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葬礼办得很隆重。
省里市里的领导都来了,整个村子的人,也都自发地前来悼念。
灵堂前,摆满了花圈。
曾经骂我最凶的王婶,哭得几度昏厥。
李二狗和他妈,长跪在我的遗像前,磕头磕得额头都出了血。
所有人都以为我妈会崩溃。
但她没有。
从葬礼开始到结束,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衣,腰杆挺得像一杆枪。
她冷静地接待每一位前来吊唁的宾客,冷静地处理每一项琐碎的事务。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冷得像冰。
那种极致的平静,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悸。
我的魂魄飘在她身边,感到一阵陌生的寒意。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妈妈。
葬礼结束后,刘队将二十万奖金和一等功奖章交给我妈。
“阿姨,这是念念用命换来的荣誉,也是国家给您的一点补偿。”
我妈看着那张银行卡和那枚金质奖章,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接了过来,声音平淡无波。
“谢谢。”
“国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女儿的命,是用来保护人民的,不是用来换钱的。”
“但这笔钱,我会替她,花在‘该花’的地方。”
“该花的地方”五个字,她咬得特别重。
刘队没听出异样,只当她是要捐出去,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我妈回到家,没有去清洗那扇被泼了油漆的大门。
她就让那刺眼的“畜生之家”留在那里,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她辞去了社区主任的职务,拒绝了所有采访。
她把我所有的遗物,包括那些信,都锁进了一个箱子,放在我的床下。
然后,她开始出门。
她不再穿那件红色的外套,而是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灰色衣裤。
她像一个幽灵,在村子里游荡。
她会站在李二狗家门口,看他爸妈因为刚追回来的养老金怎么分配而争吵。
她会坐在王婶的墙根下,听她又在跟别人嚼谁家的舌根。
她看着那些曾经羞辱过她,羞辱过我的人,一张张虚伪的脸,眼神越来越冷。
一天晚上,她拿出那张存有二十万奖金的银行卡,在灯下看了很久。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念念,他们说你是畜生,说妈妈是老畜生。”
“他们把你害死了,现在却跟没事人一样。”
“这不公平。”
“妈妈一辈子讲规矩,讲正义。”
“现在,妈妈要用妈妈的方式,为你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