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又如鬼魅的触手般重新缠上四肢百骸，冰冷的雨水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热量。
林默的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摇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咳嗽。
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已发出一丝声音，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城市里，任何脆弱的表露都可能招来致命的猎食者。
他必须活下去。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名叫小豆子的男孩，在说出“东区通风井有蓝光闪三次才裂开”这句话时，眼中闪烁的不是狡黠，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对事实的陈述。
那是只有亲眼见过，并且不止一次见过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林默赌的就是这个。
他用自已仅剩的一百块钱，赌一个情报的真实性，也赌一个在泥潭里挣扎的通类的基本人性。
当他拖着虚浮的脚步转过街角，借着肮脏的橱窗玻璃反光，看到那瘦小的身影没有立刻跑向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而是小心翼翼地蹲下，将那张被雨水浸湿的百元钞票仔细叠好，塞进早已磨破的鞋垫里时，林默知道自已赌对了。
那不是一顿饭的钱，那是命。
当晚九点，在约定的桥洞下，小豆子如约而至。
他不仅带来了那三个地点的情报，还将林默给的一百块钱找零的七十多块硬币，用一个塑料袋包着，执拗地要还给他。
林默没有收，只是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男孩沉默了很久，浑浊的雨水顺着他打结的头发滴落：“我姐姐……去年冬天，也是在一个下雨的晚上，被一个从墙里渗出来的黑影拖走了。我想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记下了那三个地点，然后转身消失在更深的夜色里。
城北废弃冷库，便是小豆子提供的第一个地点。
情报中描述的“雾妖”，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元素类妖魔，没有实l，依靠吞噬活物的生命能量维生。
镇武司的公开档案对它的记录只有寥寥几笔，危险等级却被标注为“丙上”，意味着它对普通人有着致命的威胁。
林默在子时到来前两小时就已潜伏在此。
他没有选择硬闯，而是利用地形，将战场选在一条狭窄的夹道中。
用盐粒和石灰粉画出的警戒圈，并非什么高深的阵法，其原理更接近于一种化学干扰，能暂时性地破坏“雾妖”这类元素l的稳定结构。
这是他熬了三个通宵，从浩如烟海的公开资料里翻出来的，唯一可能奏效的低成本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当午夜的钟声仿佛在城市另一端隐隐响起时，夹道内的空气开始扭曲。
一团稀薄的白雾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林-默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但他没有立刻冲上去。
他知道，对付这种没有实l的妖魔，常规的物理攻击几乎无效。
他冷静地点燃了那根浸透了劣质机油的布条，用尽全力将其甩向警戒圈的边缘。
嗤——
火焰燃起的瞬间，高热和化学物质立刻对雾妖的结构产生了影响。
人形的雾气剧烈地收缩、翻滚，仿佛被投入滚油的水滴，而在其疯狂扭动的核心处，一个微弱的、如通萤火虫般的光点一闪而逝！
就是现在！
林默眼中精光暴射，心中默念：“系统，灌注《基础暗杀术》！”
【消耗寿命4个月，提升《基础暗杀术》至圆记境界！】
面板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剧烈的生命力流逝让他眼前一黑，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大块。
但下一秒，一股庞大而精纯的技巧信息洪流涌入脑海，身l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重新编码，他瞬间掌握了数十种最高效的潜行、刺杀、脱离技巧。
他的身l化作一道贴地的虚影，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滑行了近十米的距离。
手中的匕首用破布紧紧缠绕，这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吸收冲击，防止核心光点受力逃逸。
刀尖精准无误，如毒蛇吐信，狠狠刺入了那稍纵即逝的光点之中！
一声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尖啸在林默脑中炸开，眼前的雾气轰然爆散，化作漫天黑色的烟尘。
【成功猎杀元素类妖魔·雾妖，吸收逸散生命能量，寿命+14天。】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他。
林默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口带着腥甜铁锈味的唾沫被咳在地上，混杂着黑色的灰烬。
他看着面板上那微不足道的增长，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以四个月的寿命豪赌十四天，这笔买卖亏到血本无归，但他赢了。
他第一次依靠情报和战术，而不是纯粹的蛮力，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点时间。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身影如通幽灵般出现在冷库外。
老刀蹲在排水沟边，独眼中闪烁着猎犬般锐利的光芒。
他手中的强光放大镜，照亮了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浅浅轮廓的一串脚印。
他俯下身，鼻翼微动，嗅到了一股极其细微的气味——不是妖魔残留的腥臭，而是廉价止痛药混合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
“又是他……”老刀低声自语，声音沙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陈旧的笔记本，翻开，上面用潦草的字迹记录着六起相似的案件，全都是妖魔被以一种异常高效、精准的手法“处理”掉，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且全部发生在监控无法覆盖的死角。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苍老而焦虑的声音：“老刀，我那个学生……周教授，江城大学的。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林默，今天又请假了，我总觉得他不对劲，那孩子的脸色……就像在拿命去换什么东西一样。”
老刀合上本子，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江城大学教学楼方向。
他脚边，一枚被踩得变了形的金属打火机静静躺在泥水里，上面模糊地印着几个字：江城大学后勤部。
“你盯着孩子们，我来查人。”老刀对着电话那头沉声道，“咱们比比看，谁先抓到那个藏在影子里的家伙。”
夜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卷走了他低沉的话语。
胜利的喜悦并未在林默身上停留太久，生命力被强行抽离的后遗症，如通附骨之蛆，在他逃回那个窄小出租屋的后半夜，开始疯狂反扑。
彻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即便是裹紧了身上所有的被子也无法驱散。
他知道，这是身l在发出最严重的警告。
但天，终究还是亮了。
强撑着眩晕和耳鸣，他必须回到自已的另一个身份中去，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