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的警告
第二天整个上午，林微微都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素描课上，老师点评她的构图“心不在焉”；文学课上，她完全没听进去教授讲的什么。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楚瑶的那条短信，和顾景深警告她时严肃的表情。
中午在食堂，苏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微微，你没事吧？从早上开始就魂不守舍的。”
“没事”微微戳着餐盘里的米饭，“就是在想辩论赛的事。”
苏晴眯起眼睛：“少来，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和顾景深有关？论坛那事后续怎么样了？”
提到论坛，微微的心又是一紧。那个帖子虽然已经被删除，但影响还在持续。她走在校园里，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注视和窃窃私语。
“已经处理好了。”她含糊其辞，“就是还有点不习惯。”
苏晴通情地拍拍她的肩：“理解理解，突然成了焦点人物确实压力大。不过说真的，你和顾景深到底怎么回事？那天在图书馆露台”
“就是偶然遇到聊了几句。”微微急忙打断她，“那些照片角度有问题，我们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食堂。楚瑶穿着一身优雅的米白色套装，正微笑着和几个女生打招呼。她的目光扫过食堂，很快锁定了微微的位置。
微微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低下头，希望楚瑶没有看见她。
然而事与愿违。几分钟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林学妹，好巧啊。”
微微抬起头，对上楚瑶完美的微笑。苏晴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显然认出了这位校园风云人物。
“楚学姐好。”微微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楚瑶自然地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正好遇到你，省得我发消息了。下午三点，咖啡馆见，记得哦？”
她的语气亲昵得仿佛她们是约好逛街的闺蜜，但微微能感觉到那双笑眼里隐藏的锐利。
“我下午可能”微微试图推脱。
“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楚瑶打断她，笑容不变，“就是女生之间聊聊天，交流一下经验。”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微微感到一阵不安，但当着苏晴的面又不好直接拒绝。
楚瑶离开后，苏晴立刻凑过来：“什么情况？楚瑶学姐约你喝咖啡？你们很熟吗？”
微微摇摇头，食不知味地扒拉着剩下的饭菜。下午三点，去还是不去？顾景深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楚瑶的话又让她忍不住好奇——
那些关于顾景深的事，究竟是什么？
下午两点五十分，微微提前十分钟到达咖啡馆。她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拿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三点整，楚瑶准时出现。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香奈儿的套装，爱马仕的丝巾，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场。
“等很久了吗？”她在微微对面坐下，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
“刚到。”微微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学姐找我有事？”
楚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点了一杯美式咖啡。等服务生离开后，她才缓缓开口：“论坛的事，我很抱歉。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
她的道歉听起来很真诚，但微微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关系，已经处理好了。”微微谨慎地回答。
楚瑶轻轻搅拌着咖啡，状似无意地问：“和景深在一起，很辛苦吧？”
微微怔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那个性格啊，对谁都冷冰冰的。”楚瑶叹了口气，语气亲昵得像是在抱怨一个老朋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见他真正对谁热络过。”
微微保持沉默，等待她的下文。
“说真的，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楚瑶向前倾身，声音压低了些，“景深不像是一见钟情的人，你们之前就认识？”
这个问题很危险。微微想起合约里的条款——不能透露任何关于关系起源的细节。
“就是自然而然吧。”她含糊其辞。
楚瑶笑了笑，似乎看穿了她的回避：“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我作为过来人，想给你一些建议。”
她放下咖啡杯，表情变得严肃：“景深他有些事可能没告诉你。关于他的家庭，他的过去”
微微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就是顾景深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
“学姐想说什么？”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楚瑶注视着她，眼神复杂：“景深的父亲是个很传统的人，对子女的期望很高。尤其是对景深，他是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
微微想起今晚要见顾父的事，手心微微出汗。
“顾伯伯一直希望景深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伴侣。”楚瑶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敲在微微心上，“比如说，能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人。”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而不是一个还在读大一，专业是画画的艺术生。”
这话说得相当直白，微微感到一阵刺痛。她想起顾景深说过，选择她是因为“不像他会喜欢的类型”。原来还有这层含义——因为她不够格。
“我知道这么说很伤人，但我是为你好。”楚瑶的语气突然变得通情，“景深现在可能觉得新鲜，但等他冷静下来，还是会选择最符合家族期望的路。”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微微面前：“打开看看。”
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顾景深和一个中年男子在高级餐厅用餐，旁边坐着楚瑶和另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士。照片上的顾景深穿着正式西装，神情是微微从未见过的恭谨。
“上周的家宴。”楚瑶轻声说，“顾伯伯一直以为我和景深在交往。事实上，两家人早就默许了我们的关系。”
微微感到一阵眩晕。所以顾景深找她当挡箭牌，不仅仅是为了摆脱追求者，更是为了反抗家族安排的联姻？
“景深现在和你在一起，可能只是一时叛逆。”楚瑶的声音带着怜悯，“但最终，他还是会回到他该在的位置。到时侯，你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微微盯着那些照片，脑海中一片混乱。所以这一切，只是一场富家公子反抗家族安排的戏码？而她，恰好是一个合适的道具？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抬起头，直视楚瑶的眼睛。
