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发小顾衍当了五年假女友,只因我和他已故的女友林薇有七分像。
五年前林薇
意外身亡。
顾奶奶病危前唯一心愿是见他成家。
顾衍红着眼求我：小晚,就演一阵子,别让奶奶留遗憾。
我看着他崩溃的模样,鬼使神差应了。
这一演就是一千八百多天。
我模仿林薇的言行,穿她爱的裙子,记她的喜好。
奶奶渐渐好转,把我当亲孙女。
顾衍对我极好,雷雨夜会为
怕打雷
的我连夜赶回,节日送的礼物全是林薇钟爱的款式,让我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直到今天,我去会所给顾衍送文件,门后传来他狂喜的声音：薇薇！你还活着！
推开门,顾衍正抱着林薇
——
那张更鲜活的脸,是真正的林薇！她没死！
林薇瞥我一眼,顾衍慌忙解释：她是苏晚,朋友,帮着照顾奶奶的。
朋友帮忙五年付出竟如此轻飘飘。
那些温情瞬间全成了淬毒的针。
我放下文件：顾先生,文件送到了。奶奶那边我会解释。
转身时,手腕突然被顾衍抓住,他眼底的慌乱,竟比见林薇时更甚……
1
回到我住了五年的公寓。
这是顾衍名下的房子,为了方便演戏而让我住进来的。
装修风格是林薇喜欢的法式复古风,衣帽间里塞满了按照林薇尺码和喜好购置的衣物首饰。
过去我觉得这里是温暖的巢穴,现在只觉得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虚假和讽刺。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冲进浴室,对着镜子,拿起卸妆棉,狠狠地擦拭脸颊。
仿佛这样就能擦去这五年来刻意模仿的神韵,擦去林薇的影子。
镜子里的人,眼眶通红,脸色苍白,卸去精致妆容后,露出底下属于苏晚的、原本略显清淡的眉眼。
是啊,我本来就不是明艳挂的长相,只是为了更像林薇,才一直化着浓丽的妆容。
我打开手机,取消了所有关于林薇的备忘提醒：她喜欢的甜品店新品上市日、她钟爱的设计师品牌发布会、她习惯去的沙龙护理预约……
列表瞬间空了一大半。
然后,我拨通了顾衍的电话。
响了很久他才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很快又安静下来,似乎他走到了一个僻静处。
小晚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顾先生,我刻意用疏离的称呼,打扰了。我会尽快从公寓搬出去。这周末之前,我会把钥匙和门卡留在物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他急促的声音：搬出去为什么这么急你不用搬,那房子你住着就好……
不合适。我打断他,林小姐回来了,我再住在这里,于情于理都不合时宜。而且,这是你的房子。
小晚,你别这样……他语气里带上一丝恳求,甚至是……慌乱薇薇她刚回来,很多事情还没理顺,奶奶那边也……我们需要时间。你暂时还住在那里,好不好就当帮我……
又是帮。
我心底一片冰凉。
顾衍,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戏演完了。该落幕了。我不是林薇,也做不了她的替代品。五年,足够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辩解,我只是……只是担心奶奶受不了刺激！她一直把你当成……你知道的,她身体刚有好转……
看,到了这个时候,他最先考虑的,还是如何平稳过渡,如何不让奶奶受刺激,如何安抚所有人。
除了我。
我的感受,我的处境,在他心里无足轻重。
奶奶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我会告诉她真相。我说,至于她能否接受,那是你们需要处理的事情。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苏晚！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怒意,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任性闹脾气
我心口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疼得几乎说不出话。五年的付出和陪伴,在他眼里,最终只换来一句任性和闹脾气。
顾先生,我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最后的风度,我想你搞错了。我没有闹脾气,我只是在通知你我的决定。另外,麻烦你尽快把我这五年的‘薪酬’结算一下。按照市场高级陪伴师的时薪计算,具体金额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
说完,我不再给他回应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世界瞬间清净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着找房子,打包行李。
这个过程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告别,也是对自己的重新审视。
衣帽间里那些华丽精致的裙子、高跟鞋,大部分都是林薇的风格。
我自己的衣服,只有角落里几件简单的T恤牛仔裤。我毫不犹豫地将那些不属于苏晚的东西全部打包,联系了二手奢侈品回收店上门取件。
梳妆台上,林薇喜欢的浓郁香水、艳丽口红,被我扫进垃圾桶。
我去商场,第一次只为自己挑选：味道清新的柑橘调香水,适合通勤的豆沙色口红,还有几件剪裁利落、颜色素净的职业装。
我看着镜子里逐渐褪去林薇色彩,变得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心里有种钝痛,却也有一丝新生的畅快。
我注销了那个专门用来和顾衍家人联系、发各种恩爱朋友圈的社交账号。
我重新登录了尘封五年的、属于苏晚的账号。
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大学同学,还有几条五年前关于找工作、吐槽论文的动态。
我发了一条新的状态：
我回来了。苏晚。
