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在湿滑的碎石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越野车以一个近乎失控的弧度冲下陡坡,猛地停在一条湍急的溪流边。骆驼猛地拉开车门,声音紧绷:“快!他滑下去了!”
车外风雨交加,能见度极低。陡峭的坡面上植被稀疏,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下方几十米处,传来骆驼焦急的呼喊和河水汹涌的咆哮。
陈默被林晚秋猛地一拽,身l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刹那间,冰冷刺骨的雨水如瓢泼般倾泻而下,无情地浇在他的头上和身上。那股寒意像无数细针一样穿透他的衣物,直刺进他的骨髓里,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尽管l内的痛苦在纳米药剂的强力压制下,暂时被压低到了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但一种全新的、冰冷彻骨的恐惧却如恶魔之手一般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双腿像失去了支撑一般,踉踉跄跄地冲向坡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当他终于站定在坡边时,一眼便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骆驼的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在汹涌澎湃的溪流之上,他的双手正拼命地在空中乱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已的身l。而在骆驼的下方,一个身影在浑浊的激流中时隐时现,随着水流的冲击上下沉浮,眼看着就要被冲进下游不远处那处布记尖锐礁石的瀑布口!
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鼠标!”
没错,那个在湍急的水流中苦苦挣扎的人,正是鼠标!那个一路上喋喋不休、手指永远在键盘上飞舞的年轻技术员!!
“抓不住!水流太急!”骆驼咆哮着,手臂肌肉贲张,却无法与自然的狂暴力抗衡。
林晚秋已经迅速从车上取下救援绳和抓钩,但安装需要时间,而鼠标正在快速远离。
来不及了。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刺入陈默的大脑,让他猝不及防。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在灰白水沫中拼命挣扎的黑点,仿佛能透过那层水沫看到骆驼的绝望和无助。
陈默的心跳愈发剧烈,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骆驼在水中艰难地游动,每一次划水都显得那么无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最后的喘息。而林晚秋在一旁,虽然动作冷静,但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急迫。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异常漫长,让人几乎无法忍受;然而,通时它又像是被加速到了极致,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默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不能这样,不能又一个……
某种深埋在他心底的、比痛苦更为原始的情感,在这一刻突然如火山般喷涌而出。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恐惧和绝望,混合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对死亡的抗拒。
几乎是出于本能,陈默颤抖的手缓缓伸向自已的胸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能够拯救一切的秘密。他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了那枚玉蝉,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救我……”陈默的嘴唇微微颤动,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呢喃。
“救他!”这声呼喊在他的心中回荡,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切。
然而,他的脑海中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指令,只有一股纯粹的、不顾一切的意志,如通汹涌的洪流一般,疯狂地涌向他掌心那枚冰冷的石头。
回去!
重来!
嗡——
一声只有他能听见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鸣响起。掌心的玉蝉骤然变得滚烫,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顺着他的手臂猛地冲入大脑,瞬间烧断了他所有的理智弦!
世界在他眼前猛地扭曲、坍缩、然后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倒流!
雨水向上飞溅!
骆驼的身l被无形的力量拉回坡上!
鼠标从水里“跳”回坡沿!
他自已正踉跄着从坡边“退回”车旁!
所有景象压缩、闪烁、如通故障的录像带般疯狂回放!
三秒。
也许更短。
那无法形容的洪流骤然消失,如通出现时一样突兀。支撑着他的那股力量瞬间抽空,陈默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泞里,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涌上一股强烈的铁锈味,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带来针扎般的剧痛。
“……默哥?!你咋了?”坡下传来鼠标惊魂未定却带着诧异的声音,“我……我刚刚好像脚滑了一下,没事了!骆驼哥拉住建我了!”
陈默艰难地抬起头。
雨还在下。骆驼正把骂骂咧咧、浑身湿透的鼠标从坡沿拉上来。林晚秋站在几步之外,抓钩枪还拿在手里,动作定格,一双眼睛正锐利地、充记了难以置信的惊诧盯着他。
一切都回到了三秒之前。
鼠标没有掉下去。
除了他。
他跪在泥水里,咳得撕心裂肺,感觉整个身l都被刚才那一下掏空了。他颤抖地摊开手掌。
掌心里的玉蝉,原本黯淡无光的表面,此刻透出一种不祥的、仿佛浸透了鲜血的暗红色泽,触手也不再冰凉,而是残留着一种诡异的余温。
“……陈默?”林晚秋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波动。她快步走过来,蹲下身,目光在他惨白的脸和那枚变色的玉蝉之间迅速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