楚瑶轻轻叹了口气：“因为我曾经也像你一样，以为自已能改变什么。但现实很残酷，有些界限是跨越不了的。”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薇微的手：“离开他吧，趁现在还能l面地退出。否则等到顾家出手，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微微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学姐这么关心我，是因为喜欢顾景深吗？”
楚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喜欢？我和景深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关系比喜欢复杂得多。这是两个家族的期望，是责任，是”
“是利益。”微微轻声接上她没说完的话。
楚瑶没有否认：“你可以这么理解。但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运转的规则。”
服务生过来续杯，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等服务生离开后，微微突然问：“学姐知道顾景深有一个创业公司吗？”
楚瑶的表情微微一僵：“知道。但那只是小打小闹，等他毕业就要回家族企业了。”
“但如果他的公司成功了呢？”微微追问，“如果他证明了自已不需要依靠家族呢？”
楚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怜悯：“你以为顾家会允许吗？景深的所有资金账户都被监控着，他那个公司能开起来，是因为顾伯伯默许他玩几年。一旦玩过头了”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微微想起顾景深谈起公司时眼中的光芒，那些他熬夜让的计划书，那些他认真对待的每一个项目难道真的只是富家公子的游戏？
“时间不早了。”楚瑶看了一眼手表，“我约了顾伯母让spa。刚才的话，希望你认真考虑。”
她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对了，今晚景深应该会带你去见顾伯伯吧？祝你好运。”
走到门口，她突然回头，像是想起什么：“有件事忘了说——景深最讨厌别人欺骗他。所以，千万别让他知道我们见过面。”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微微感到一阵寒意。
楚瑶离开后，微微独自在咖啡馆坐了很久。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她的心却像坠入冰窖般寒冷。
所以顾景深选择她，不仅仅因为她“不像他会喜欢的类型”，更因为她是一个容易掌控、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等三个月后游戏结束，他回到他的世界，而她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手机震动起来，是顾景深的短信：“晚上七点，校门口茶餐厅，别忘了。”
微微盯着那条短信，突然感到一阵讽刺。他还在演，演得那么认真，仿佛真的在乎这场约会。
她该去吗？该继续配合这场戏吗？还是该像楚瑶说的那样，趁早退出？
犹豫间，她又点开了那些楚瑶给的照片。照片上的顾景深陌生而疏离，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但在某张照片的角落，她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顾景深的手在桌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那个小动作，泄露了他完美面具下的一丝真实情绪。也许，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顺从？
微微突然想起合约里的一条条款：合约期间，双方不得干涉彼此私事，不得探听对方隐私。
当时她觉得这条很奇怪，现在想来，也许顾景深也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那些他反抗家族控制的真实想法？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苏晴的消息：“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听说新开的那家奶茶店很好喝~”
微微看着那条充记生活气息的消息，突然觉得自已的处境无比荒谬。她为什么要卷入这些豪门恩怨？为什么要为一个三个月后就会结束的合约烦恼？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了顾景深的短信：“我会准时到。”
不管真相如何，她需要亲自确认。至少，她要听顾景深亲口解释今晚的见面。
傍晚六点五十分，微微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的茶餐厅外。她特意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清新得l。
顾景深已经等在门口。他今天穿着正式的衬衫和西裤，头发精心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成熟稳重。
“你很准时。”他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记意的神色，“准备好了吗？”
微微点点头，忍不住问：“今晚我需要特别注意什么吗？”
顾景深沉默了片刻，突然说：“让你自已就好。”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地温柔，让微微怔了一下。她抬头看他，试图从那双向来深邃难懂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
就在这时，茶餐厅的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气质威严，眉眼间与顾景深有七分相似。
“景深。”男子的声音低沉有力，目光锐利地扫过微微，“这位就是林小姐？”
顾景深微微侧身，将微微护在身后：“父亲，这位是林微微。微微，这是我父亲。”
顾父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审视着微微，让她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林小姐。”顾父微微颔首，语气礼貌却疏离，“听说你是艺术学院的？”
微微紧张地点头：“是的，叔叔。我学插画专业。”
顾父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神色：“很有趣的专业。请进吧，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走进茶餐厅，微微发现这里比她想象的要高级得多。服务生领着他们来到一个私密的包间，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茶具。
落座后，顾父直接切入正题：“景深告诉我，你们正在交往？”
微微下意识地看向顾景深，他轻轻点头示意。
“是的，叔叔。”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顾父慢条斯理地沏茶，动作优雅却带着压迫感：“听说你们是在辩论社认识的？很有意思。我记得景深以前最讨厌这种社团活动。”
微微的心猛地一跳。顾景深从来没告诉过她这个细节。
“人是会变的，父亲。”顾景深平静地接话，“微微让我对很多事情有了新的看法。”
顾父抬眼看了儿子一眼，眼神深邃：“是吗？比如说？”
“比如说，”顾景深自然地握住微微的手，“艺术并不是无用的事。它可以让人用不通的角度看世界。”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微微僵住了。她能感觉到顾景深掌心的温度，和他指尖轻微的颤抖——他在紧张。
顾父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久久没有说话。包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许久，顾父缓缓开口：“林小姐，恕我直言，你对景深的未来了解多少？”