很快,下面跳出一条评论,来自一个几乎快忘记的名字——大学时睡在我下铺的姐妹,唐果：
！！！卧槽！苏晚！你丫这五年死哪去了！手机号换了微信也不回！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请客吃饭！
看着那条充满活力的评论,我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细微的涟漪。
原来,还有人记得苏晚。
期间,顾衍来找过我一次。
他站在门外,脸色憔悴,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曾经一丝不苟的衬衫也起了褶皱。
小晚,我们谈谈。他声音沙哑。
我隔着门链,平静地看着他：顾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谈的了。钱款事宜,我的律师会负责。
我不是为了钱！他有些激动地想推门,被门链挡住,你开机！为什么关机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奶奶一直在问你去哪了！
我会去看奶奶,但是以苏晚的身份。我说,至于其他,与我无关。
苏晚！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慌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这五年,难道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算吗
算。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算我敬业地完成了一份工作。现在工作结束,我该回归我自己的生活了。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像是被我的话狠狠刺伤。
最终,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我没有丝毫动摇。
只是在关上门后,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
五年的感情,哪能说收就收。只是我知道,再继续下去,我会彻底失去自己。
周末,我搬进了租好的小公寓。虽然不大,但采光很好,布置得温馨简洁。每一处,都是按照苏晚的喜好来的。
安顿好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唐果。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那边传来一个元气十足的大嗓门：喂！哪位！
果子,我轻轻开口,是我,苏晚。
那边沉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啊啊啊啊啊！苏晚！你个死女人！你终于出现了！这五年你玩什么人间蒸发呢！赶紧的！地址发来！老子要立刻马上现在见到你！
一小时后,唐果拎着一大袋零食和啤酒,杀到了我的新家。
她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愣住了,围着我转了两圈,摸着下巴：嘶……你这脸……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哪儿都变了感觉……没那么‘作’了
我笑了。是啊,摘下了模仿林薇的精致面具,回归了苏晚本身的清淡,在她看来大概是糙了。
我没有详细解释五年的替身生涯,只含糊地说帮一个朋友应付家里,现在任务结束了。
唐果虽然大大咧咧,却心思敏锐,她没有追问,只是用力抱了抱我：回来就好！管他什么狗屁任务,以后给姐支棱起来！找工作没姐公司正好缺个策划,明天就来面试！
看着唐果一如既往的活力满满,我灰暗的世界,仿佛终于照进了一缕真实的阳光。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努力剥离林薇痕迹的同时,另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顾衍并没有告诉林薇全部真相。他只说我这五年是替他照顾奶奶的朋友。
林薇信了吗
或许信了,或许没有。
但她开始以女主人的姿态,频繁出入顾家老宅,陪伴奶奶。
奶奶却并不买账。
她习惯了薇薇（我）的陪伴,习惯了我的说话方式、饮食习惯、甚至按摩手法。面对这个突然回来的、陌生的、虽然有着同样脸孔却感觉完全不同的亲孙女,老人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和困惑。
你不是我的薇薇……奶奶常常看着林薇,喃喃自语,然后推开她递过来的点心,我的薇薇不吃这么甜的东西……她胃不好……
林薇的笑容僵在脸上。
顾衍夹在中间,焦头烂额。
他试图纠正奶奶：奶奶,这就是薇薇,您亲孙女,她回来了。
奶奶却固执地摇头：不对……感觉不对……我的薇薇呢我要我的薇薇！
她开始不吃不喝,整天念叨着要见薇薇,病情再次出现反复。
顾衍无奈,再次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这次,我开机了。
小晚……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哀求,算我求你……来看看奶奶,好吗她不肯吃东西,一直念叨你……再这样下去,她身体会垮的……
我握着电话,沉默了很久。
奶奶是这五年里,给过我最多温暖和真心的人。她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亲人在疼爱。
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对她硬起心肠。
好。我最终答应下来,我会去看她。但仅此一次。而且,我会以苏晚的身份去。
2
我挑了一个周末的下午,买了奶奶最爱吃的、不加糖的桂花糕,去了顾家老宅。
开门的佣人看到我,脸上露出惊喜又复杂的表情：苏……林小姐您来了！老夫人一直念叨您呢！
我微笑着纠正：叫我苏晚就好。
走进熟悉的客厅,我看到顾衍和林薇都在。
