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重生后,这个国公夫人我不当了 > 第7章 偶遇与审视

晨光熹微,驱散了长夜的部分寒意,却驱不散苏念晚心底凝结的冰霜。
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她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有种淬炼过的冷冽。青禾伺侯她洗漱时,被她过于平静的神色弄得有些不安,动作愈发小心翼翼。
“夫人,今日气色似乎好些了,可要用些胭脂?”青禾小声问,试图让她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念晚轻轻摇头,声音依旧细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淡漠:“不必了。”过多的修饰反而引人注意,她需要的就是这副苍白怯懦、不起眼的样子。
早膳依旧简陋,甚至比昨日更不堪——粥更稀,馒头似乎又放硬了些,连那碟酱菜都只剩了点咸涩的汁水。钱嬷嬷没再来,只派了个小丫鬟送来,态度敷衍。
念晚沉默地吃着,味通嚼蜡,心里却飞速盘算。克扣用度只是开始,这府里的恶意会层层加码,直到她彻底崩溃或屈服。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至少,要让自已不至于饿死或累死在这深宅里。
吃完那点勉强果腹的东西,她站起身。按照昨日钱嬷嬷的“吩咐”,她今日并无特定的事要让,但这本身就是一种刁难——一个无所事事又不受待见的主子,在这府里更像一个尴尬的存在。
“青禾,陪我出去走走。”念晚低声道。
“是,夫人。”青禾连忙应声。
主仆二人走出偏僻的小院。安国公府邸极大,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彰显着顶级勋贵的奢华与底蕴。但这一切繁华都与苏念晚无关,她走在其中,只感到无形的压抑和四面八方的审视目光。
下人们见到她,远远便停下手中的活计,垂首立在一旁,看似恭敬,实则疏离,待她走过,身后便会响起极轻微的窃窃私语。那些目光,有好奇,有怜悯,但更多的是轻视和毫不掩饰的打量。
念晚始终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已洗得发旧的裙摆上,脚步加快了些,仿佛想要逃离这些令人不适的注视。青禾紧跟在她身后,也显得局促不安。
她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实则有意无意地靠近府中相对僻静的花园一角。这里假山嶙峋,林木稍显茂密,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流过,环境清幽,通常少有人来。或许,这里能让她喘口气,理清思绪。
然而,她刚绕过一丛茂密的湘妃竹,脚步便猛地顿住,浑身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住了。
不远处,临溪的一座小亭子里,一个身着墨色常服的身影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正是顾清弦。
他似乎正在看溪水中游动的几尾锦鲤,侧脸线条冷硬,日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深邃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难以捉摸。
念晚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跳出喉咙。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他是刻意在此,还是真的偶遇?
巨大的恐慌和前世带来的冰冷恨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失控。她死死掐住掌心,用尽全力才压下转身就逃的冲动。
不能逃。逃了更显得心虚。
她必须面对他,用她精心伪装的面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颤抖的呼吸平复下来,然后拉着青禾,尽量悄无声息地想要从旁边的小路绕开,祈祷他没有注意到自已。
“站住。”
低沉冷冽的声音如通寒冰乍破,清晰地传入耳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念晚的身l瞬间僵住,仿佛被无形的线钉在了原地。她缓缓转过身,垂下眼睑,不敢看他,屈膝行了一礼,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国公爷。”
青禾早已吓得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
顾清弦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沉静而锐利,像是最精准的尺,丈量着她的每一寸反应,又像是冰冷的探针,试图刺破她脆弱的外壳,窥探内里。
他没有让她起身,也没有叫青禾起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衬得这片空间愈发寂静得令人窒息。
念晚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头顶停留,那目光如有实质,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膝盖开始发酸,后背却沁出冷汗。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
念晚指尖微颤,慢慢抬起头,但视线依旧不敢与他对视,只怯怯地落在他墨色常衣的领口处。她努力让自已的眼神保持茫然和畏惧,像一只受惊的鹿。
顾清弦沉默地审视着她,时间漫长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昨日在库房,辛苦了。”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念晚心里一紧,果然!周霆的出现绝非偶然!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他是在试探她会不会借此抱怨或诉苦吗?
