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死对头
重生后死对头总想和我殉情
傅方思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扑进厉寒川怀里喊老公。
上辈子恨她入骨的男人,此刻正用枪抵着她的腰:傅大小姐又玩什么把戏
她踮脚咬他喉结:玩生同衾死同穴的把戏。
直到厉寒川的订婚宴上,她举枪对准准新娘。
男人却含笑握住她颤抖的手:枪要这样拿,宝贝,瞄准这里——
枪口突然转向他心脏:往这儿打,你当年的子弹偏了三寸。
意识先于视线回归,浓烟与灼烧皮肉的焦臭却仍顽固地黏在感官上,挥之不去。
火焰舔舐皮肤的剧痛,骨骼在高温下发出的细微爆裂声,还有…还有那个男人死死箍住她的、滚烫的、一同在火海中化作焦炭的怀抱。
傅方思猛地睁开眼。
没有冲天火光,没有绝望的灼热。
视野里是熟悉又陌生的水晶吊灯,流苏轻轻摇曳,折射着窗外透进的、属于凌晨的熹微光线。
空气里弥漫着她最喜欢的蓝风铃香氛味道,清甜宁谧。
身下是柔软到极致的羽绒床垫,丝滑的真丝被单贴着她的肌肤,冰凉舒适。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与她最后记忆里的炼狱,割裂得如同两个世界。
她…没死
不,是死了。
但又活了。
厉寒川…这两个字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濒死般的呜咽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急切。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那个用最恶毒的语言与她互撕、斗得你死我活十几年,最后却冲进火海、将她死死护在身下一同焚尽的死对头!
她猛地坐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日期——X年5月18日。
她死前的一年!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和恐慌同时攫住了她。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明确地告诉她,这不是梦,不是死前的幻觉。
她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那些背叛、那些浇下的油、那些扭曲快意的嘴脸…还有厉寒川最后那双烧红了的、绝望又偏执的眼睛…
傅方思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乎是跌撞着冲进衣帽间,随手抓了条裙子套上,连镜子都没照,抓着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她必须立刻见到他!现在!马上!
清晨的街道车辆稀疏,红色的跑车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轰鸣,闯过数个红灯,最终以一个堪称疯狂的漂移甩尾,尖锐地刹停在帝都那座最负盛名的顶级私人医院VIP楼前。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橡胶焦糊味弥漫开来。
门口的保镖显然认得这辆车以及它的主人,但更惊愕于她此刻的出现方式和不修边幅的状态——赤脚,头发凌乱,只随意裹了条略显单薄的裙子,眼尾却泛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红。
傅小姐保镖试图阻拦。
傅方思一把推开他,像是挣脱一道微不足道的枷锁,径直冲向电梯,手指狠狠戳向顶层的按钮。
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轰鸣。
叮——
电梯门滑开。
顶层的走廊安静得落针可闻,消毒水的气味淡淡弥漫。更多的黑衣保镖守在一间病房门口,神色警惕。看到她,所有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傅小姐,厉少需要静养,请您…为首的保镖队长硬着头皮上前,张开手臂阻拦。
谁不知道傅家这位大小姐和里面那位爷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见面非吵即打,更何况厉少昨夜刚为处理家族事务受了枪伤,情绪正差,这位煞神怎么就挑这个时候闯来了
看这架势,怕是来补刀的
傅方思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也没看到那些明显不善的阻挡。
她的目光死死锁着那扇紧闭的病房门,某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渴望烧灼着她的理智。
她猛地发力,撞开挡路的人,一把拧开了房门!
砰——
房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病房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厉寒川半靠在病床上,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领口微敞,露出左侧锁骨下缠绕的白色绷带,隐隐有血色渗出。
额前碎发微微垂落,遮住部分眉眼,但那双抬起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沉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此刻正清晰地翻涌着被打扰的不悦和深深的戒备。
他手里居然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枪口冰冷,在她闯进来的瞬间,已然精准地指向她。
空气凝固。
保镖们惊慌地想要冲进来。
2
枪口下的告白
厉寒川目光未移,只极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保镖瞬间退散,并带上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傅方思的心脏疼得发紧。
真的是他…活生生的厉寒川。
不是火海里那个抱着她、皮肤焦黑滚烫的幻影。
他看起来有些苍白,但那股子桀骜不驯、睥睨一切的劲儿丝毫未减。
尤其是拿枪指着她的样子,和上辈子无数次对峙重叠,却又那么不同。
傅大小姐。他的声音因为受伤和晨起的缘故,比平日更低哑几分,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吃错药了,还是又想了什么新招来找死
那抹了鹤顶红一样的小嘴,果然一如既往的毒。
若是以前,傅方思早就跳起来和他对骂,或者干脆动手了。
但现在,她看着他,看着那指着自己的、能轻易夺走生命的枪口,眼眶一阵滚烫。
她忽然朝他冲了过去。
厉寒川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握枪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节泛白。
但他没有扣动扳机。
傅方思不管不顾地扑到床边,几乎是撞进他怀里的,细瘦的手臂用力环住他的腰,脸颊埋在他没有受伤的右侧颈窝处。
温热的呼吸,细腻的肌肤相贴。
厉寒川整个身体瞬间僵住,握枪的手都猛地一颤。
浓郁的蓝风铃甜香霸道地侵入他的呼吸,与他周身冷冽的气场格格不入。
这女人…真的疯了
傅方思却在他僵硬的怀抱里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却亮得惊人,直直地望进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里,声音带着不管不顾的颤意,又软又糯,语出惊人:
老公!
……厉寒川瞳孔骤缩,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伤了。
那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清晰的、近乎裂开的震惊痕迹。
傅方思仿佛嫌刺激不够,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带着哭腔,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撒娇:我们结婚吧!现在就去!
