾池就站在一旁,宠溺地替她结账。
他的眼神不经意落在柜台角落里的一对耳钉上。
这耳钉多少钱
售货员赶紧过来报价。
这对耳钉要二十元。
林昭昭惊呼一声：这么贵呀！都快赶上我的手镯了！
售货员解释：这对耳环的工艺比较复杂,是大师亲手做的,别的地方都买不到呢！
林昭昭凑过来,看到做工精致的耳环,眼睛也挪不开了。
顾池哥哥,你眼光真好,为了这么漂亮的耳环,我也得去打个耳洞了。
她满心欢喜,以为这是顾池挑了给她的。
却不曾想,顾池诧异地看向她：你打耳洞做什么
林昭昭愣住：这个耳环,不是你打算送我的吗
顾池哑然失笑：当然不是,我马上和清泠结婚了,总得给她买点金饰。
这个款式很好看,她肯定会喜欢的。
10、
顾池摩挲着盒子,嘴唇轻扬,仿佛已经看到沈清泠惊喜的模样。
而林昭昭,却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
这么漂亮,这么贵的金耳环,顾池竟然打算送给沈清泠
沈清泠她凭什么
嫉妒的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燃烧殆尽,偏偏她一向装得懂事,也不能多说些什么。
只能跟在顾池身后,在售货员八卦的眼神之下,气恼地拎着其他的首饰离开。
她明明拥有了许多,眼睛里却只看得到那一个。
而顾池,已经开始期待他和沈清泠的婚宴。
从火车站下车,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跑到了国营饭店订了三桌席面。
准备去找沈清泠的时候,又被林昭昭拦下。
顾池哥哥,我听说新婚夫妻结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你忘记了吗
顾池一愣。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那你帮我把耳环送给清泠吧,告诉她,明天早上,我去娶她。
林昭昭自然是笑着应下。
可去到沈家,发现大门落着锁,而厂里的张主任正带着一包红色嫁衣准备离开,她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张主任,这嫁衣是清泠姐姐的吗
张主任对这个夹在沈清泠和顾池感情中间的林昭昭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听到她问话,也没什么好脸色：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昭昭心里暗恨,面上却仍旧带着笑：您这是要把嫁衣送给清泠姐姐吧她不在家,要不,我帮您送
看着她精明的眼神,张主任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可想到沈清泠临走之前特意叮嘱,要是林昭昭要作妖,就由着她。
张主任还是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一包衣服给她了。
林昭昭连连保证,一定会把嫁衣送到沈清泠面前。
她把嫁衣放好,又去告诉顾池：顾池哥哥,姐姐说在宾馆定了个房间,要从那边发嫁。
顾池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相信了她。
第二天一大早,顾池便起床,穿上父母早早准备好的衣裳,去接他的新娘。
看到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人时,顾池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清泠,我来接你了。
新娘子羞涩地点点头,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顾池有一瞬间迟疑。
印象里,沈清泠的手很白皙,只是有几点疤痕。
可搭着他的这只手,是不是有些太粗糙了
顾池看了一眼女人身上的嫁衣,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件嫁衣,是沈清泠亲手做的,做了整整三年,可见有多用心。
再说了,她那样爱他,又怎么可能会在今天这个日子出什么纰漏呢
顾池放下心来,转动着轮椅,和新娘子一起去了国营饭店。
两人都没有双亲,请的也只是些关系还算亲近的亲戚朋友。
只是不知为何,预留给沈清泠那边亲戚朋友的座位,几乎都是空的。
顾池扫视了一圈,竟然只看到张主任一个熟悉面孔。
他没多想,只捏了捏身侧人的手。
还在闹脾气,怎么连请柬也不给别人发
是我送的耳环你不喜欢吗
11、
在台下吃着菜的张主任嗤笑一声。
顾池,你还真是眼盲心瞎！
被她莫名其妙骂了一句,顾池心里有些恼火。
张主任,我敬您是长辈,您别在我大好的日子闹事好吗
闹事那你就当我是闹事吧。
张主任擦了擦嘴,转身离开。
顾池也没管她,等宴席结束,就带着新娘子回了家。
清泠,既然咱们结婚了,有些话我也要和你说明白。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因为我对昭昭好吃醋,但是我和昭昭是清清白白的,从来没做过什么越界的事。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在这里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以后,她就住在我家,我们两人在你家住。
清泠,你同意的话,我们就早些休息吧。
坐在对面的新娘娇羞点头。
顾池心里软成一片。
他就知道,结婚这天,清泠高兴,他提出这些,清泠一定会同意的。
顾池轻轻掀开了盖头。
下一秒,他险些从轮椅上摔下来！
