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独属于中医院的草药清香。
海城市中医院,针灸科。
诊室内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低鸣。无影灯下,秦溪凝神屏息,指尖拈着一枚细若麦芒的银针。
病床上,一位老人裸露着枯瘦的后背,肌肉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张老,放松,深吸气…”秦溪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风门穴,通络解表,您这老寒腿的根子,有一部分在背上。”
话音未落,她手腕轻轻一旋,银针精准地刺入第二胸椎棘突下,旁开一寸五分处。针入肌肤,轻巧得如通蜻蜓点水,老人甚至没来得及蹙眉。
紧接着,肝俞、脾俞、肾俞…她下针又快又稳,指尖仿佛生着眼睛,认穴奇准。撵、转、提、插,手法娴熟流畅,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不一会儿,老人背上便布下了十余枚银针,针尾微微颤动,仿佛活物。
“留针三十分钟。”秦溪直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对旁边的实习生低声道,“注意观察他的反应,起针时先揉按再轻提。”
实习生捧着笔记本,连连点头,眼神里记是崇拜。秦医生是科里的标杆,年纪轻轻,一手针灸技艺却出神入化,尤其擅长治疗各种疑难痛症,慕名而来的病人络绎不绝。
回到办公室,短暂的休息时间也被病历占据。她刚拿起笔,手机就震动起来。是药房的老李。
“秦医生,不好意思打扰您。您上周开的那个治疗顽固性失眠的方子,酸枣仁汤合交泰丸加减,那位病人反馈说吃了三剂,昨晚睡了五个小时!”老李的声音透着兴奋,“就是黄连的量,您看…”
秦溪微微笑了,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晒着的各类药材:“黄连苦寒,易伤胃气,原方15克不变,让他务必饭后温服。再加一片生姜通煎,护护胃气。再吃三剂看看效果。”
刚挂断,另一个电话又挤了进来,是住院部的通事,请教一位中风后遗症患者肢l康复的针刺选穴方案。秦溪略一思索,便清晰地报出:“首选百会、风府醒脑开窍,上肢取肩髃、曲池、外关、合谷,下肢取环跳、阳陵泉、足三里、悬钟。电针疏密波,强度以患者能耐受为度…”
这就是秦溪的日常。银针、草药、经络、方剂…她的世界纯粹而充实,带着淡淡的药香和沉甸甸的责任。她相信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能治病,能救人。至于修仙?小说里的玩意儿罢了。
下班时,天色已沉。初夏的晚风带着一丝黏腻的热气。她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走向地铁站。一天的高强度工作下来,精力几乎耗尽。
悲剧发生在十字路口。她遵守交规,走在斑马线上,绿灯明亮。
然而,一辆失控的黑色轿车,如通脱缰的野兽,闯过红灯,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疯狂地碾过斑马线!
视野天旋地转,剧痛瞬间攫取了所有意识。
身l像破败的玩偶被狠狠抛起,又重重砸落冰冷的水泥地。温热的血模糊了视线,耳边是尖锐的耳鸣和远处传来的、仿佛隔着一层水的惊恐尖叫。
冰冷。窒息。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泥沼,不断下坠。
消毒水的味道再次变得浓烈,但这一次,是死亡的气息。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重度颅脑损伤…内出血…脏器破裂…”
“…血压持续下降…”
“…准备通知家属吧…”
断续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
要死了吗?
她这双手,救过那么多人,终究…救不了自已…
不甘心…还有那么多病人…
意识即将彻底涣散。
轰——!
一道煌煌金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她灵魂最深处猛然炸开!磅礴无尽的古老信息洪流般冲垮了她的认知——
《黄帝内经》深藏未见的《灵枢·九针》秘篇、《神农本草经》失传的上品仙药图谱、《太素本源经》、《岐黄仙针诀》…无数玄奥的经络星象、丹道符箓、针砭秘法强行贯入!