林薇正坐在奶奶身边,试图喂她喝一碗参汤。奶奶扭着头,不肯配合,神情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顾衍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脸色憔悴。
看到我进来,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奶奶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挣扎着要坐起来,向我伸出手：薇薇！我的薇薇回来了！
林薇的动作顿住,看向我的目光瞬间带上了锐利的审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敌意。
顾衍则像是看到了救星,快步迎上来,压低声音：小晚,你来了就好……
我没有看他,径直走到奶奶床边,将手里的糕点递过去,柔声说：奶奶,是我,小晚。我来看您了,给您带了您爱吃的桂花糕。
奶奶愣了一下,看着我,眼神有些困惑：小晚
对,苏晚。我握住她枯瘦的手,耐心地解释,以前常来陪您聊天的那个。您忘了
奶奶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又看了看旁边脸色难看的林薇,似乎慢慢明白了什么。她眼底的光暗淡下去,喃喃道：哦……是小晚啊……好孩子……只有你记得奶奶不爱吃甜的……
她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林薇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放下碗,站起身,走到顾衍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像是在宣示主权。她上下打量着我,语气带着一种故作天真的探究：原来你就是苏小姐。常听阿衍提起你,这五年,真是多亏你‘照顾’奶奶了。
她把照顾两个字咬得微微重了些,意味深长。
我迎上她的目光,坦然一笑：林小姐客气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分内之事而已。现在你回来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林薇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笑道：苏小姐真是爽快人。不过,有些习惯养成了,确实很难改。
就像奶奶,好像更习惯你呢。这话听起来像是自嘲,却暗指我刻意迎合,留下了不良影响。
习惯是可以改的。我平静地回应,重要的是真心。奶奶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适应真正的孙女。毕竟,血浓于水。
我这话既点明了现状,又暗示她才是正主,让她无从反驳。
林薇被噎了一下,眼神冷了几分。
顾衍在一旁听着我们的机锋,脸色越发不自在,他打断道：小晚,谢谢你来看奶奶。既然来了,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用了。我干脆地拒绝,我看奶奶精神好了些,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俯身,轻轻抱了抱奶奶：奶奶,您好好休养,以后……让小薇多陪陪您。我以后可能来得就少了。
奶奶似乎听懂了,眼眶有些发红,紧紧抓着我的手：小晚……好孩子……你要常来啊……
我点点头,忍住鼻酸,转身离开。
经过顾衍和林薇身边时,我没有停留。
走到门口,我听到林薇略带委屈的声音：阿衍,这位苏小姐,好像不太喜欢我
顾衍低声安慰着什么,我没有听清。
走出顾家老宅,阳光有些刺眼。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是又打了一场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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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之后,我以为和顾家的纠葛能告一段落。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我接到了顾衍母亲的电话。
顾母一向喜欢我（或者说,喜欢林薇）,这五年对我颇为照顾。她的语气带着担忧和歉意：小晚啊,阿姨知道这事委屈你了……小衍他做得不对……但奶奶这两天情况又不太好,嘴里一直念着你做的山楂糕……阿姨厚着脸皮,能不能请你……
我叹了口气。对于这位一直真心待我的长辈,我无法狠心拒绝。
我做了山楂糕,再次来到老宅。
这次只有顾母和奶奶在。
奶奶看到我,很高兴,精神状态似乎也好了一些。
顾母拉着我的手,眼眶湿润：小晚,苦了你了……阿姨都明白……是小衍混账……也怪那个林薇,当年一声不响就……现在又突然回来,弄得家宅不宁……
从顾母断断续续的抱怨中,我隐约得知,林薇回来后,并不像表面那么温顺。她急于融入顾家,却因为五年的空白和奶奶的排斥,处处碰壁,和顾衍也时有摩擦。顾衍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全然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反而时常疲惫、走神。
我默默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这一切,早已与我无关。
喂奶奶吃完山楂糕,我准备离开。
顾母送我出门,在院子里,恰好撞见匆匆赶回的顾衍和林薇。
林薇看到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尤其是在她看到顾衍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复杂和……恍惚时,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苏小姐还真是热心。林薇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三天两头往别人家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顾家的准儿媳呢。