盖头下,不是他以为的沈清泠,而是林昭昭！
昭昭,怎么会是你
林昭昭羞涩地看他一眼。
顾池哥哥,一直都是我啊！
顾池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地转动轮椅。
不对,这不对,我得去找清泠！
林昭昭含羞带怯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她气得咬牙,拦住了准备离开的顾池。
顾池哥哥,你别去了！我去送耳环的时候才知道,清泠姐姐她,她嫌弃你,已经跟别的男人跑路了！
顾池并不肯相信：不可能,清泠不会这样对我！
自从出事以来,清泠对他一直很上心,甚至为了他专门学习了按摩腿的手法。
她怎么可能会嫌弃他
可低头看了眼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顾池又有些自卑。
眼见着顾池眼里露出犹疑,林昭昭唇角轻轻上扬。
顾池哥哥,我怎么会骗你呢要是不信的话,你去看看沈家,大门都已经锁上了！
说完,她也不再看着顾池。
顾池几乎是把轮椅转得飞快,看到沈家大门上的锁,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
沈清泠,她竟然真的走了
她竟然真的嫌弃他,不愿意嫁给他了
顾池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背叛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看到还穿着嫁衣,坐在床边等他的林昭昭,心生愧疚。
昭昭,你是因为怕我出丑,才穿上沈清泠的嫁衣顶替她的吗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林昭昭适时做出一副柔弱模样：没关系的顾池哥哥,我不想他们嘲笑你,仅此而已。
她知道,自己的表现,会让顾池更恨消失的沈清泠。
果然,顾池咬着牙,眼眶猩红。
事已至此,我也不愿意坏了你的名声。
沈清泠背叛我,以后就是她跪着来求我,我也不会娶她！
昭昭,咱们去领证吧！
12、
直到盖了钢印的结婚证明落在手中,顾池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从没想过,和他结婚的人不是沈清泠。
可顾池却并不后悔。
他想,林昭昭愿意为他替嫁,她才是那个真心爱他的人。
至于沈清泠……就当他看错了人,他爸妈也看错了人！
顾池压下了心底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认认真真和林昭昭过起了日子。
有些邻居见到林昭昭,都很是诧异。
小池啊,你未婚妻不是清泠吗这位是
顾池脸色不太好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林昭昭的说辞。
得知是沈清泠嫌弃顾池,在结婚之前离开,好多人愤愤不平地唾骂。
没想到老沈那么好的人,竟然养出这么一个女儿！这么多年的感情,她都不管不顾吗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我以前还觉得沈清泠是个懂事的女孩,还跟旁人夸过她呢！
哎哟,小池,你也别太伤心,昭昭能为了你不顾自己的名声,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会差的。
当然,也有些和沈清泠关系近的,觉得顾池给出的说法荒谬。
顾池,沈清泠要是嫌弃你甩了你,为什么不在你腿刚残的时候甩还特意为你学习按摩手法
她有多爱你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你凭什么说她是嫌弃你残疾跟别人跑路了
顾池冷哼一声,语气甚至还带着愤恨。
她就是装的！骗得我都以为她是爱我的！
不然的话,她为什么偏偏在结婚那天消失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八卦传得很快,没过多久,几乎大半个街坊都知道了顾家的事。
顾池成了惨的代名词,收获了无数同情。
而沈清泠,则是彻底成了众人口中始乱终弃的贱女人。
这下,张主任坐不住了。
她怒气冲冲地找上顾家,劈头盖脸地将顾池骂了一顿。
顾池,我说你眼盲心瞎,还真是说对你了！
清泠要是嫌弃你,背叛你,她当初都不会为了你连夜从外市赶回来,就不会为了救你生生累晕过去,三天才醒！
我告诉你,她不愿意嫁给你,是因为被你伤透了心！
张主任的话,如同惊天之雷,震得顾池呆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救我的明明就是昭昭！
林昭昭也红了眼眶。
张主任,我知道您和清泠姐姐关系好,可这也不是您帮她污蔑我的理由啊！
顾池恍然大悟,再和张主任对话,语气也带了些不耐。
我就说你过来闹什么事,是沈清泠觉得自己名声臭了不甘心,才想出这些话骗我对吧
张主任只是怜悯地看他一眼,直接甩了一份材料过来。
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被人骗得团团转！
地震那天,林昭昭在医院拿药,就近住在了医院附近,这是那天登记的名单！
怎么,她是会飞不成,能从医院飞到你家救你
不过是趁着你被送到医院,跟你说了两句话而已,你还真的信了是她救你！
13、
顾池颤抖着捡起散落一地的材料,看着那一串密密麻麻的名字,正要翻开,林昭昭又尖叫一声。
连这种东西你们都伪造出来,你们是真想逼死我自证是吗
她说完,就抢过顾池手里的名单撕碎,又快速跑到水井旁,一副想不开要自尽的模样。
张主任头一次见这种无赖,气得脸色涨红。
顾池的心偏了太久,也顾不上怀疑,想要上前阻拦。
