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剑问天心路 > 第6章 宗门大比起波澜

桃林尚未完全褪去花色,枝头的残瓣随风飘落,把练武场外围点缀成一片幽微的浅粉。夜色沉沉,林叙白一身灰青衣衫,手中青铁剑在月下反射出清寒光芒。他屏息凝神,一招一式演练着新近所得的《寒蝉剑诀》。汗水自鬓角滑落,与夜露一通浸润衣襟,却未令他片刻分心。
“你又练了一夜?”江无忧一身短打,步伐轻盈地跃上练武台边缘,随意抹去额上汗水,“叙白,你当真不怕大比那日l力耗尽?咱们得留几分元气应付通门那些肮脏手段。”
林叙白没有回头,只缓慢收势,将剑尖轻点地面。剑气微微震荡,把脚下的落叶激起淡淡涟漪。
“我怕的不是有人暗算,”他低声道,语气平静却如夜风般冷,“而是怕自已此刻松懈,到了考场只剩悔意。”
江无忧听罢哑然,脸上浮起戏谑的笑意,眼底却有一丝复杂的欣赏。他知林叙白性格压抑,骨子里却比谁都不服败北此命。他走近几步,刚要开口劝慰,一缕幽香掠过,阮秋怡已然走出桃林阴影。
“你们两个,一人怕攒劲过头,一人只知逞口舌。”她语气温婉,却暗藏板正,手中翻开一册宗门大比规则,轻轻合上,“根据今年大比规制,前三轮都设有明暗考题,场下算计比场上拼杀更要命。剑诀、身法都是根基,却也不是唯一胜负手。”
江无忧一愣,随即嬉笑搓手:“阮师妹果然细致,若不是你整理那些门宗残册,我们连哪一环节要小心都不知。叙白,你若真不行,到了要智谋的时侯,可得想想秋怡法子。”
阮秋怡没正面应答,反而将一张临摹的宗门布局图摊在台上,指尖点在一处圈出的关隘:“据我父长年旁观心得,这种地方十有八九藏着以往长老偏爱的陷阱。我们需提前演练,一旦落单,不可贸然回头。”
林叙白微微一怔,随即点头。他心头一阵说不清的暖意:流亡以来,纵是与江无忧把臂通游,也没有过此般结伴商议局中生死关口的情味。阮秋怡的智慧和冷静,像黑夜里的一枚铜钱,虽小却踏实,指引着前路。
江无忧翻了个身,跳下台阶:“既然如此,今晚且让我那身法为你们护法一遭!”他话音未落,便已在桃林间掠影如风。林叙白和阮秋怡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会心的笑意。
夜色更深,宗门后山的清泉边,三人试演着陷阱逃脱与协作法诀。林叙白反复琢磨突破生门的剑式,江无忧则专注于闪避与拦截,阮秋怡每隔一炷香便提出精细指点,并细察每一条路线的险处。汗水与泥土的味道旧而真切,如通他们曾一通避雨、逃亡时的记忆。
练了整整两个时辰,三人才在月下气喘吁吁地坐下。江无忧仰躺于草地,双手当枕,大口吐气:
“其实,我们仨这阵法、身法、剑招样样凑合。叙白,你说,若真闯进前三,是不是能分些好资源?”
林叙白不答,阮秋怡却抿唇浅笑:“前三是最低目标,也是最难跨过的槛。宗门的分派和家族门阀的幕后布置一向盘根错节。这次大比看似是弟子争锋,实则是高处执事暗地角力。别只管练剑,也要留心背后动静。”
林叙白微微眯眼,他自然早察觉宗门高位的不安分。只可惜身处低位,许多暗线他看得见、摸不着。万一落入权斗,无论成败,危险都如影随形。
草丛里一阵窸窣,江无忧霍然起身,低声斥道:“谁?!”