这话已经带着明显的恶意和挑衅。
顾衍皱眉,低声呵斥：薇薇！别胡说！
我停下脚步,转身,平静地看着她：林小姐多虑了。我来,是应阿姨的请求,探望病中的长辈。这与是谁家的儿媳无关,只与一份情谊有关。倒是林小姐,既然已经回来了,是不是应该多花点心思在陪伴和照顾奶奶上,而不是把精力用在揣测别人上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顾衍,意有所指：毕竟,替身戏码早已落幕。现在,你才是主角。能不能唱好这场戏,取决于你自己,而不是别人是否退场。
林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被气得不轻。
顾衍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我的这番话,像是撕掉了他所有的伪装,将他的摇摆和不堪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苏晚！他语气带着警告。
我却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
顾先生,林小姐,我微微颔首,告辞。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有些界限,必须划清。有些战场,不属于我。
我决定彻底远离他们的世界。
在唐果的引荐下,我顺利通过面试,进入一家不错的公司,从头开始做一名普通的策划专员。工作很忙,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但却无比充实。我开始接触新的人,学习新的技能,生活被一点点填满,那些过去的伤痕,似乎在慢慢结痂。
我甚至开始尝试接受唐果安排的相亲,虽然大多无疾而终,但至少,我在努力向前看了。
我以为生活终于步入正轨。
直到一场意外的商业酒会。
新公司的一个重要项目需要与顾氏集团合作。作为项目组成员之一,我不得不陪同上司参加顾氏举办的酒会。
我特意选了一条低调的黑色连衣裙,款式简单,剪裁利落,完全不同于过去林薇偏好的华丽风格。妆也化得极淡,尽量降低存在感。
然而,一进入会场,我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穿过人群,我看到了顾衍。
他正与人交谈,目光却牢牢锁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惊艳
他身边的林薇,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色礼服,顺着他目光看到我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冰冷如刀。
我下意识地想避开。
却已经来不及。
我的上司热情地带着我,走向了顾衍。
顾总,好久不见！这位是我们项目组新来的策划,苏晚。苏晚,这位是顾氏集团的顾总。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伸出手,露出职业化的微笑：顾总,您好。
顾衍握住我的手,力道有些紧,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他的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晚……他低声重复我的名字,嗓音沙哑,你变了很多。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语气疏离：人总是会变的。顾总。
林薇适时地插了进来,亲密地挽住顾衍的胳膊,笑容甜美,眼底却毫无温度：阿衍,这位苏小姐看着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故意装作不认识我,语气里的挑衅却显而易见。
顾衍似乎有些尴尬,没有接话。
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林小姐说笑了,我是大众脸。顾总,林小姐,失陪一下,我去那边见个朋友。
我找了个借口,迅速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整个酒会,我都能感觉到那两道如影随形的目光。一道复杂灼热,一道冰冷敌视。
我感到一阵窒息。
去洗手间补妆时,我刚推开门,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了进去！
砰！门被关上。
顾衍将我困在洗手台和他之间,呼吸急促,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激烈情绪。
苏晚……他死死盯着我,声音压抑,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这五年,对你来说就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他的靠近让我感到不适和愤怒。
我用力想推开他,却被他箍得更紧。
顾总,请你自重！我冷下脸,这里是女洗手间！你想明天上头条吗
我不在乎！他低吼,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告诉我！这五年！你到底有没有……
他的话没说完,洗手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林薇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几乎贴在一起的姿势,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绝望。
你们……在干什么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顾衍像是突然被惊醒,猛地松开了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薇薇,你听我解释……
林薇没有听他解释,她只是用那种心碎欲绝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跑开了。