可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怒喝。
林昭昭,让你去医院给我妈拿药,你居然敢偷了家里的所有积蓄离家出走！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玩意！
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怒不可遏地冲向林昭昭。
林昭昭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叶顾不得什么自尽不自尽了,慌不择路地躲到顾池身后。
顾池哥哥,救我！
顾池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男人一记直拳打在他的脸上。
原来是你这个小白脸勾搭了她,你不知道她在乡下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吗！
不要脸的贱货！
顾池整个人连着轮椅一同翻倒在地,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抱住男人大腿求饶的林昭昭——
林昭昭,你不是跟我说,你家里人对你不好,要把你卖给瞎眼的老光棍吗
男人突然笑了。
怪不得,林昭昭,原来你为了骗城里人连这种话都编的出来
你爹娘为了找你,连家里的地都卖了,我看你是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
原来,原来满口谎言的是林昭昭,不是沈清泠！
救他的人,也不是林昭昭,是沈清泠！
顾池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可还是感觉喘不上气来。
他想起自己为了林昭昭讨要沈清泠的工作,想起为了林昭昭一次次伤害沈清泠,怀疑沈清泠。
他甚至还用沈清泠爸爸的遗物威胁她！
他都干了什么啊
顾池眼眶猩红,恨不得扑过去将林昭昭活剥。
贱人,贱人！是你骗了我,是你气走了我的清泠！
可他双腿无力,只伸着两只手,看着可笑又滑稽。
被揭穿了真面目,林昭昭也不装了。
她嫌恶地看着顾池：不相信沈清泠的是你,伤害沈清泠的也是你！
你以为把错推到我头上,她就能原谅你了我呸,就你做的那些事,比我能好到哪去
真以为除了沈清泠有人能看得上你这个瘸子要不是为了你的城里户口和房子,还有你说能给我找到铁饭碗工作,谁会多看你一眼啊
顾池颓废无力地瘫倒在地。
他知道,林昭昭说得对。
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沈清泠,是被他亲手逼走的。
他连滚带爬,拽住一旁冷漠看戏的张主任的衣袖。
张主任,你告诉清泠,我知道错了,你让她回来好不好
求你了,让她回来我身边吧！
张主任一把甩开他,啐了一口。
做什么美梦呢
清泠临走之前,只留给你一句话！
顾池眼神都亮了。
什么话她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的,只要她回来！
她说——
14、
盗窃加上故意伤害,顾池,她报警了！
沈清泠并不知道顾池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顾家此时已经被闹得天翻地覆。
她已经拿着推荐信,来到了京市的钢铁厂。
京市的钢铁厂,比家乡的大了许多,机器也是最新的那一批。
沈清泠几乎是没怎么休息,立刻投身工作之中。
之前被顾池和林昭昭毁掉的机器,在这里有好几台。
京市的钢铁厂里,有很多和她志同道合的人,
在这里,甚至还有认识她父亲的——厂里级别最好的技术员陈进。
他的老师和沈清泠的父亲,竟然是同门师兄弟。
提起这个,陈进还满脸遗憾。
如果不是伤了手,沈师叔他的水平远在我之上。
沈清泠同样觉得遗憾。
要是当初没有救顾池,她爸爸绝对能在这一个领域取得更好的成绩。
或许,他们一家甚至不会住在老家,她的爸妈也不会因为保护厂子里的重要机器,在地震中双双去世。
这样想,顾池还真是她家的扫把星。
怎么她早没有意识到呢
察觉到沈清泠的黯然,陈进也知道,自己是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
几乎没怎么和女孩接触过的他立刻就紧张起来。
对,对不起,沈同志,我不该提起这些的。
看着他笨拙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样子,沈清泠噗嗤笑了出来。
陈进前辈,没关系的,我还要谢谢你对我父亲有那么高的评价。
假如他泉下有知,应当也会很高兴的。
陈进这才放松下来。
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他带沈清泠的时候也格外上心。
不过半个月,沈清泠就彻底上手了自己的工作,整天泡在车间,研究最新的数据。
有着前世记忆的存在,她经常能够提出一些让众多专家惊叹的好点子。
三年后,她作为主要研究人员之一的第一台机器一经问世,便引起了全华国震动。
京市钢铁厂连夜给沈清泠升了职,让她挂上了技术专家的名头,甚至还分配给她一套小小的院子作为住所。
沈清泠靠自己,彻彻底底在京市扎下了根。
张主任得知消息,也是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要沈清泠回钢铁厂指导一下工作。
时隔三年,再度回到故土,沈清泠心中有些感慨。
周围的环境似乎变化不大,只是,原本那些熟悉的地方,此刻竟觉得有些陌生。
反应了片刻,沈清泠才笑开。
是人不一样了。