厉寒川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颈侧还残留着她刚才扑过来时,柔软唇瓣擦过的温热触感,以及此刻喷吐在他皮肤上的、湿暖的气息。
这一切都透着极度的不正常。
巨大的荒谬感和长期形成的戒备压倒了一瞬的失态。
他猛地将她从怀里扯开,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重新抬起的枪口再次精准地抵上她的后腰,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清晰地传递着威胁。
他眼底的震惊褪去,重新被阴鸷和讥讽覆盖,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傅方思,你他妈到底玩什么把戏
他审视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是傅家的新算计,还是林修远又给你出了什么幺蛾子,让你来我这发疯
林修远。
听到这个名字,傅方思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冰冷彻骨的恨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就是那个看似温柔体贴、实则心如蛇蝎的绿茶男二,上辈子用尽花言巧语离间她和厉寒川,最终将她引入那场大火地狱!
但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
她重新站稳,无视后腰上那足以致命的威胁,反而迎着他冰冷审视的目光,再次贴近他。
这一次,她踮起脚尖,毫无征兆地张口,用细白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上了他凸起的喉结。
唔!厉寒川闷哼一声,身体绷得像一块铁,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关节捏得惨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克制力才没有当场失控。
那是一种极其微妙而危险的触感——濡湿,温热,带着细微的刺痒和一丝几不可察的痛感,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四肢百骸,击碎他所有的冷静自持。
他呼吸骤然加重。
傅方思松开口,看着那枚冷白喉结上留下的浅浅齿痕,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却又透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偏执和认真。
玩…她红唇轻启,吐气如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进他耳膜,生同衾、死同穴的把戏。
厉寒川,你陪不陪我玩
……
厉寒川的枪最终没有响。
他只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到极点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从皮到骨彻底看穿。
傅方思却不管他什么反应,死皮赖脸地霸占了他病房里的沙发,任凭他怎么冷嘲热讽、语言攻击,甚至叫保镖进来‘请’她,她都纹丝不动。
保镖们看着自家少爷那副明明气得要死、枪都掏了却又莫名忍耐的样子,谁也不敢真对傅家这位祖宗动粗。
最后厉寒川似乎彻底没了脾气,也可能是伤口疼得厉害,懒得再搭理她,背对着她躺下,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后脑勺。
傅方思就缩在沙发里,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看着看着,眼眶又酸又胀。
真的回来了。
这一次,那些欺她、负她、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眼前这个嘴毒心狠、却为她赴死的男人…
她舔了舔唇角,仿佛还能尝到他皮肤上清冽又带着淡淡消毒水的气息。
这辈子,她缠定他了。
不死不休。
3
病房里的纠缠
傅方思就在厉寒川的病房里安营扎寨了。
厉大少爷周身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换药的时候小护士手都在抖,他却没事人一样,只拿那双淬冰的眸子剜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的傅方思。
傅家破产了让你赖我这讨饭吃
傅方思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眨巴着眼:你们厉家私人医院的病号餐挺好吃的呀,尤其是这个奶油蘑菇汤。
她晃了晃手里的小勺,比你以前学校食堂做的好喝多了。
厉寒川一噎。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们还没势同水火,家里司机同时接他们放学,偶尔她馋了,也会勉强屈尊纡贵跟他一起去挤食堂,然后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最后总是把他餐盘里她看上的菜抢走。
他脸色更沉,像是被触及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滚出去吃。
不要。傅方思拒绝得干脆,甚至端起汤碗,又舀了一勺送嘴里,眯起眼,秀色可餐,看着你这张脸,我能多吃两碗饭。
旁边正在收拾医疗器械的护士手一滑,镊子掉托盘里,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吓得脸都白了。
厉寒川额角青筋跳了跳,最终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傅方思笑嘻嘻:滚不了,地心引力爱上我了,离不开你这块大磁铁。
……
厉大少爷彻底闭嘴,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只是那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着主人极不平静的内心。
下午,傅方思接了个电话,是她哥傅沉打来的,语气严肃地问她在哪,为什么早上闯了那么多红灯,车还被扣了。
傅方思瞥了眼病床上看似睡着、实则睫毛微颤的男人,语气懒洋洋:在厉寒川这儿呢,陪我未来老公养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是傅沉提高了八度的声音:傅方思!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又去招惹他!你立刻给我回家!
不回,忙着呢。哥你帮我处理一下罚单,再把车给我取回来啊,谢啦!不等傅沉再吼,她直接挂了电话,还顺手调了静音。
世界清净。
她走到床边,俯身,仔细看着厉寒川。
他呼吸均匀,但过于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
傅方思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锁骨上绷带的边缘。
男人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
还疼吗她问,声音很轻。
厉寒川倏地睁开眼,眸光锐利:别碰我。
哦。傅方思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却又语出惊人,那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傅、方、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在呢在呢,心肝儿~她应得欢快,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上辈子,他这伤…好像是为了抢回一批被对家设计扣下的紧要物资,亲自去了,中了埋伏。
伤得挺重,却瞒得死死的。
还是后来她跟他争一个项目时,拿话激他,他脸色苍白得不对劲,她当时还讽刺他肾虚来着。
现在想想,真他妈想抽自己两巴掌。
厉寒川被她那一声‘心肝儿’叫得浑身汗毛倒竖,一股邪火混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躁意直冲头顶。
他猛地坐起身,不顾牵动伤口的疼痛,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说。他眼底是全然的不信和审视,到底想干什么
傅方思疼得蹙了下眉,却没挣扎,反而顺势又靠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压抑的呼吸。
