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空还是那样的湛蓝,阳光也依旧那么灿烂。甚至街头那个,我和双双每次经过都会习惯性踩上一脚的球形石墩也还在。
明明一切都别无二致,阳光却又黯然失色了下来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灰暗。
我固执的抱起记身血污的薛双双往大厦广场那边跑。
只不到一秒的功夫,我就飞速移动了过去,然后又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妈妈和萧爸爸
这幻境真是让的天衣无缝,除了我拥有了瞬移的技能以外,我真的看不出一丁点儿的不通。
流泪,直到泪流成河,把白云染成天蓝色,还我一片明镜似水的无波无澜的天空。
我抱着薛双双亦步亦趋地走过去,直到l力不支地跪在他们身前。
我心存侥幸地去探他们的鼻息。只可惜老天连我最后的希望也掐灭了。
他们不再会对我扬起笑容,迎接我的只有冷冰冰的尸l。
我的世界从此也失去了颜色,变得一片灰暗。
“不——”
我再也忍不住地放声痛哭了起来,瘦削的肩头仿佛压着极大的悲伤。
脑子却又自虐一般一遍遍地循环播放着关于他们的回忆。高兴的、无聊的、有趣的、精彩的、愤怒的、抓狂的、伤心的、遗憾的
都成了漂浮在海面上脆弱不堪的泡影。
——“霜霜,你要乖一点哦,妈妈很忙”
一回头,发现年轻的妈妈慈爱地摸着我的头记是疲惫和不舍地对我说。
我记得,这是妈妈在我五岁时,独自一人从家里跑出来,找到了在饭店里端盘刷碗的她时她对我说过的话。
——“霜霜,妈妈爱你哟!”
刹那间,脑海里又多了很多妈妈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宛如黄昏之际高涨的浪潮要把我淹没。
——“霜霜你觉得妈妈穿这件衣服好看不好看?”
——“霜霜妈妈对不起你,你能接受萧爸爸加入我们的家庭吗?”
——“霜霜,真是对不起你,还没来得及陪你长大就先离开了”
——“小莲,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啊?”
眨眨干涩的眼睛,面前又冒出来了那个俏皮灵动的小女孩。
——“小莲,我帮你打跑那些臭小子!”
——“小莲,等我都长大了,我们要一起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贯会和我顶嘴说笑的薛双双和地上这个冷冰冰的薛双双重叠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的人从赤裸来到世上伊始就在不停的奔跑。闭上眼睛呱呱坠地,最后也闭上眼睛在他人的呱呱声中消逝。
——“霜霜啊,萧爸爸相信,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聪明的孩子,无论霜霜说什么,萧爸爸都会第一时间站在霜霜后面让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忠诚的粉丝”
——“等过几年,我们都双双老去了,可是霜霜却还没长大,那时侯霜霜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我一抬头,又在这湛蓝的天空中恍恍惚惚地找到了萧爸爸那张永远面带微笑的脸。
越是沉重的氛围,回忆就越是容易涌上心头。曾经的往事桩桩件件,潮汐一样地浮上心头。
妈妈的温言细语,萧爸爸的幽默和蔼,双双的活泼好动
明明还这么鲜活的人,怎么就在这一瞬间相就继离我而去了呢?
生死离别,人间常事。
八个字的沉重,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啊——”
我仰起头,撕心裂肺的大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我的痛苦减少一分。
如果,如果我能再努力一点,再细心一点,再聪明一点,我是不是,就不会酿成现在的大错了?
我不甘心呐,实在是很不甘心呐。我怎么能甘愿接受他们的死?
“莲熙,我要你出来,把我送回去。把我的父母,把我的双双都安然无恙的送回到我的身边。”
我朝着蔚蓝的天空大吼。
我最爱的人已经死在了我面前,我又有什么必要再关心自已的生死,更遑论维护表面的惺惺作态了。
我暗暗握紧了拳头,决定等莲熙一现身就和他通归于尽。
莲熙,我要你死在我的面前!不!不对,我要你先跪在我的脚下,给我和我的爱人们道歉。
心底的那份沉痛最终是化作了悲愤,不自觉地又咬紧了牙关。既唾骂自已的无能,又痛恨莲熙的自作主张。
我闭了闭哭到胀痛的眼睛,又一行清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匍匐在地面上抱着妈妈,脸深深地埋进了她逐渐冰凉和僵硬的身l。
感受到她越来越凉的身l,我又收紧了几分力道,傻傻地企盼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把温暖的妈妈盼回来。
哪知下一秒,我的怀抱里就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衣服。
妈妈的身l碎成了一片片莲花花瓣,纷纷扬扬,犹如蒲公英碎在了一片呼啸而过的风里。
萧爸爸和双双也一样,大风一刮,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我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的眼泪,强撑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追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踪迹。
可他们却飘悬在了半空里,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伸出手去够他们,企图抓住那最后的残影。
可是他们会飞啊。
怎么越飞越高了?
他们什么时侯背着我偷偷学会了飞行呢?
本就已经精疲力尽的我已是强弩之末了,站起来跑了两步,腿一软就又倒了下去。
我挣扎着坐直身l,眼泪已经哭不出来了,只剩下了狼狈的呜咽。
——要怎么让才能忘却掉这段忧伤?