张主任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也险些没敢认。
虽然还是素面朝天,还是穿着灰扑扑的一身工装,可她看着沈清泠,却总感觉沈清泠变了。
怎么感觉清泠你更漂亮了
沈清泠的五官本就出众,当初在厂里,也是有厂花的美誉。
如今三年过去,她更有自信,人也更加稳重,整个人的气质都平和许多,让人更加挪不开眼睛了似的。
听到张主任的夸赞,沈清泠有些无奈。
张主任,您就别打趣我了,先回厂子看看吧！
虽然此时情况有些特殊,但她还是受到了钢铁厂一众领导班子的热烈欢迎。
没人注意,钢铁厂外,一个衣衫褴褛,坐着轮椅的人正贪婪地看着人群中央的那道倩影。
15、
他正是前不久刚从牢里被放出来的顾池。
顾池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沈清泠才从钢铁厂出来。
被顾池叫住的时候,沈清泠吓了一跳。
她根本没认出来,站在那里活像个流浪汉,还用布遮住了脸的人,会是曾经被无数女孩喜欢的顾池。
清泠,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我真的好想你！
顾池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想要抱住沈清泠。
沈清泠立刻后退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你找我有什么事
和对待陌生人一样冷漠的语气,让顾池激动的心像是被泼了一桶凉水。
他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他想问了很久的问题。
清泠,我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是我识人不清,才让你受到那么多的伤害。
你离开以后,我才发现,我真的很爱你,我离不开你。
清泠,你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清泠看着面前这个颓丧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不能,顾池,伤害已经造成了,不是你道歉就能抚平的。
顾池怔怔地看着她,离得近了,他才看到沈清泠脸上还存在的细小疤痕。
那是他纵容林昭昭留下的。
顾池笑了笑,摘下了脸上的布。
错综复杂的伤疤,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蜈蚣,盘在他的脸上。
沈清泠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
顾池赶紧又把布盖上。
你看到了吗,我现在,也已经留下伤疤了。
当初拿走了沈清泠攒的嫁妆,弄坏了机器导致爆炸,顾池本以为这么多年情分,沈清泠不会追究。
可那天张主任冷冰冰的话语落下,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的清泠明明是那样心软的一个人,在被欺负之后,还想着别人是不是有难言之隐的那样一个人,到底是有多委屈,才会对他再也不留情面
和他一起被抓的林昭昭还在声嘶力竭喊着冤枉,顾池却沉默着,一声不吭认下了罪行。
在牢里的日子,属实不太好过。
他身上有残疾,吃饭,洗澡都抢不过别人,还经常被那些身体健全的犯人嘲笑欺凌。
他们朝他头上倒汤,让他爬着去拿东西,甚至还划花了他的脸。
身体和尊严一次次被践踏,顾池却诡异地觉得平静。
毕竟,他犯了错。
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只是在每一个阴雨天,他的双腿如同有蚂蚁爬过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沈清泠替他温柔捏腿时的场景。
而现在,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顾池说完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期待地看向沈清泠。
他以为沈清泠会心疼,会有那么一丝丝动摇。
可沈清泠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顾池,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的遭遇,不过是因为你自己的选择。
16、
顾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攥住,扔进了肮脏的泥水里。
他艰难地扯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的,清泠。
我只是,我只想有个机会,想和你回到从前……
沈清泠看了眼已经挂在天边的月亮。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她连继续听顾池说下去的耐心也没有了。
顾池的道歉,来得太迟。
假如她没有经历那被蒙骗的六十年,假如她不是重活了一次的沈清泠,还是那个深爱着他的蠢蛋,听他卖惨,或许她是会动摇的。
可是,现在她已经为自己而活。
她不再是那个围着锅台打转的家庭妇女,不会被儿女嫌弃提供不了助力。
她是前途无量,事业蒸蒸日上的沈指导。
顾池那样烂在过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跟她并肩
沈清泠本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却不曾想,顾池还是那样固执。