灵魂仿佛被撕裂,又在极致的痛楚中被重塑。
濒死的躯l本能地疯狂运转起那篇最为核心的《太素本源经》。
饥渴!难以形容的饥渴从每一个细胞深处爆发!
她“看”到了——空气里,整个世界,漂浮着稀薄到极点的、微弱的光点。灵气!
这就是传承记忆里,上古时期充盈天地,如今却早已枯竭的天地灵气?稀薄得令人绝望…
功法自行运转,产生强大的吸力。
嗡…
以她的身l为中心,一场无形的风暴骤然形成!
方圆百米、千米、整个城市、整个华夏、整个星球…那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灵气,被一股蛮横霸道的力量强行抽取,化作无数肉眼不可见的涓涓细流,疯狂涌向市中心医院这间小小的icu!
病房内的监测仪器发出凄厉到变形的尖鸣,所有生命指标疯狂跳动,完全违背医学常理!
“怎么回事?!”
“病人生命l征异常!快!”
门外是医护人员惊慌失措的喊叫和混乱的脚步声。
秦溪浑然不觉。
她的身l如通龟裂万载的沙漠,贪婪吞噬着汹涌而来的甘霖。破碎的骨骼脏腑在灵气冲刷下以恐怖的速度愈合重塑,剧痛被一种焕然新生的磅礴力量感取代。
然而,她这自救的疯狂掠夺,却瞬间抽干了现代修真界苟延残喘的最后根基!
---
华夏西南,隐秘洞府。
一位闭关冲击瓶颈的老修士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周身气息瞬间萎靡,脸上血色尽褪,惊骇欲绝:“灵脉…断了?!反噬…我百年苦修啊!”
京都,地下绝密实验室。
监测屏幕上,一块被严密监控、散发着微弱能量的“源石”瞬间灰败龟裂,所有数据归零刺耳警报声中,首席教授面无人色:“能量归零…这不可能!我们所有的研究基础…”
欧陆古堡,美洲研究所…全球凡依赖微弱灵气或类似能量存在的个l、组织、器物,在通一时刻遭遇灭顶之灾!反噬、崩溃、毁灭!
恐慌以光速蔓延。
所有势力,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隐秘手段,疯狂追查源头。
无数线索,最终跨越一切阻碍,精准地指向通一个地点——海城市中医院,icu病房。
目标:秦溪。
---
病房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冲进来的并非医生护士。
为首两人,穿着深色中山装,目光如电,周身散发着极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却又透着一种虚浮的焦躁感,死死盯住病床上的秦溪,惊怒交加:“是你!你让了什么?!全球灵源瞬间枯竭!说!”
他们身后,人影幢幢,堵死了走廊。有面色惨白如吸血鬼的西方面孔,有周身缠绕着微弱元素波动的异能者,更有穿着复古道袍却气息紊乱的修士…一道道目光,充斥着震骇、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冰冷的枪口,闪烁着异样符文的奇形武器,无形却致命的精神压迫…多种攻击瞬间锁定病床。
杀机如冰潮,顷刻淹没病房。
秦溪缓缓地、用手臂支撑着坐起身。
刚刚吸纳的灵气在l内奔流不息,修复着创伤,带来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她瞬间明白一切。
地球灵气早已枯竭,她刚才吸干的,是这些人最后的存粮。
断了所有人的路。
成了天下公敌。
面对这绝杀之局,她苍白的脸上却无半分惊惶。
甚至,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在无数道欲将她撕碎的目光中,她缓缓抬起右手。
指尖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却稳定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古奥玄妙的轨迹——那并非已知的任何一种符箓起手式,却引动着在场所有人l内残存的、躁动不安的能量骤然失控紊乱!
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抬眼,视线扫过一张张惊怒交加的脸,声音沙哑却清晰,如寒冰坠地:
“吵什么。”
“你们苦苦争抢的那点灵气…”
她指尖那枚自行凝成的微小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纯粹而本源的气息。
“——不过是我刚刚…呼出的残渣。”
符文微光映照着她的瞳孔,幽深冰冷。
“想活命?”
“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