想干的事可多了,她目光下滑,落在他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上,眼神拉丝,声音压得又软又媚,比如…想尝尝这里的味道,是不是跟想象中一样好。
厉寒川的呼吸猛地一窒,攥着她手腕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些力道。
她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太直白,里面翻滚着他完全陌生的、炽热到烫人的情绪。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傅方思。
他认识的傅方思,看他一眼都嫌多余,跟他说话超过三句必炸毛,最大的乐趣就是跟他唱反调、抢他生意、让他不痛快。
现在这个…
撞邪了他盯着她,试图找出破绽。
傅方思笑了,趁他愣神,飞快地抽出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挠:是啊,撞邪了。撞了个叫厉寒川的邪,把我魂儿都勾走了。
……
厉寒川彻底没了言语。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胸膛起伏,眼神里的冰层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腾、撞击,却又被他死死压抑住。
他不信。
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一定是她的新把戏。
更恶劣,更…玩弄人心。
傅家,或者林修远,到底许了她什么好处,能让她做到这一步
一想到林修远,他眼底的躁意瞬间冷却,重新被冰冷的阴霾覆盖。
他缓缓靠回床头,不再看她,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嘲:傅大小姐这演技,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傅方思看着他骤然冷却的神色,心里把林修远那个贱人又凌迟了一百遍。
面上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那不行,我只演给你一个人看。厉少,给个五星好评
厉寒川闭上眼,彻底拒绝交流。
傅方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又坐回沙发,拿出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查一下林修远最近所有的动向,尤其是私下接触了哪些人,经手了哪些项目,资金流水,越详细越好。】
消息发送出去,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寒芒。
玩把戏
是啊,重活一世,最大的好处就是,手里握着答案,看着那些跳梁小丑演戏。
而她的戏,才刚刚开场。
男主角嘛…
她抬眼,看向病床上那个浑身写满‘莫挨老子’的男人,唇角弯起势在必得的弧度。
自然是他。
跑不了的。
厉寒川的枪伤需要静养,但傅方思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不静’。
她像是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甜得发腻,又韧得惊人。
厉寒川换药,她非要在一旁盯着,小护士手抖得厉害,她就歪着头点评:哎呀,这绷带缠得没上次好看,蝴蝶结都歪了。
厉大少爷额角青筋直跳:傅方思,你是来看伤还是来选美的
当然是来看你的呀,宝贝儿~她眨着眼,说得理所当然,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你这项勋章,特别帅。
护士手里的消毒棉签差点掉地上。
厉寒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彻底放弃沟通。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现在的脸皮厚度,子弹都打不穿。
他不理她,她就自己找乐子。
助理送来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她凑过去,下巴几乎要搁到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呼吸故意放得又轻又缓,扫过他耳廓。
厉总好辛苦哦,受伤了还要工作。她声音软糯,带着点心疼的调调,要不要我帮你念我声音可好听了,语文朗诵比赛拿过奖的。
厉寒川握着钢笔的手指收紧,指尖泛白。
他侧头,冰冷的视线扫过她近在咫尺的脸:傅方思,离我远点。
多远她非但不退,反而又凑近半分,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这样还是…
她故意拉长语调,红唇微启,这样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皮肤。
厉寒川猛地向后一仰,牵动了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闷哼出声,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呀!傅方思脸上的戏谑立刻收了,伸手想去扶他,扯到了疼不疼我叫医生!
她的手还没碰到他,就被他一把挥开。
不用你假好心。他咬着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里的厌恶和戒备几乎凝成实质,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方思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疼得发白的脸和那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眸子,心里像是被细针密密麻麻地扎了一遍。
上辈子,他也是这样,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冰壳之下,宁愿被她误解,被她憎恨,也从不解释一句。
蠢男人。
她收回手,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里那点心疼被狡黠覆盖:想追你啊,看不出来吗,厉少爷
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里面是摆盘漂亮的水果切,甚至还用模具压成了星星和爱心的形状。
喏,吃点甜的,止痛。她用叉子叉起一块蜜瓜,递到他嘴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啊——
厉寒川:…
他盯着那块晃悠的蜜瓜,又盯着她那张写满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脸,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女人,真的疯了。
而且疯得格外…难缠。
他偏开头,拒绝投喂。
傅方思也不气馁,手腕一转,蜜瓜就送进了自己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唔,好甜。你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她就真的坐在旁边,一块接一块,把那一盒爱心星星水果吃了个干净,边吃还边点评,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厉寒川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文件上,但眼角余光总能瞥见那抹晃动的身影,听到她咀嚼时细微的、满足的喟叹,还有那弥漫开的、属于水果的清甜香气。
搅得他心烦意乱。
文件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
他啪地合上文件夹,声音冷硬:我累了,要休息。
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
傅方思放下空了的食盒,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擦嘴角:好呀,你睡吧。
说完,她非但没走,反而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带来的薄毯,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还朝他挥挥手:晚安,心肝儿~梦里要有我哦。
厉寒川看着那个霸占了他沙发、俨然把病房当自己家的女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背过身躺下,用力扯过被子盖过头顶。
眼不见为净!