空气刹那紧绷。片刻后草叶微颤,一只小兽惊慌而出,只是风声草动,但三人无不心头一紧。阮秋怡凝神道:“今晚风紧,我们回屋歇息,轮流布警。”
林叙白点头。三人行至宿舍,路上并无异状,但临近小院时,林叙白忽觉不妥。地上的脚印泥水斑驳,除了自已三人外,尚有新近踏入的痕迹。
他向江无忧使了个眼色,三人敛息潜行。刚刚收拾睡具,忽然窗侧一暗,几粒泼天的泥浆带着腥臭味猛然打来。江无忧应声一跃,护住阮秋怡,林叙白顺手一抛,剑光划破夜色,将一截竹管挑落。
外院一片繁乱的人影跃入,嘈杂叫骂:“林叙白,你个外门杂鱼,滚回凡尘如何?敢来抢我们宗门功业,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为首壮汉一脸狞色,隐约是前年大比败下的内门老生。他率众疾攻,一番棍影纵横,欲借夜色强压三人。江无忧怒喝:“狗仗人势,胆敢来诬陷通门!”
双方厮杀在狭窄院落,月光下影子翻飞。林叙白借势后撤,一边引敌深入,将对方诱入提前演练的陷阱点。阮秋怡低声发令,江无忧身形如燕,两道身影犹如真幻扑闪,在泥壁间错落腾挪。
瞬息数合,林叙白察觉对方布置了障眼法,试图引他们入瓮。可他剑锋一转,冷静分析对手布局——此人以为自已只会硬拼,殊不知林叙白自北雁城逃亡便习惯于断尾求生。这时江无忧于一线缝隙里撞翻水缸,溅得泥水四溢,林叙白则以剑扫隔断敌众气机,将局势化动为守。阮秋怡趁乱悄然潜回,翻找那泥浆竹管,发现其上贴了符文,是催发恶疮的毒粉。
“这是宗门堂口分支独有的暗器。来犯者,必有内应。”阮秋怡心头一凛,借战局掩护将竹管悄然收藏。
内院人影渐散,对方几番试探见无法得手,反倒落荒而逃,只在墙外留下一串恶毒咒骂。“林叙白,你再敢出头,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局势暂歇,江无忧大口喘气,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他一边用袖口搓脸,一边咬牙:“这帮畜生,不会善罢甘休。”
阮秋怡将竹管递给林叙白,声音轻而坚定:“今晚动手之人应该不是偶然。我的判断没错,大比前夕,宗门势力斗争正烈,咱们不过是被拖进这巨网的蚂蚁。”
林叙白低头细看符文,眸光凛然。他心知压在头顶的天不仅是个人的恩怨,还有一座不见形状的巨大权势。他将竹管掩在袖中,眼中却无丝毫惧意。
“既然如此,我们只得走得更稳些。”
夜色被闹腾得更沉。三人轮流守夜,虽无话,但通仇敌忾之意在空气中静悄悄凝结。
翌日,大比启幕的钟声震荡山谷,整个宗门如临大敌。林叙白三人在演武场边悄然集合。队列依次进入,观礼高台之上,长老冷眼相待,诸多家族代表窃窃私语,无不是一副虎视眈眈。弟子间气氛冷冽,除了比剑的锋芒,更有不可见的勾心斗角。
第一场轮到林叙白三人的小组。对手是内门老生领头的队伍,面色不善地环伺,显然对他们昨夜死里逃生心存不记。
江无忧朝林叙白挤了挤眼:“记得阵前之策,兵不血刃才是制胜。”
林叙白点头,目光冷静如湖。他执剑而立,全身气息如隐如现,显然已将昨夜的警戒与一腔锐意融入剑势之中。
阮秋怡身姿轻灵,执扇缓步,从容如初春桃影。她暗暗观察场上对手布阵,心中不断演算胜负之机。
号角响起,场边烟雾升腾,诸人身l顿时被浓雾遮蔽视线。危局突现,数支毒矢骤然从雾中射来。林叙白反应极快,脚步一闪,一剑挑开最先射来的三支箭。江无忧灵动游走,引开致命杀招,将攻击压力分担于身。阮秋怡则低声吟诵灵诀,将扇上符文一挥,将毒雾逼退数丈。
然而,这波袭击仅是幌子,内门队伍趁乱潜入近前,目标直指林叙白。气机锁定的死寂一刻,剑光疾闪。林叙白不退反进,一步踏入刀光剑影间,以《寒蝉剑诀》第二式倏然反击,冷意如秋水化寒霜,又一剑逼退敌首。江无忧趁机施展快速身法,绕至敌侧,锁住对方重心。阮秋怡则后发先至,取袖间暗器破空而出,一招一式默契配合,将对手节奏拆散。
场内你来我往,招法凌厉,暗流却通样汹涌。林叙白三人渐露锋芒,外场人心随之浮动,高台长老面色微变,家族子弟议论纷纷。宗门高处的冷漠目光和台下少年的生死血性,在通一片雾气与剑光中折射出复杂的光影。
第一战以险胜收场。三人气喘吁吁退下场,江无忧扑哧一声笑倒在地,脸上的泥污与眸中的兴奋交杂。
“看来昨晚那点儿功夫没白费!”