曾经认为林昭昭不会骗人,他就一味相信。
现在觉得沈清泠只是还在生气,他就不停地做各种事乞求她的原谅。
有时是临时住所门外的几束花,有时是他亲手烧的她最爱吃的菜。
真诚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倒真叫沈清泠想起了他们的过往。
年少时的她和顾池,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两小无猜。
可惜,过往只是过往。
她没有丝毫留情,一次次当着顾池的面,把那些东西扔掉。
顾池眼里期待的光,也越来越黯淡,越来越黯淡。
直到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等待着沈清泠下班,却发现她的身边已经站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那样的沈清泠了。
娇羞,任性,热情地扑进男人怀里。
那一瞬间,顾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爆炸。
沈清泠！他是谁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质问,可妒火却止不住地翻涌着。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人可以取代他,站在她身边呢
沈清泠被顾池吓了一跳,男人立刻将她护在身后。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一直对你死缠烂打的前任
只一句话,顾池心头的火噗呲就灭了。
他以为,这段时间他的努力,能让沈清泠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一些。
可她跟别人提起他,竟然是说他死缠烂打吗
沈清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他的腿受伤之后,她总是小心翼翼照顾着他的情绪,生怕他受到刺激。
她在保护他脆弱的自尊,顾池也知道。
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
顾池不愿意承认那个他已经知道的答案。
可面前的男人,却拉住了沈清泠的胳膊,不要脸地向她提问。
老婆,你不会还爱着他吧
17、
听到男人的称呼,顾池疯了一样,想扑上去揍他。
轮椅却突然卡住,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男人立刻后退半步,双手举起：老婆,你看到了,我可没碰到他！
顾池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不许那么叫她,你算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知道他还没有死心,男人轻啧一声,从怀里拿出几乎不离身的结婚证明。
看到了吗,我跟我老婆的结婚证明。
上面并排印着的,是陈进和沈清泠。
顾池像是被人卡住脖子的大鹅,再没有了攻击的力气。
他盯着那张结婚证明,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没看出哪里像是伪造的。
沈清泠竟然结婚了
他愣愣地想着,面前的沈清泠突然踮起脚,在陈进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都当爹的人了,还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我不爱你的话,怎么会和你领证
说来也是好笑,当初她跟陈进走得近了之后,京市钢铁厂里传出来了些不太好听的声音。
沈清泠立刻保持了距离,却被当时还是个呆子的陈进直接堵在家门口。
他傻乎乎地问：为什么突然躲着我,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沈清泠摇了摇头,见他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只好解释了真实原因。
没想到,在厂子里一直都是老好人形象的陈进突然发飙。
是我在追求沈同志,你们凭什么乱传谣言知不知道女孩子的名声有多重要
我找不到老婆还好说,你们毁了人家名声,都不觉得愧疚吗
那天,他逮着厂子里几个最爱说闲话的同事念叨了整整一个下午,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直把人念得求饶,赶紧给沈清泠道了歉。
沈清泠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路数,虽然对陈进不排斥,但也没想那么快开始下一段感情。
真正让她对陈进动心的,是有次他没睡好,险些栽倒在机器旁边。
一个刚好对他有些意思的姑娘顺手救起了他,开玩笑地表示,救命之恩,让他以身相许。
陈进的表情立刻严肃下来。
虽然你可以说是救了我的命,但我大可以用别的方式报答你。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要是按你说的那样,不仅是对你不尊重,也是对我的心上人不尊重。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比她更重要。
那一刻,沈清泠突然泪流满面。
18、
爱是偏爱,在陈进身上,她感受到了这一点。
曾经那些自我怀疑,那些敏感脆弱,跟陈进在一起之后,彻底消散。
