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手术刀的寒光与游戏技能的光效交替间悄然滑过。转眼间，日历翻到了四月下旬，空气里开始掺入一丝初夏的黏腻暖意。
温黎的生活主轴依旧是不变的忙碌。但她渐渐发现，每天晚上那一段或长或短的游戏时间，成了她高压日常中一个固定的减压阀，一个值得期待的喘息时刻。
甚至有时侯，在手术间隙疲惫不堪时，想到晚上或许能打两局游戏放松一下，心里都会泛起一丝微弱的、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习惯了那个纯黑色的头像。习惯了他精准无比的信号和偶尔简洁的指令。
习惯了他carry全场后那片沉默的vp标志。也习惯了他那低沉平稳、极少流露情绪的声音。
谢京宴似乎也固定了下来。等待笔试结果的日子有些漫长和不确定，浏览招聘信息和看书之余，晚上上线打几局游戏，成了他规律生活里的一项调剂。
他依旧话少，但不再是最初那种近乎封闭的沉默。他会回应温黎的吐槽，虽然通常只有几个字。
会在她表现出色时给一句“可以”的评价；会在她明显情绪低落时，用一句“问题不大”来稳定军心——虽然听起来依旧像战况分析。
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两人之间生根发芽。他们不需要过多交流，往往一个走位，一个信号，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在游戏里，他们是最合拍的搭档，一个指令清晰的核心，一个执行力强的辅助（或输出）。
在游戏外，他们是彼此遥远而安静的树洞，偶尔投掷一些生活的碎片，却从不深究，保持着一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这天下午，温黎和通科室的林禾一起值午班。稍微清闲一点的时侯，两人靠在护士站的柜台旁喝咖啡休息。
林禾刷着手机，忽然感叹：“哎呀，马上五一假期了，你有什么安排？不会又泡在医院吧？”
温黎捧着温热的咖啡杯，愣了一下。五一？她都快忙得忘记还有假期这回事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排班表：“好像……正好轮到我休息三天。”
“那不错啊！”林禾眼睛一亮，“打算干嘛？回家？还是出去短途旅游？要不要一起？”
回家？温黎的老家在外省一个小城，三天时间来回奔波太匆忙。旅游？想到假期景区的人山人海，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算了吧，哪哪都是人，不如在家睡觉。”温黎没什么兴致地摇摇头。
“也是，咱们这工作，能好好睡个觉就是奢侈。”林禾表示理解，然后又挤挤眼，“要不……约约会？你都空窗期多久了？上次那个医药代表不是还对你挺有意思？”
温黎立刻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得了吧，忙都忙死了，哪有那心思。而且……”她顿了顿，脑海里莫名闪过那个黑色头像，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自已都未察觉的微妙，“……没必要。”
林禾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瞬间的停顿和略显敷衍的语气，狐疑地打量她：“嗯？听起来有情况？‘没必要’是什么意思？名花有主了？”
“没有的事！”温黎立刻否认，耳根却有点发热，“就是……最近晚上偶尔会打打游戏放松一下，觉得挺解压的。”
“打游戏？”林禾更惊讶了，“你还有时间打游戏？和谁打？男的女的？”
“就是一个……游戏搭子。”温黎含糊其辞，“技术很好，人挺靠谱的，也不废话。就一起上分呗。”
“游戏搭子？还‘人挺靠谱’？”林禾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凑近压低声音，“网友啊？哪儿的？声音好不好听？多大年纪？长得怎么样？”
面对师姐连珠炮似的八卦问题，温黎哭笑不得：“姐，你想哪儿去了！真的就只是打游戏！哪的人不知道，声音……还行吧，年纪估计不大，长相更不知道了。纯粹是技术合作，精神放松！”
林禾显然不信，揶揄道：“哦~技术合作，精神放松~天天晚上一起‘合作’‘放松’？温通学，你很可疑哦！”
温黎被她说得脸都有些红了，正色道：“真的！我们连好友都没加！就游戏里组队，偶尔‘遇见游’上发个消息约时间而已。”她下意识地隐瞒了已经有过语音交流的事实，觉得那会更解释不清。
“啧啧，‘遇见游’？这软件我听说过，好多网恋都是从那儿开始的。”林禾摸着下巴，一副福尔摩斯破案的样子，“五一假期，正好啊，面个基？看看你的‘技术合作’伙伴到底何方神圣？”
面基？和xjy？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砸进温黎的脑海里，让她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晚上回到家，温黎洗完澡，照例登录游戏。xjy果然已经在线上。
几局游戏下来，配合依旧默契，胜利一如既往。中间休息时，温黎看着组队房间里那个黑色头像，白天林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随口闲聊般，故作轻松地开了麦克风：“时间过得真快，马上五一了都。你……假期有什么安排？不会还要疯狂刷题吧？”她记得他说过刚考完笔试。
耳机那头安静了几秒，只有游戏背景音乐在流淌。就在温黎以为他不会回答这种私人问题时，他的声音响起了，依旧平淡：“等成绩。没什么具l安排。”
“哦……”温黎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我们这边五一好像天气还不错……”她说完就觉得这话有点蠢，像是在没话找话。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没理解她话里的潜在含义，或者理解了但并不接茬。
温黎有些挫败，又有点莫名的放松。看吧，他就这样，根本没什么别的想法。自已真是被师姐带偏了。
她正准备说“那继续吧”，却听到耳机里，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平时似乎慢了一点，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迟疑：
“你呢？放假？”
温黎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休息三天！也没什么事！”说完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也太……急切了吧？
耳机里又陷入了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长到温黎开始感到坐立不安，脸颊微微发烫。
她仿佛能透过这沉默，感受到网络那头的人，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是在斟酌语句？还是觉得她的话很莫名其妙？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开口说“我随便问问”来掩饰尴尬时，他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依旧是那副听不出情绪的调子，却问出了一个让温黎瞬间屏住呼吸的问题：
“所以……你刚才问假期，是想……见面？”
这句话问得直接无比，没有任何铺垫和修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温黎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