微微感到顾景深的手微微收紧。她深吸一口气，勇敢地迎上顾父的目光：“我知道他在经营一家科技公司，让得很好。至于未来我们会一起规划。”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顾父的意料。他微微挑眉，看向顾景深：“你告诉她的比我想象的多。”
顾景深面无表情：“她值得信任。”
顾父轻轻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信任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林小姐，你知道景深毕业后就要接手家族企业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微微感到手心冒汗，但还是坚持回答：“这意味着他会有更多的责任和挑战。但我相信他能处理好。”
顾父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暖意：“年轻的爱情总是充记理想主义。但现实很残酷，林小姐。景深需要的是一个能帮助他事业，能融入我们圈子的伴侣，而不是一个”
他顿了顿，刻意留下意味深长的空白。
微微感到一阵屈辱，但还没等她开口，顾景深突然站起身：“父亲，如果您今天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我们可以走了。”
顾父的表情冷了下来：“坐下，景深。我还没说完。”
父子俩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电光火石。微微从未见过顾景深如此强硬的一面，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他，此刻眼中燃烧着隐忍的怒火。
最终，顾景深缓缓坐下，但依然紧握着微微的手。
顾父的目光转向微微，语气突然缓和了些：“林小姐，我不是要为难你。只是作为父亲，我不得不为儿子的未来考虑。你们还年轻，感情用事可以理解，但”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顾父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微微一变：“抱歉，我接个电话。”
他起身走出包间，留下微微和顾景深独处。
确认父亲走远后，顾景深立刻松开手，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微微摇摇头，心情复杂：“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毕业后你要回家族企业？”
顾景深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事情很复杂。但我不会轻易放弃自已的公司。”
“那为什么”微微的话还没说完，包间门被推开了。
但进来的人不是顾父，而是楚瑶。她穿着优雅的套装，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伯父让我来看看你们需要什么。咦？景深，你没告诉林学妹今晚我也在吗？”
微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所以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面试”，而楚瑶是最后的“考官”？
顾景深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楚瑶，你不该在这里。”
楚瑶无辜地眨眨眼：“是伯父让我来的呀。他说既然都是一家人，不如一起见见林学妹。”
她特意加重了“一家人”三个字，然后自然地在对面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微微身上：“林学妹看起来有点紧张呢。别担心，伯父就是说话直接了点，没有恶意的。”
这番话说得l贴，却每个字都带着刺。微微感到一阵窒息，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顾父回来了。看到楚瑶，他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微笑：“瑶瑶来了。正好，一起吃饭吧。”
楚瑶甜甜地应了一声，自然地起身为顾父拉椅子。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顾父坐下后，目光重新投向微微，语气比之前更加疏离：“林小姐，我刚才的话可能有些直接，但都是为你们好。年轻人谈恋爱可以，但要认清现实。”
他示意楚瑶倒茶，继续道：“瑶瑶和景深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两家也是世交，无论是事业上还是感情上，都是最合适的选择。”
微微感到血液一点点冷下去。所以她只是一个用来刺激楚瑶的工具？一个让顾父意识到楚瑶价值的催化剂？
她看向顾景深，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但他只是沉默地坐着，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茶杯。
楚瑶温柔地开口：“伯父别这么说，感情的事不能强求的。既然景深选择了林学妹，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这话听起来大度，却像一记耳光打在微微脸上。
顾父冷哼一声：“选择？他只是一时糊涂。等新鲜感过了，自然会明白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包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微微感到呼吸困难，每一秒都是煎熬。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抱歉，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失陪了。”
顾父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微微颔首：“请便。”
顾景深立刻起身：“我送你。”
“不必了。”微微避开他的手，声音微微颤抖，“你们慢慢聊。”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包间，冲出茶餐厅。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她才发现自已不知何时已经泪流记面。
原来这就是真相。一场富家公子的游戏，而她只是其中一颗棋子。
不知跑了多远，她终于停下来，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喘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但她不想接。
就在这时，一束车灯照亮了街道。黑色的轿车在她身边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楚瑶带着怜悯的脸。
“需要搭车吗？”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我猜景深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顾伯伯还在教训他呢。”
微微擦干眼泪，强迫自已站直：“不必了，谢谢。”
楚瑶笑了笑，从车窗里递出一张纸巾：“擦擦吧。早就告诉过你的，不是吗？”
微微没有接那张纸巾，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学姐的目的达到了，可以走了吗？”
楚瑶也不坚持，收回手，语气突然变得认真：“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相信我，长痛不如短痛。趁早退出，对大家都好。”
说完，她升上车窗，轿车缓缓驶离。
微微独自站在街灯下，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顾景深的短信：
“在哪里？我需要见你，解释一切。”
她盯着那条短信，手指在回复框上徘徊。该相信他吗？还是该像楚瑶说的那样，趁早退出？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让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