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生记事起,就知道自已和别人不一样。出生自带传奇与诡异——他是罕见的“棺生子”。母亲难产猝逝,入棺三日竟传来婴儿啼哭,被村民视为“不祥”。因出生环境阴邪,他自小灵魂如通风中残烛,时常被阴物侵扰,轻则噩梦连连、精神恍惚,重则高烧不退、形通失魂。
村里的赤脚医生说他是“胎里弱”,开了几副说不清成分的草药,熬得黑乎乎的,喝下去也只换来几天安稳。直到他七岁那年,一个穿青布道袍的老道士路过村子,看到蹲在门槛上数蚂蚁的林长生,突然停下脚步。
“这孩子,是棺生子?”老道士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糙得很。
旁边择菜的奶奶手一抖,菜叶子掉在地上。她没抬头,声音发颤:“仙长……莫要乱说。”
“是不是乱说,看看便知。”老道士蹲下来,枯瘦的手指没碰林长生,只是悬在他头顶半寸的地方。林长生突然觉得脑袋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那些平时若隐若现的寒意、杂音猛地炸开,他抱着头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小猫似的呜咽。
“魂如游丝,魄似残烛。”老道士收回手,叹了口气,“生于阴晦,沾了棺中死气,神魂本就难立。再这么耗着,不出十年,要么成个痴儿,要么……”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奶奶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抓住老道士的裤脚:“仙长救救他!求您救救他!”
老道士扶起她,目光落回林长生身上。这孩子正咬着嘴唇,额头上青筋突突跳,明明疼得厉害,却没哭出声。
“他这情况,寻常法子没用。”老道士缓缓道,“但也不是绝路。阴物需借阳气安,残魂得靠功德固。他天生能感知阴灵,这本是劫,也能成缘。”
“功德?”奶奶不懂。
“替枉死的鬼魂申冤。”老道士说得斩钉截铁,“每了一桩冤屈,鬼魂怨气散,天地会降下功德金光。那金光至阳至纯,正好能补他亏空的神魂。积得多了,不仅能稳住魂魄,往后……或许还能像常人一样活。”
林长生趴在地上,脑子昏沉,却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抬起头,眼里还含着泪,却直直看向老道士:“替鬼申冤……就能不疼了?”
老道士看着他,难得露出点缓和的神色:“不仅不疼,还能让你站得稳,走得正。”
那天之后,老道士留下一张画着奇怪符号的黄纸,说是能暂时护住他的神魂,便离开了。奶奶把那黄纸装进缝好的锦囊给他挂在脖子里,从此,林长生的人生多了一个模糊的目标。
林家村的日子,像村口那条常年没什么波澜的小河。
邻里间偶有家长里短的摩擦,却鲜少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林长生在村里待了18年,能遇上的“活儿”都细碎得很。比如帮村口老槐树底下那个找不到家的小鬼,指认了他生前住过的老屋——那屋子早换了主人,新住户在墙角挖出个褪色的布老虎,烧给小鬼后,夜里就再没听到过槐树底下的哭声。又比如劝解开杂货铺张婶和她早逝的丈夫,那鬼魂总嫌张婶改嫁后忘了自已,林长生在坟前说了半宿“他过得好,你该放心”,第二天张婶就说,夜里梦见丈夫笑着跟她挥了挥手。这些零碎事也能换来功德,只是那金光淡得像薄雾,落进神魂里,仅够勉强维持他不被阴邪侵l。大多数时侯,他还是会被莫名的寒意缠上,走快了会头晕,阴雨天更是一整天都提不起劲,像棵缺水的禾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