傅方思听着那边传来的、明显带着怒意的窸窣动静,在黑暗中无声地勾起了嘴角。
第一步,死缠烂打,消除物理距离。
达成。
4
雨夜的心动
接下来的几天,傅方思将‘死缠烂打’和‘撩宠诱哄’发挥到了极致。
厉寒川喝水,她试水温。
厉寒川看书,她念旁白。
厉寒川对着笔记本开视频会议,她就在镜头死角处,用口型无声地对他做飞吻,气得他几次差点在下属面前崩了冷面阎王的人设。
他骂她,她笑嘻嘻地听着,左耳进右耳出。
他冷脸,她就当欣赏冰山美景。
他让保镖‘请’她,她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保镖,眼神委屈得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愣是让那些训练有素的汉子们手足无措,不敢动粗。
整个VIP楼层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保镖和护士们私下交换着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惶恐,到后来的麻木、甚至隐隐约约一丝…习惯
毕竟,每天看着帝都最高不可攀、脾气最坏的太子爷,被傅家那位无法无天的大小姐撩拨得一次次破功,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还挺下饭的。
这天下起了雨。
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发出连绵的声响。
厉寒川的伤好了不少,已经能下床轻微活动。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际线,侧脸线条依旧冷硬。
傅方思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处理事情。
她哥傅沉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语气越来越暴躁,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回家,是不是被厉寒川绑架了。
林修远也发了几条信息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旁敲侧击地问她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不见人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傅方思看着那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直接划掉,没回复。
她抬起头,看向窗边那个挺拔却透着孤寂的背影。
火海里,他就是这样抱着她,用后背抵御着致命的火焰和砸落的燃烧物。
心口蓦地一疼。
她放下手机,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脸颊贴在他宽阔却微凉的背脊上。
厉寒川的身体骤然僵住。
隔着单薄的病号服,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还有那缕总是萦绕在她发间的、甜腻的蓝风铃香气。
像一张无形的网,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来。
他几乎是瞬间就要挣脱。
别动。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罕见的、不像伪装的鼻音,就一会儿。
她的手臂环得很轻,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固执。
厉寒川。她贴着他的后背,轻声问,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模糊,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快要死了,你会来救我吗
厉寒川的身体绷得更紧。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些。
他沉默着,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
许久,他才极其冰冷地嗤笑一声:我会给你补一刀。
语气里的恶意毫不掩饰。
若是以前的傅方思,听到这话早就炸了。
但此刻,身后的女孩却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抱得他更紧了些。
好啊。她说,声音里带着笑,又像是哭,那说定了。黄泉路太黑,我怕鬼,你得陪着我。
厉寒川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还有一种近乎恐慌的悸动。
这疯言疯语…
他猛地用力,掰开她的手臂,转过身,眼底是翻涌的怒意和更深的不解:傅方思,你…
话未说完,却对上一双微红的眼睛。
她眼里含着水光,嘴角却向上弯着,那笑容灿烂又脆弱,像是雨夜里颤巍巍绽放的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美丽和疯狂。
厉寒川所有刻薄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他怔忪的表情,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紧绷的唇角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
柔软,温热,带着蜜瓜的清甜。
厉寒川彻底石化在原地,瞳孔地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傅方思却已经退开一步,脸上恢复了那种没心没肺的、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脆弱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盖章生效了哦,厉寒川。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眼神勾人,下次我要亲这里了,做好准备。
说完,不等他反应,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回沙发,重新抱起手机,仿佛刚才那个惊天动地的吻只是随口打了个招呼。
厉寒川僵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刚刚被触碰过的唇角。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柔软的温度和湿意。
还有她最后那句话,像个魔咒,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下一次…亲这里
轰——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耳根后知后觉地漫上一片滚烫的赤色。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窗户,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双罕见地染上了无措和慌乱的眼睛。
操。
这女人…
她到底要干什么!
而罪魁祸首正窝在沙发里,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收到的一条新信息。
【小姐,查到了。林修远私下和城南赵家的人接触频繁,而且…他最近动用了几笔不小的资金,来源可疑,似乎在暗中收购傅氏散落在外的零星股份,动作很隐蔽。】
傅方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冷了下来,眼底寒芒闪烁。
赵家…上辈子在那场大火里,似乎也隐约有赵家的影子。
林修远,你的狐狸尾巴,这么快就藏不住了
她抬起眼,看向窗边那个依旧僵硬着的背影,目光变得柔软而坚定。
厉寒川。
这一次,换我走向你。
那些魑魅魍魉,那些阴谋算计,我们一起,碾碎他们。
厉寒川觉得傅方思大概是被人下了降头。
或者是他自己伤到了脑子,出现了持续性的幻觉。
否则无法解释现在这一幕——傅家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跟他针尖对麦芒了十几年的大小姐,此刻正端着一碗据说是她亲手熬的、卖相十分可疑的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尝尝嘛,我熬了两个小时呢。她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讨好的期待,虽然可能比不上你家厨子,但肯定没毒。
厉寒川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勺粥,米粒有些烂,里面混着看不出原形的食材,散发着一种复杂的、说不上是香还是怪的味道。
他额角抽了抽。
傅方思,他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追你的花样啊。她说得理所当然,勺子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书上说了,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快,张嘴,啊——
厉寒川猛地偏开头,下颌线绷得死紧:拿走。
你不吃傅方思眨眨眼,脸上的期待瞬间垮掉,染上委屈,眼圈说红就红,我手都烫红了…她伸出左手,白皙的手背上果然有一小块明显的红痕。
厉寒川的目光在那红痕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厨房那些事,她什么时候沾过手
这伤…倒不像是假的。
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更甚。
他依旧冷着脸:自找的。
傅方思瘪瘪嘴,收回勺子,自己把那一勺粥吃了下去。
嚼了两下,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似乎…并不太好吃
但她还是顽强地咽了下去,然后看向他,眼神湿漉漉的:好吧,这次失败了。我下次再改进。心肝儿你别生气,不喜欢这个,我再去学别的你想吃什么满汉全席我可能暂时不行,但烛光晚餐我可以试试…
够了。厉寒川打断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再听她胡言乱语下去,他怀疑自己的伤永远好不了。
傅方思,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是傅家又想要城西那块地,还是你看上了我新拍的那艘游艇
他试图用惯常的逻辑去理解她的行为——利益交换,有所图谋。
傅方思放下碗,叹了口气,凑近他,眼神认真得让他心悸:我想要你。
……厉寒川呼吸一窒。
厉寒川,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这个人。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厉寒川看着她,试图从她眼底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和戏弄。
但没有。
那双总是盛着骄纵和挑衅的漂亮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滚烫的执拗。
像是一团火,要把他连同周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他心底最深处,某个被冰封了许久的角落,似乎极其轻微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警惕和荒谬感。
这太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因为牵动伤口而略显滞涩,但气势却依旧迫人。他一步步逼近她。
傅方思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怔,下意识地后退,小腿抵住了沙发边缘,跌坐进去。
厉寒川单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俯身,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寸寸刮过她的脸。
傅方思。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审示,把你那些无聊的把戏收起来。不管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听了谁的教唆,别在我面前演。
他靠得太近,身上清冽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男性独特的气息,侵略性极强。
傅方思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映出的、有些慌乱的自己。
心跳骤然失序。
但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甚至故意抬起下巴,拉近本就危险的距离。
演她红唇微勾,眼底漾起挑衅又勾人的笑,厉少爷觉得我在演那你要不要…验验货
她的目光大胆地滑过他的薄唇,暗示意味十足。
厉寒川撑在沙发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手背青筋凸起。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这女人!
他猛地直起身,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胸口因压抑的怒气而微微起伏,伤口隐隐作痛。
不知所谓!他甩下四个字,转身大步走向病房自带的浴室,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冰冷的水流冲刷下来,试图浇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厉寒川看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耳根,烦躁地一拳砸在洗手台上。
傅方思!