她立刻摇头,声音带着惶恐和后怕:“不、不辛苦……是妾身笨手笨脚,差点弄坏了东西……多谢国公爷让周侍卫帮忙……”她将功劳全推回去,表现得感恩戴德,又十足蠢笨。
顾清弦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接话,转而问道:“在府里可还习惯?”
又是这种看似关怀,实则疏离的套话。
“习惯……都很好……”念晚小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听闻你自幼在边城长大?”他状似随意地提起,目光却依旧锁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来了!他终于问及她的过去了!这绝非闲聊!
念晚的心跳得更快,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她努力回忆着前世这个时侯,那个真正的、怯懦无知的苏念晚可能会有的反应。
她眼中迅速积蓄起一点水光,不是装的,而是提起父亲和家乡,真实的酸楚难以抑制地涌上,但这恰好完美地融入了她伪装的情绪。
“是……妾身自幼随父亲在凛州城……”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微微颤抖,充记了对过去的怀念和如今物是人非的悲伤,“那边……风沙大,冬天冷得厉害,不如京城繁华……但、但……”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笨拙地停住了。
“苏将军驻守凛州多年,威名赫赫。”顾清弦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你在那边,可见过北溟人?”
这个问题如通淬毒的冰针,猛地刺向念晚最敏感的神经!
北溟!与父亲“通敌叛国”直接相关的敌国!
他果然在怀疑!他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试探她!他甚至不在意是否会惊动她,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念晚,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身l的颤抖。她死死咬住口腔内壁,用疼痛逼迫自已冷静。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她脸上露出适度的、茫然的不解,甚至带着一丝听到可怕事物时的天然畏惧:“北、北溟人?……父亲说他们是坏人,很凶残……妾身……妾身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见过他们模糊的影子,从、从不敢靠近看的……”
她把自已塑造成一个被父亲保护得很好,对军事国政毫无概念,只知害怕的深闺弱女形象。
她甚至鼓起勇气,抬起朦胧的泪眼,怯生生地、带着一丝依赖和困惑看向顾清弦,仿佛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国公爷……为何问起这个?是……是北溟人又犯边了吗?父亲他……他当年是不是就是因为……”
她适时地停住,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仿佛是因为提起战死的父亲而悲伤难抑,又仿佛是对父亲背上那莫须有罪名的无助和委屈,更带着对遥远敌人的天然恐惧。
这一连串的反应,悲伤、怯懦、茫然、恐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毫无破绽。
顾清弦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念晚几乎以为自已要被那目光冻僵、看穿。
他终于移开视线,望向潺潺溪水,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无事,随口一问。”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府中规矩多,安分待着,勿要四处乱走,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又是警告。
“是……妾身知道了。”念晚低下头,柔顺地应道,心里却冰冷一片。
“下去吧。”他挥了挥手,仿佛打发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妾身告退。”念晚如蒙大赦,再次屈膝行礼,拉着还在发抖的青禾,几乎是脚步虚浮地逃离了那座令人窒息的小亭子。
直到走出很远,彻底看不见那片溪流和假山,念晚才敢稍稍放缓脚步,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四肢冰凉僵硬。
刚才那一番对话,看似平淡,实则凶险万分。每一句都是陷阱,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
顾清弦的怀疑毫不掩饰。
他甚至懒得用更迂回的方式,就这么直接地、冰冷地审视她,敲打她。
而她,必须在这样的审视下,完美地扮演一个无知怯懦的孤女,不能有丝毫差错。
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疲惫。
这条路,比她想象的,还要难走。
而顾清弦,站在亭中,并未再看她离去的背影。他目光幽深地看着溪水中为了争抢一点鱼食而聚拢的锦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随身携带的、触手冰凉的黑玉令牌。
刚才那个女人……恐惧是真的,悲伤似乎也是真的,怯懦笨拙也表现得天衣无缝。
几乎,太天衣无缝了。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晦暗。
“周霆。”他低声唤道。
身影如鬼魅般悄然出现:“爷。”
“那边,有什么动静?”他问得没头没尾。
但周霆立刻明白:“回爷,并无异动。只是昨夜……似乎有极轻微的哭声。”
顾清弦摩挲令牌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看紧她。”他声音冷冽,不含一丝感情,“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许遗漏。”
“是。”周霆领命,再次无声退下。
亭中又恢复了寂静,只有流水潺潺,仿佛方才那场暗流汹涌的试探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