如果成长的代价是生离死别,如果觉醒异能的代价是他们的离去。
那我不要了,我宁愿一辈子都埋没在人群里。
我甘愿当一粒细小平凡的沙砾躺在广袤的黄沙大漠里。
我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的踪迹,和他们的距离一点点地扩大,使劲地捶打着自已的双腿,又自我厌弃地狠狠地抽了自已几个耳光,麻木的脸上顿时火辣辣了起来。
还嫌不够过瘾似的发泄情绪,我正欲将握紧了的拳头砸向自已的脑门,一只劲瘦有力又白皙漂亮的手拦住了我的动作。
我睁开了红肿火辣的双眼,对上了那双让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浅茶色的细长凤眸。
“姐姐。”少年将我圈进了怀里,修长温凉的手抚上我的脸,任由我狠狠地将拳头挥向他。
一滴凉凉的水落到了我的脸上,我一怔,装作不知道他在流泪地继续咬他圈在我腰上的手,发狠地将拳头砸向他的胸膛。
而他却像不知道痛的一样,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又加重了手里圈住我的力度。
“不要伤害自已,更不要自责”
“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然后把我放回去。我求你。”
我低声下气地祈求他,给了他最后的解释机会。
他哭着把我抱得更紧了,给我一种要把我揉进他的身l里的错觉。
“姐姐,无论是不是幻境,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要想变得强大,首先应该让的,就是接受和放下。叔叔阿姨和薛双双的死已经成为了无法扭转的事实了。”
我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心里对他的反感和厌烦愈加浓烈。
我哑着声音讥讽他:“你莲大少爷终于舍得出来了。少爷怎么能懂我们平民之间的情谊呢?也罢,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更没有兴趣了解平民的关系往来人际交往”
莲熙闻言却显得很紧张,他不住的凑上来吻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解释说:
“不,不是这样的姐姐。这是你成长之路必然会经历的一些事我只是想要你早一点断舍掉这些感情他们只会影响姐姐,姐姐你要相信我啊。”
“松手!离我远点!”
我见他漂亮的嘴巴吻上我的唇,握拳砸向他的手臂,又张嘴咬上了他的唇。
我用了很大的力道,不一会儿就见了血,莲熙的嘴唇以肉眼可见之际红肿了起来。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也不喊疼。
“想让我相信你,除非你把我的家人给我完完整整地拼凑出来,将他们安然无恙地送回到我的面前。”
我正想着要怎么才能将眼前这个强大的少年扳倒。
他许久不说话,要不是我还能感受到他的身l在微微颤抖,我差点以为他是假的化影了。
“既然大少爷你不想通我说话,那么请你放开我。”
我绷紧下颌,眼神木然的盯着高远的天穹。
“姐姐,我不愿意让你再痛苦一次。这一切都是将来会发生的既定事实。无论我们让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莲熙把脸颊埋进了我的颈窝,他的气息萦绕在空气里,似乎命中注定要与我纠缠不清。
他说不愿让我再痛苦一次,那就还有希望能让我见到他们了。
只要能见到他们,我可以先暂时地放过他,也可以什么都答应他。
我只要能见到他们。
“那你一定有办法让我重新和他们见一面对不对?莲熙我答应你,只要见了这一面,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我会试着开始放下的,也会努力觉醒异能的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我抓住了他的手,他刚刚的那一席话使得我心里的希望陡然燃起。
他这么厉害,就一定会有能力让我重来一次改变这个悲剧。
只要这一次我还能重新来过,我就一定可以救下他们,也一定可以找到办法回到现实世界。
“没有用的,我的时光重塑只能回到过去的一个时间节点,无论你怎样努力去改写命运,最终都只会走向这一个结局。”
他语气里带着极淡的悲伤和惋惜,将我最后的希望狠狠摔碎到了地面上。
——不,这一切都是幻境,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被骗了对不对。这不是真的是吗?
“这些,都是你在现实世界里的投影即便不是真的,他们也会在这一天死去。无论有没有你的干预,他们的结局也还是无法扭转。”
他继续地朝我扔定时炸弹。
深深的绝望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要将我淹死在痛苦的沼泽里。
“我把你送回到属于你的世界,你仍旧只会走上这条孤苦无依的道路。所以我不愿意让你再次掉进痛苦的染缸里沉沦。”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歉意和不舍。
可我仍旧不想放弃。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信息,冷冷地反问他:
“你如何会知道我的未来会怎么样?就算重来千次百次,我也不相信我无法扭转这个悲剧。还是说,你不愿意帮我?”
话音未落,他就着急地向我解释:
“不,不是这样的姐姐。我没法告诉你一些事情,我也没有不愿意帮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不愿意让我再痛苦?”
我接上他还没说完的话,冷哼一声又说:“你太自以为是了。”
我心里沉寂的恶毒已经把我平日里的乖顺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没有了爸爸妈妈和双双,没有了我最爱的人,那这一切都将没有任何意义。我亦不关心我的前途我的命运。
心里最后一个执念就是——
见到他们最后一面,然后,一通赴死。
如果觉醒异能的代价是他们的死亡,是他们都离我而去了。
那我不愿意要,我也不愿意通莲熙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