她到底想干什么!
客厅里,傅方思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缓缓松了口气,身体软软地陷进沙发里,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刚才…差点就没绷住。
他的气息太具有压迫感,尤其是那样近距离地盯着她,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秘密。
她低头看了看那碗失败的粥,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唔…盐好像放多了,还有点糊味。
难怪他不吃。
她撇撇嘴,把碗推到一边,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是一条新信息。
【思思,你在哪儿很久没见你了,很担心。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说吗任何时候,我都在你这边。——林修远】
温柔体贴,无懈可击。
傅方思看着那条信息,眼底的温度一点点褪尽,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上辈子,就是这样看似温柔的陷阱,一步步将她推向万劫不复。
她动了动手指,回复。
【没事呀,最近在忙点私事。谢谢关心哦~】
语气轻松,甚至带了个俏皮的波浪线。
放下手机,她看向紧闭的浴室门,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厉寒川,你看,坏人已经开始演戏了。
所以,我的戏,也得加紧唱才行。
她站起身,走到浴室门外,抬手,敲了敲磨砂玻璃门。
里面的水声顿了一下。
厉寒川。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去,你洗快点哦,别着凉。不然…我会心疼的。
里面沉默了几秒,随即水声变得更大,更急,仿佛带着主人的怒气。
傅方思得逞地笑了笑,转身哼着歌走开。
死缠烂打第二步:无孔不入,瓦解心理防线。
进行中。
5
酒会上的风暴
傍晚时分,雨停了。
夕阳的金辉透过湿漉漉的玻璃窗,洒进病房。
厉寒川坐在沙发上处理邮件,脸色比下午好了些,但依旧不怎么搭理傅方思。
傅方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摆弄着手机,偶尔发出几声轻笑,像是在跟谁聊天聊得很愉快。
厉寒川的目光偶尔会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状似无意地扫过她。
她嘴角噙着笑,眼神明亮,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跟谁聊这么开心
林修远
这个念头冒出来,像根细刺,扎得他莫名不舒服。他烦躁地合上笔记本。
我饿了。他突然开口,声音硬邦邦的。
傅方思抬起头,眼睛一亮:想吃什么我让家里厨师做了送来或者我去买
粥。厉寒川吐出两个字,视线转向窗外,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傅方思愣了两秒,随即笑容绽开,比窗外的夕阳还要晃眼:好!你等着!这次肯定好吃!
她几乎是跳起来,抓起手机就往外冲,像是接到了什么无比光荣的任务。
厉寒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压下,恢复一贯的冷峻。
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些许。
傅方思当然没有亲自再去熬粥。
她打了个电话,让帝都最有名的私房菜馆以最快速度送了一份极品海鲜粥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倒进保温桶,伪装成自己的劳动成果。
当她提着保温桶回到病房时,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厉寒川依旧坐在沙发上,但面前站着他的特助程峰,脸色凝重,正在低声汇报着什么。
…消息压下来了,但当时在场的人不少,恐怕很快就会传开。程峰的声音带着谨慎。
赵家那边态度暧昧,没承认也没否认。林少…林修远先生当时也在场,据说是他出面帮苏小姐解了围。
厉寒川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周身气压很低。
傅方思的脚步顿在门口。
苏小姐苏晚
那个家世不俗,温柔得体,一直对厉寒川有明显好感,上辈子在某种程度上也被林修远利用了的女人
赵家林修远
这几个名字串联起来,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她提着保温桶走进去,脸上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程峰看到她,立刻收声,恭敬地点头打招呼:傅小姐。
厉寒川抬眸看她,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傅方思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自顾自地打开,盛了一碗粥出来,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尝尝这次肯定没问题。她把碗递到他面前,仿佛没察觉到刚才凝重的气氛。
厉寒川没接碗,而是盯着她,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审视:晚上苏家的酒会,你知道了
傅方思盛粥的动作一顿,心里瞬间明了。
苏家的酒会…上辈子好像是有这么一出。
林修远和苏晚都会出席。
看来是出了点什么事,牵扯到了厉寒川
她抬起头,一脸茫然:苏家酒会不知道啊。怎么了
她眨眨眼,凑近他,语气暧昧,干嘛想邀请我当你的女伴啊,老公
厉寒川被她那句顺杆爬的‘老公’叫得眉心一跳,忽略了心底那一丝疑虑,冷声道:不想去就别瞎打听。
哦。傅方思把粥碗塞进他手里,转身拿出手机,我现在打听打听。
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
厉寒川看着手里的粥,香气扑鼻,卖相极佳,跟中午那碗黑暗料理天差地别。
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味道…好得过分。
根本不像生手能做出来的。
他抬眼,看着正低头看手机、眉头微蹙的傅方思,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几分钟后,傅方思收起手机,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消息打听来了。
酒会上,赵家那个纨绔子弟赵四,借酒装疯对苏晚动手动脚,场面一度难看。
是林修远‘恰好’出现,英雄救美,化解了尴尬。
但不知怎么,有流言隐隐指向厉寒川,暗示赵四是因为跟厉寒川有过节,才故意找他‘绯闻女友’苏晚的麻烦。
拙劣,但却有效。
既能抹黑厉寒川,又能让林修远在苏晚那里卖个好,一石二鸟。
果然是林修远的手笔。
傅方思抬起头,看向厉寒川,他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仿佛丝毫没被流言影响。
喂!她开口,晚上我陪你去。
厉寒川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你去做什么
去给你镇场子啊。傅方思扬起下巴,像个准备去打架的小孔雀,顺便…看看戏。
她眼底掠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林修远,你想演英雄救美
问过我这个‘反派’了吗
苏家的酒会设在城东一处临湖的私人庄园。
夜色下的庄园灯火璀璨,如同跌落湖面的繁星。
名流云集,衣香鬓影,空气里流淌着悠扬的爵士乐和高级香槟的馥郁气息。
厉寒川的车抵达时,门口蹲守的媒体镜头瞬间聚焦。
车门打开,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地,剪裁完美的西装裤管一丝不苟。
厉寒川下了车,额前碎发打理得利落,露出完整俊美的五官,只是脸色依旧透着伤后的些许苍白,眼神却比平时更冷冽几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没等身后的保镖,径直朝内走去。
记者们骚动着,却没人敢真的上前拦这位爷的路。
然而,下一秒,另一侧车门打开。
一只踩着精致细高跟的玉足探出,随即,一抹夺目的正红色裙摆映入眼帘。
傅方思弯身下车,红裙似火,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慵懒又骄纵的笑容,极其自然地走上前,伸手挽住了厉寒川的胳膊。
厉寒川身体一僵,侧头,冰冷的视线射向她,带着无声的警告和质问——她什么时候跟上车的!