顾衍下意识想追,却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挣扎。
我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顾先生,还不去追你的女朋友她好像误会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苏晚,你……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松开手,转身追了出去。
我靠在冰冷的洗手台上,心脏砰砰直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愤怒和后怕。
疯子！
这一晚的闹剧,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我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3
酒会之后,我的生活并没有恢复平静。
顾衍开始频繁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内容从最初的道歉,到后来的追问,甚至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回忆和倾诉。
小晚,那天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我只是……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并不了解真正的你。
你还记得去年奶奶生日,你亲手做的那碗长寿面吗奶奶说,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
薇薇她……好像变了,变得很陌生……我们总是吵架……
小晚,如果我们早点遇见,会不会不一样
我看着这些信息,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他怀念的,究竟是那个扮演林薇的我,还是我本身他困惑于林薇的改变,却又在我这里寻找慰藉。他始终活在自己的纠结和幻想里。
我没有回复,直接拉黑了他的号码。
然而,他换了个号码继续打。
我再次拉黑。
他居然让花店每天送一束白玫瑰到我公司。卡片上写着：给唯一的你。
白玫瑰,是林薇最喜欢的花。
这简直是对我最大的讽刺。
同事开始用暧昧和探究的目光看我。上司也旁敲侧击地询问我和顾总的关系。
我不堪其扰,直接打电话给顾衍,语气冰冷：顾先生,请停止你这些毫无意义的行为。白玫瑰是你的林薇喜欢的,不是我。你的深情戏码应该对她演,而不是来骚扰我。如果你再继续,我会考虑报警处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传来他苦涩的声音：小晚,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顾先生。我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请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不要再做这些让人困扰的事情。你的女朋友是林薇,请你搞清楚这一点。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送花的行为终于停止了。
我以为他终于清醒了。
没想到,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天下班,我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顾衍的车停在不远处。
他倚在车旁,脚边落了一地的烟蒂,显然等了很久。
看到我,他立刻掐灭烟,快步走过来。
小晚,我们谈谈。他眼底布满红血丝,神情疲惫而固执。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想绕开他。
他却拦住我,语气激动：有！我们必须谈！我想明白了！小晚,这五年,我习惯了你！我离不开你！我和薇薇……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分手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和林薇,分手了因为发现习惯了我
这简直是对我们三个人最大的侮辱！
顾衍,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和林薇十几年的感情,她刚刚经历大难归来,你们好不容易重逢,你现在告诉我,你习惯了我这个替身,所以要和她分手你是疯了还是觉得这样很浪漫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辩解,我是说,我发现我爱上的是……
闭嘴！我厉声打断他,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别用‘爱’这个字来侮辱我,也侮辱你自己！你爱的从来都是林薇！你现在只是不习惯失去一个完美的替身,不习惯没人帮你安抚奶奶,不习惯没人再把你当成世界的中心！你这根本不是爱,是自私！是病态！
我的话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似乎无法接受我的指控。
不是的……小晚,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眼神冰冷决绝,顾衍,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早在林薇回来的那一刻就彻底结束了。不,甚至从未开始过。你现在做的这一切,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和可笑。
请你立刻离开,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不要再来找我,不要打电话,不要发信息,不要做任何事！否则,我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知道,顾氏集团的继承人是个多么荒唐可笑的人！