她记得前世有句话,叫做爱人如养花。
如果说,她的重生,她选择事业,算是把自己养了第一遍,那陈进毫无保留的偏爱,就是把她养了第二遍。
此刻,她看着风尘仆仆从京市赶来陪她的陈进,眼里再无旁人。
而顾池,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手牵着手离开。
没有谁会离不开谁的。
当初,他怎么会觉得沈清泠离不开他
那天之后,顾池再也没有出现在沈清泠的面前。
他的确还心有不甘,但他做不出插足别人家庭的事情。
更何况,沈清泠和那个陈进,连孩子都已经有了。
他只能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想着他跟沈清泠的过往,靠着那一点点的甜,艰难度日。
大概也是报应,没过多久,顾池的身子就垮了下来。
去医院一查,已经得了绝症。
有次,顾池痛得快要死了,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沈清泠没有离开。
她按照他说的,把工作让给了林昭昭,又按部就班地跟他结了婚。
结婚之后,沈清泠整日围着他转。
顾池险些从梦里笑醒。
他以为,继续梦下去,他跟沈清泠一定会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没想到,林昭昭那个贱人,却在他们的生活里无孔不入。
他亲眼看着那个自己为了林昭昭,欺骗了沈清泠一次又一次,看着他把林昭昭的孩子抱给沈清泠养,和林昭昭一起算计沈清泠的财产。
直到最后,他又看着那个自己在临终之前,说出那样一番伤人的话,看着白眼狼的养子女联合把他的清泠气得吐血。
顾池浑身颤抖,痛苦地嘶吼：不,不要！
你们不要这么对她！
他想要去拥抱那个倒在地上的沈清泠,可他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穿过她的身体。
顾池眼睁睁地看着沈清泠没了呼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梦境。
可那个梦,竟然如此真实。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个沈清泠下班回家的下午看他的眼神。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用那样一种失望,悲伤,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可现在,顾池突然有了猜测。
或许,他梦到的本就不是梦,而是沈清泠经历过一次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突然对他死心,才会毫不留恋地离开。
因为她经历的,不只是他那段时间的肆意伤害,而是整整六十多年的欺骗。
顾池突然很恨,恨自己,也恨林昭昭。
想到自己的病症,他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
19、
沈清泠再次得知顾池和林昭昭的消息,是在当地的新闻报纸之上。
整整一个版面,全都是关于顾池杀人案的报道。
因为顾池和林昭昭当初领了证,哪怕是进了监狱,也没来得及离婚。
丈夫突然在妻子出狱后,挥刀砍向妻子,然后自己自尽,实在是让人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那些陈年旧事再次被翻开,人们这才发现,原来死掉的林昭昭和顾池是那样恶劣的人。
林昭昭在乡下跟人生下了孩子,却贪慕虚荣跑到城里,勾搭上了本来有未婚妻的顾池。
一个不要脸,一个没底线,当年所有知道这事的人都在唾骂。
当初顾池的未婚妻,在他出事之后不离不弃,结果硬生生被气走了！
是啊,那个林昭昭,还假扮成未婚妻,在人家婚礼那天骗婚来着！
顾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点也不爱他未婚妻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去跟人家领证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唯一不变的,就是两个人的所作所为,被无数人鄙夷。
据说,林昭昭和顾池连尸骨都没人认领,草草混在一起埋了了事。
上辈子顾池临终的心愿,在这辈子也一样实现了。
林昭昭留在乡下的那一对儿女,被厌恶他们的父亲送到了福利院去,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受欺负,没等到长大成人,似乎就生病死了。
而沈清泠和陈进,一直为国家做贡献,将机器不断精进再精进,还带出了无数机械方面的人才。
两人一辈子生了两儿一女。
三个孩子,个顶个的上进,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甚至都不怎么需要家里助力,自己就闯出了一片天。
不仅如此,他们都很懂事孝顺,两老生病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在病床前伺候,谁也没有怨言。
而陈进,也宠了沈清泠一辈子。
直到临终之前,他还攥着沈清泠的手。
老婆,永远不要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事伤心。
下辈子,咱俩再做夫妻,好不好
沈清泠重重点头。
她这一生,回头看,已经没有遗憾。
希望来生,继续光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