傅方思仿佛毫无察觉,反而将他挽得更紧,半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他臂膀上,仰起脸,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听清:慢点走嘛,心肝儿,你伤口还没好全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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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周围死寂。
所有镜头疯狂闪烁,记者们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出来!
厉寒川和傅方思!
这对闻名帝都的死对头!
挽着手!
还叫‘心肝儿’!
厉寒川的脸色瞬间黑沉如水,试图甩开她的手,却被她死死箍住。
她指甲甚至悄悄掐了他一下,脸上却笑得愈发甜蜜。
他咬紧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傅、方、思!松手!
就不。傅方思笑靥如花,同样低声回应,老公带我来见世面,我怎么好意思松手
两人看似亲密依偎,实则暗流汹涌,僵持着步入宴会厅。
他们的出现,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瞬间引爆全场。
窃窃私语声浪潮般蔓延开,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对挽着的、极不和谐的男女身上,震惊、疑惑、探究、看好戏…各式各样。
厉寒川周身的气压更低了,恨不得立刻把身边这块牛皮糖撕下来扔进湖里。
傅方思却泰然自若,甚至抽空从侍者托盘里拿了杯香槟,轻轻抿了一口,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
很快,她看到了目标。
不远处的休息区,林修远正和苏晚站在一起。
林修远一身白色西装,温文尔雅,正微微倾身听着苏晚说话,嘴角挂着体贴的笑意。
苏晚穿着淡雅的香槟色长裙,脸上带着浅笑,偶尔点头。
好一副郎才女貌、相谈甚欢的画面。
傅方思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她挽着厉寒川,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厉寒川显然也看到了那两人,眉头蹙起,脚步微顿,似乎不想过去。
傅方思却不由分说,半强迫地拖着他往前走。
晚晚姐!傅方思扬起声调,声音清脆甜美,瞬间打破了那边和谐的气氛。
苏晚和林修远同时抬头看来。
苏晚看到厉寒川,眼睛微微一亮,但随即注意到紧紧挽着他的、明艳逼人的傅方思,笑容顿时有些勉强:寒川哥哥,方思你们…一起来的
林修远的目光落在傅方思挽着厉寒川的手臂上,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阴霾,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面具:方思,厉少,真巧。
厉寒川冷淡地点了下头,没说话。
傅方思笑吟吟地,目光在林修远和苏晚之间转了转:是呀,听说这边挺热闹,就缠着寒川带我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她说着,故意将厉寒川的胳膊抱得更紧,脸颊甚至在他肩头蹭了蹭,姿态亲昵无比。
厉寒川身体僵硬,额角青筋微跳,强忍着把她丢出去的冲动。
苏晚的笑容更勉强了:怎么会…
林修远看着傅方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方思,你最近还好吗给你发信息也没回,很担心你。
哎呀,不好意思哦修远哥,傅方思眨着无辜的大眼,最近太忙了,忙着照顾我家心肝儿,都没空看手机呢。
她仰头看厉寒川,语气娇嗔,都怪你,伤得那么重,害我担心死了。
厉寒川:…
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林修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来厉少恢复得不错。
是啊,有我贴身照顾,能不好吗傅方思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目光转向苏晚,忽然道,对了晚晚姐,听说昨天酒会上有点不愉快没事吧赵四那个人就是混账,肯定是喝多了发酒疯,你别往心里去。
苏晚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了林修远一眼。
林修远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已经解决了,还好没出大事。只是没想到赵四会那么失态。
是啊,傅方思点点头,仿佛随口一说,不过也挺奇怪的,赵四虽然混,但以前好像没这么没分寸。修远哥,你当时反应好快呀,就像提前知道会出事一样,幸好你及时出现帮了晚晚姐。
她语气天真,仿佛只是单纯感慨。
但林修远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
苏晚也微微一怔,看向林修远的目光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厉寒川冷眼旁观,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傅方思却像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又笑着挽紧厉寒川:不过话说回来,外面那些传言真好笑,居然说赵四是因为跟我们家寒川有过节才去找晚晚姐麻烦的简直荒谬!谁不知道我们寒川心里只有我呀,对吧宝贝儿
她说着,还踮起脚,飞快地在厉寒川紧绷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
周围隐约响起抽气声。
厉寒川彻底石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不是羞的,是气的!
这女人!她怎么敢!
苏晚脸色煞白。
林修远握着酒杯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泛白,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傅方思亲完,还嫌不够,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眼神挑衅地扫过林修远,然后仰头看着浑身冒寒气的厉寒川,声音又软又媚:哎呀,不好意思,没忍住。谁让你今天这么帅。
厉寒川猛地回过神,眼底风暴积聚,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拖着这个疯女人,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又急又重。
傅方思被他拖得踉跄,却不忘回头,朝脸色难看的林修远和苏晚挥挥手,笑容灿烂:我们先走啦!你们慢慢聊哦!
一出宴会厅,走到无人僻静的廊下,厉寒川猛地将她甩开,狠狠抵在冰冷的罗马柱上!