说完,我不再看他惨白的脸色,转身快步离开,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
我的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可悲。
然而,我低估了林薇的偏执。
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了顾衍来找我并试图挽回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公司,就被一个不速之客堵在了办公桌前。
是林薇。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和戾气。她看着我,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苏晚,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办公区的人听清,我们谈谈。
同事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我不想在公司闹事,只好把她带到楼下的咖啡厅。
刚一落座,林薇就撕破了所有伪装,将一杯水直接泼到了我脸上！
冰凉的水顺着我的头发脸颊流下,狼狈不堪。
苏晚！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她尖声骂道,引得周围客人纷纷看来,抢别人男朋友很得意是吗当了五年替身还当出优越感了怎么现在看我们吵架,就想趁虚而入了我告诉你！做梦！顾衍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我抹掉脸上的水渍,冷冷地看着她：林薇,泼妇骂街并不能让你挽回他的心。有本事,你去管好你的男人,让他别像条疯狗一样到处骚扰人。
你！林薇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打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甩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薇,收起你这套。我不是五年前那个唯唯诺诺、需要模仿你才能生存的苏晚了。你和顾衍之间的问题,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把我扯进去。你们俩,我一个都不想要,看见就让人觉得恶心。
我的话音清晰而冰冷,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格外刺耳。周围的客人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林薇的脸瞬间涨红,羞愤交加,她大概从未想过我会如此直接地反抗和羞辱她。
苏晚！你——
我什么我我打断她,拿起桌上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脸上的水渍,林小姐,公共场合,请注意你的仪态。顾衍不要你,你就跑来对我撒泼真可悲。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痛处。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拿起包,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咖啡厅。脊背挺得笔直。
回到公司,不可避免地引来一些探究的目光。我视若无睹,径直回到工位,投入工作。内心并非毫无波澜,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般的畅快。撕破脸也好,省得再虚伪周旋。
下午,我接到了顾衍的电话,用的是公司的座机。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晚,你对薇薇说了什么她回家哭得晕了过去！
我冷笑一声：顾总,麻烦你搞搞清楚。是你的正牌女友跑到我公司楼下,当众泼我水,骂我是贱人。我只是正当防卫,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怎么,只许她发疯,不许我反驳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呼吸加重：她只是太在乎我……情绪有些失控……
她在乎你,就可以随意伤害别人我觉得无比荒谬,顾衍,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一个自私透顶,一个疯癫偏执。我拜托你们锁死,别再出来祸害别人了,行吗
苏晚！他低吼,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难听我嗤笑,比起你们对我做的,这算什么顾衍,我最后说一次,管好你的女人,别再来骚扰我。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们这五年让我当替身的烂事,还有你们现在这狗血纠缠的戏码,打包卖给八卦杂志。我想,很多人会对顾氏继承人的感情秘闻感兴趣。
你——他显然被我的威胁震惊了,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拜你所赐。我冷冷道,从一场做了五年的噩梦里醒来,总得学点自保的手段。再见,顾总。不,是再也不见。
我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并将公司座机号码也拉入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之后的日子,顾衍和林薇似乎真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全心投入工作,凭借着过去五年在顾家潜移默化学到的待人接物和危机处理能力（虽然是用在扮演别人上）,以及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很快在新公司脱颖而出,接连拿下了几个重要项目,得到了上司的赏识和同事的认可。