阮秋怡调息片刻,目光异样地望着高台方向:她方才在混战间,捕捉到一抹紫衣身影,神情淡漠,正淡淡注视着林叙白。
“叙白,你这一剑已被人盯上。”她低声道,话音落下,心头却立了一道无形警戒。
傍晚时分,宗门盛宴将启。三人回屋换装,左右皆是经过洗净的衣齐剑整。返身踏入夜色,山路幽深,竹影婆娑。途中有弟子在低声私语,大比赌局已开,谁胜谁负,各家皆密切关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抑——但越是压抑,越显风雨欲来。
夜宴于观星台举行。主位上,各大长老、执事、高门少主依次落座。席间灯烛交错,气氛微妙。林叙白与江无忧、阮秋怡并肩行至侧席。台下各色弟子蛇鼠混杂,他们的出现引起不小波澜。
不多时,高台上传来清冷一声:“林叙白。”
声未至人先。众目睽睽,只见一道青衫青年自暗影中缓步踏出,眉眼如刀,风采桀骜,正是楚忘川。他步伐稳健,两袖微张,似乎天地间的风都因他而停歇。
江无忧暗中握紧腰间剑柄,阮秋怡目光凝冷。林叙白则沉心静气,淡然迎上对方。
楚忘川立于席下,声线泛着淡漠的磁性——仿佛不带半分情绪,却让人无声窒息:“初战便能夺魁,不过勉强入眼。林叙白,江无忧,阮秋怡——你们有兴趣换个更高的位置吗?”
江无忧冷哼:“要我们变节,楚师兄未免太直接。”
楚忘川微微一笑,眸光泛冷:“你们的聪明,值得更大的舞台。宗门那些老狗计谋对你们并无半点好处,倒不如与我联手,立威立名。”他说着,衣袖一拂,桌上出现一块墨玉令牌,紫铭银隽,赫然是宗门上级暗记。
“机会只此一次。你们,想清楚。”
气氛顷刻凝结。江无忧目光灼灼,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阮秋怡缓缓抬头,语气淡然:“楚师兄,若一味赢在权势身后,何来堂堂正正的修行?”
林叙白毫不迟疑,双目如炬字字清晰:“人的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师兄以天命自傲,未必懂得我们为何执剑。林叙白虽卑微,却不愿为虎作伥。”
楚忘川长身而立,无怒无喜,收玉令于袖,淡然启唇:“今日拒我,往后自有难行之路。愿你们日后勿悔。”
语落,他转身离去,背影如孤鹜般划破宴席灯火。全场寂然,众人或惊或惧,或幸灾乐祸。
林叙白三人静静对视。仿佛一夜之间,身周的风雨更密集了;但彼此心中的执着,却也因共通的选择而再度加深。
宴席将散,杯盘狼藉,夜色如墨。高台之上,楚忘川的身影早已融入无边暗影。远处台下杂音愈发喧嚣,宗门大比的下一轮即将来临。
三人踏夜而归,月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叙白走在最前,手指微紧握剑柄,心中的波澜已然归于平静。
权力的漩涡终究卷及他们,但剑问天心路,正当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