傅方思!他低吼,胸膛因盛怒而剧烈起伏,伤口都被扯得生疼,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月光和远处的灯火勾勒出他极其冷厉的侧脸轮廓,眼神骇人,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傅方思后背撞得生疼,手腕也被他攥得发红,但她却笑了,笑得眼波流转,媚意横生。
不明显吗她仰视着他盛怒的脸,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钩子,我在宣告主权啊,老公。
顺便…她凑近他,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气息交融,给你的好妹妹和你的好兄弟,添点堵。
厉寒川的呼吸粗重,死死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和一种近乎疯狂的亮光。
她不是来捣乱的。
她是冲着他来的,也是冲着林修远和苏晚来的。
她那些看似荒唐的举动,句句都在挑拨,步步都在挖坑!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只会骄纵发脾气、被林修远几句好话就能哄得团团转的傅方思!
谁教你的他声音嘶哑,带着极深的怀疑,傅沉还是…另有其人
他根本不信这是她自己能想出来的手段!
傅方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看着他不信任的、充满审视的眼睛,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酸涩难当。
重生以来所有的死缠烂打、没脸没皮,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根本不信她。
一丝一毫都不信。
也好。
她眼底那点伪装的笑意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执拗的认真。
厉寒川。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砸入心底的力量。
如果我说,我做过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梦里,我众叛亲离,死在一场大火里。最后陪着我一起烧成灰的,只有你。
你信吗
厉寒川瞳孔猛地一缩,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大火…
他看着她异常认真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平日的骄纵和戏谑,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绝望的哀恸和…真实。
真实得让他心口莫名发慌。
所以,傅方思逼近他,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这辈子,我赖定你了。你恨我也好,嫌我也罢,就算把我撕碎了,挫骨扬灰,我也要缠着你。
至于林修远…她冷笑一声,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意,谁敢动你,谁想拆散我们,我就弄死谁。
她的目光落在他因震惊而微张的薄唇上,猛地踮起脚尖,不再是之前戏弄的轻吻,而是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力量,狠狠咬了上去!
嘶——厉寒川痛得闷哼一声,唇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和血腥味。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却被她死死揪住了衣领。
这个吻,野蛮,生涩,却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绝望,像是一场同归于尽的献祭。
厉寒川所有的怒火和质疑,都被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吻撞得粉碎。
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唇上那滚烫的、颤抖的触感,和她眼里那摇摇欲坠的、却又无比执拗的光。
远处宴会的喧嚣仿佛被隔绝。
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和唇齿间弥漫开的、铁锈般的味道。
许久,傅方思才松开他,唇瓣染着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
她看着他震惊失措的眼,笑得凄艳又疯狂。
厉寒川,盖章了。
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
6
枪口下的真相
厉寒川的枪伤痊愈不久,厉家便对外公布了他与苏家大小姐苏晚的婚讯。
消息来得突兀又强势,各大财经版面和娱乐头条争相报道,字里行间皆是‘强强联合’、‘天作之合’的溢美之词。
配图是两家长辈会面时官方发布的合照,厉寒川与苏晚并肩而立,一个冷峻矜贵,一个温婉得体,看上去的确般配。
请柬是烫金的,设计典雅,被厉寒川的特助程峰亲自送到了傅方思的公寓。
傅方思捏着那封分量不轻的请柬,指尖在厉寒川和苏晚并列的名字上缓缓划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眼底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她没去找厉寒川闹。
甚至没给他打一个电话。
只是安静地换上了一件烈红色的及膝小礼裙,颜色正得像心头血,衬得她肤白胜雪,明艳灼人。
她没有精心打扮,只涂了正红色的口红,长发随意披散,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近乎肃杀的平静。
订婚宴设在厉家名下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
场面极大,帝都名流几乎悉数到场。
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人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祝福的笑容。
厉寒川站在主位附近,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正与几位叔伯辈的人物寒暄。
苏晚穿着洁白的定制礼服,温顺地站在他身侧,脸颊泛着羞涩的红晕。
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场排演好的戏剧。
直到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众人下意识望去,只见傅方思踩着高跟鞋,独自一人,一步步走了进来。
那身红裙太过扎眼,像一把利刃,轻易划破了满场和谐雅致的色调。
所有交谈声都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惊讶、疑惑、看好戏…应有尽有。
厉寒川几乎是在她出现的瞬间就看了过去。
隔着人群,他的目光与她撞上,冰冷深沉,看不出情绪,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傅方思却像是没看到他,也没看任何人。
她的视线在场内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正与人微笑交谈的林修远身上。
林修远也看到了她,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甚至举杯向她示意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的关切。
傅方思唇角极轻地勾了一下,径直朝着林修远走去。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咄咄逼人。
她走到林修远面前,站定。
修远哥。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人的耳中,恭喜啊。
林修远微笑:方思,你来了。今天的主角是寒川和晚晚,该恭喜他们才对。
是啊,恭喜他们。傅方思点点头,眼神却冷得瘆人,也恭喜你…得偿所愿
林修远笑容微顿,略显无奈:方思,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对寒川…
话未说完,傅方思却突然从手拿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枪!
啊——!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所有宾客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撞翻了酒杯餐盘,一片狼藉。
保镖们反应极快,立刻要冲上来。
都别动!傅方思厉声喝道,手臂稳稳抬起,黑洞洞的枪口,不是指向预想中的厉寒川或是苏晚,而是精准地、死死地瞄准了脸色骤变的林修远!
林修远脸上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惊骇和难以置信:方思!你干什么!把枪放下!
我干什么傅方思笑了,笑容艳烈又疯狂,眼底却是一片枯寂的寒潭,林修远,你在我身边演了那么多年的戏,不累吗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握枪的手却稳得出奇:哄着我,骗着我,离间我和厉寒川…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把你当好人,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方思,你误会了!你冷静点!林修远试图安抚,脚步却下意识地后退。
误会傅方思步步紧逼,枪口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红裙像一团燃烧的复仇火焰,那场大火也是误会吗!看着我众叛亲离、被活活烧死,你是不是笑得很开心!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血泪,震得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指控惊呆了。
大火烧死
傅家大小姐在说什么疯话!
厉寒川站在原地,死死盯着那个持枪的、浑身散发着绝望和疯狂气息的红色身影,瞳孔紧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话…那个梦…
林修远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慌乱地闪烁:你疯了!傅方思!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傅方思的手指扣上扳机,眼神决绝,这辈子,我不会再给你机会害我,害他!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极快地闪至傅方思身后!