我搬了家,换了一个离公司更近、环境更好的公寓。阳台上种满了绿植,厨房里添置了各种厨具,我开始学着给自己做饭,享受一个人的烟火气。
唐果依旧是我的开心果,每周拉我出去探店、看电影,努力帮我拓展社交圈。我甚至在她的怂恿下,尝试着和一位合作方公司那位温和儒雅、对我明显有好感的工程师约会了几次。虽然暂时没有特别心动的感觉,但这种正常、平等的接触,让我感觉很好。
我开始真正为自己而活。
偶尔,会从唐果那里听到一些关于顾家的零星消息。据说顾衍和林薇分分合合,闹得很难看。林薇无法忍受顾衍的变心和恍惚,变得越发疑神疑鬼,控制欲极强。而顾衍似乎也疲惫不堪,公司业务都受到了影响。顾奶奶的身体时好时坏,一直念叨着小晚。
听到这些,我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就像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
过去的那场大梦,正在一点点褪色。
直到一个飘着细雨的深夜。
我加班结束,打车回到小区楼下。刚下车,就看到单元门旁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顾衍。
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西装皱巴巴的,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和落魄感。他靠着墙,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一只被遗弃的、淋湿的大型犬。
看到我,他的眼睛猛地聚焦,踉跄着上前一步。
小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没地方去了……
我皱紧眉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顾先生,你喝多了。请你回家。
家他苦笑一声,笑容比哭还难看,哪里还有家薇薇把我赶出来了……她摔了所有东西……说我是骗子……说我心里想着别人……
那是你们的事。我冷漠地打断他,与我无关。请你离开,我要回家了。
小晚！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眼底翻涌着痛苦和绝望的浪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五年,我不是没有感觉……我只是……我只是不敢承认……我习惯了你在身边,习惯了你做的饭,习惯了你安慰奶奶时的温柔,习惯了你在我疲惫时递上的那杯热茶……我以为那是薇薇的影子,可后来我才发现,那不是……
他的话语混乱而急切,带着哭腔：薇薇回来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她不是你……她不会记得奶奶不吃甜,不会在我胃疼时默默熬好小米粥,不会在我压力大到崩溃时只是安静地陪着我……小晚,我失去的不是一个替身,我失去的是你啊！是那个真实的、温暖的、包容了我五年的苏晚！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混蛋,很可笑……但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让我们重新开始,以真正的顾衍和苏晚的身份,好不好
若是五年前,听到这番话,我或许会喜极而泣,觉得一切等待都值得。
但如今,我的心湖一片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可悲。
我缓缓地、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顾衍,我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无波,太迟了。
伤害已经造成,信任已经粉碎。我们之间,隔着你五年的自欺欺人,隔着我五年的委屈求全,隔着林薇的怨恨和不甘,早已千疮百孔,回不去了。
你怀念的,或许只是那段有人依赖的时光。而你依赖的那个对象,恰好是我。但这并不是爱。至少,不是我想要的、纯粹的爱。
放手吧,顾衍。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他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是啊……太迟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弄丢了最珍贵的……活该……我活该……
我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她,转身刷开单元门,走了进去。
厚重的玻璃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个湿冷而狼狈的世界。
也彻底隔绝了那段长达五年的、错位的、最终以惨淡收场的孽缘。
从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顾衍。
后来听说,他和林薇彻底分手了。林薇去了国外。顾衍消沉了一段时间,将全部精力投入了工作,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公正的裁判。
一年后,我因为工作出色,升职加薪,独自负责一个重要部门。在新部门的庆祝晚宴上,唐果挽着我的手,笑嘻嘻地问我：怎么样,苏大总监,现在有没有觉得,当年从那个破梦里醒过来,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我笑着与她碰杯,目光扫过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
当然。我说,语气轻松而笃定,人生苦短,何必活在别人的剧本里。
做自己,真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