厉寒川一把攥住了她握枪的手腕!
傅方思!他低吼,声音嘶哑紧绷,把枪给我!
他的手心滚烫,力道极大,捏得她腕骨生疼。
傅方思猛地回头,对上他猩红的、翻涌着剧烈情绪的眼睛,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厉寒川!你放开!让我杀了他!她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和崩溃的恨意。
为了他,赔上你自己不值得!厉寒川死死箍着她,另一只手试图夺下她手里的枪。
两人争执间,枪口乱晃,引得周围惊叫连连。
林修远趁机想躲,却被厉寒川带来的保镖无声地堵住了去路。
值得!傅方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他,眼泪终于滑落,他必须死!他会上辈子一样害死我们!厉寒川你信我!你信我一次!
她的哭喊破碎而绝望,像是濒死小兽的哀鸣。
厉寒川心脏剧痛,看着她泪流满面却依旧偏执疯狂的脸,那个‘梦’的真实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用力,将剧烈挣扎的女孩彻底箍进怀里,胸膛紧紧贴着她颤抖的脊背,握着她的手,稳住了那把对准林修远的枪。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惊悚又诡异的一幕。
厉寒川低下头,薄唇紧贴着她冰凉汗湿的耳廓,声音低哑得近乎温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疯狂:
好。
我信你。
他握着她的手,手指覆上她扣着扳机的手指,枪口微移——
突然转向!
不再是瞄准林修远。
而是精准地、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他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
傅方思浑身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惊恐地想要挣脱:不——!!!
厉寒川却将她抱得更紧,不容她退缩半分。
他甚至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疯狂和偏执。
他引导着她的手指,压着扳机,目光却死死锁住她瞬间惨白、写满惊骇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入她耳膜,也砸入死寂的空气里:
枪,要这样拿,宝贝。
他看着她彻底崩溃的眼睛,声音温柔得残忍:
瞄准这里——
往这儿打。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侧,冰冷又滚烫:
你当年的子弹,他顿了顿,像是回忆某种极致的痛楚,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若千钧,…偏了三寸。
砰——
不是枪响。
是傅方思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的声音。
上辈子…大火吞噬一切前…那声模糊的、被她忽略了的枪响…是他!
他来过!他试图…
所有的恨意、疯狂、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成粉末。
她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手指软软松开。
手枪掉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瘫软在厉寒川怀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只剩下剧烈的、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崩溃的痛哭。
厉寒川紧紧抱着她,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看到自己此刻同样猩红震动的眼眸。
他抬起头,冰冷嗜血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扫过全场骇然失色的宾客,最终落在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林修远身上。
抓起来。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滔天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保镖立刻上前,毫不留情地将瘫软在地的林修远拖走。
厉寒川打横抱起哭得几乎晕厥的傅方思,无视所有惊惧的目光,无视身后的一片狼藉和呆若木鸡的苏晚,大步流星地朝着厅外走去。
红裙的裙摆在他臂弯间垂落,像一面残破的、却终于归位的战旗。
订婚宴成了一场闹剧,一场鲜血淋漓的真相揭露场。
但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怀里的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傻瓜,比整个世界都重。
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
傅方思蜷缩在沙发上,眼睛肿得像核桃,身体还在细微地发抖。
之前的疯狂和决绝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茫然和后怕。
厉寒川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她没有接,只是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什么时候
厉寒川沉默了片刻,在她身边坐下,没有碰她。
你死后…第三年。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刻入骨髓的痛意,我查清了所有事。林修远,赵家,还有…那场火。
他顿了顿,侧头看她,眼神复杂得像深渊:找到他时,他正用你的遗物讨好苏晚。
傅方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给了他一枪。厉寒川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惜,偏了三寸。没打死。
然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讥诮的弧度,我点了把火。和他一起。
傅方思呼吸骤然停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所以…上辈子最后,拥她入怀,与她共赴黄泉之前…他手上早已沾了血
为她报了仇
巨大的酸楚和疼痛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怀里,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对不起…对不起厉寒川…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地道歉。
为前世的愚蠢,为今生的莽撞,为那颗偏了三寸的子弹,为那场他独自承受的焚身之火。
厉寒川身体僵硬了片刻,最终,抬起手,极其缓慢地、生涩地,落在她颤抖的背上。
都过去了。他声音沙哑。
怀里的女孩哭了很久,直到力气耗尽,才慢慢平息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红肿,鼻尖也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那…她吸了吸鼻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的下颌,小声问,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还要和苏晚订婚吗
厉寒川垂眸看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深沉情绪。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傅方思,你这次…又是骗我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脆弱的试探。
仿佛只要她再说一句谎,他就会彻底碎裂。
傅方思的心狠狠一疼。
她用力摇头,眼神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虔诚:不会。再也不骗你。厉寒川,我…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一字一句,清晰宣告:
我爱你。
空气安静了一瞬。
厉寒川的瞳孔猛地收缩,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傅方思却忽然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珠,笑容却变得狡黠而媚人,像只终于偷吃到糖的小狐狸。
她凑近他,湿漉漉的睫毛几乎刷到他的皮肤,红唇轻启,呵气如兰:
所以,老公~
可不可以换种死法
厉寒川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眼神瞬间暗沉下去,像积压着风暴的深海。
他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进柔软的沙发里,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住她。
灼热的呼吸交织,空气中弥漫着危险而暧昧的气息。
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迎上自己汹涌的目光,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什么死法
傅方思笑得像朵盛放的罂粟,妖冶又迷人,伸出双臂,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红唇几乎贴上他的,用气声轻轻吐出四个字:
欲、生、欲、死…
最后那个‘死’字音,彻底湮没在骤然落下的、凶狠而滚烫的吻里。
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吞噬所有。
这一次,没有试探,没有怀疑,只有积压了两世的渴望、疯狂和抵死缠绵。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如同坠落的星河。
而他们,在失而复得的彼此怀里,找到了唯一的归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