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靳不知何时出现，又或许他早已站在不远处，静默地注视了这场闹剧许久。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不动声色地把我护在身后。
「谁让你出来的。」
这句话，是对着裴澈讲的，声线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威压。
「小叔叔，我」
「带下去。」
裴怀靳甚至没有再多看裴澈一眼，直接打断了对方还未出口的辩解，语气不容任何反驳。
旁边的保镖立刻上前，架着还想挣扎的裴澈往外走。
「绾绾！你听我解释啊绾绾！」
裴澈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哭腔，在空气中徒劳地挣扎，最终随着他的身影一同远去，彻底消失。
我没有回头。
那个我追了十几年的背影，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模糊成了无关紧要的影子。
这场荒唐闹剧的结局，以裴澈再次被带走而仓促收场。
而而从裴怀靳出现的那一刻起，周围的其他人，包括我的父母，竟无一人出声，仿佛早已默认了眼前的这一切。
果然，这个家，从来都是他说了算。
这场替身的荒唐戏码，真正的导演和始作俑者，自始至终都是裴怀靳。
其他人，不过是他棋盘上默契配合的棋子。
连我也是，任他摆布。
裴怀靳把我带回了我们的家，夜晚很黑，没有灯光我连模糊的视线都没有。
这三个月的相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他喂我吃饭的耐心，给我洗澡的温柔，抱着我时的小心翼翼，原来都是裴怀靳。
连住院的那一个月里，陪着我的都是裴怀靳。
「为什么？」
我终于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要顶替他？为什么要对我好？」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就在我转身想走时，手腕突然被他用力攥住。
下一秒，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往下沉。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却摸到了他的头发。
他，跪下了？
「晚晚，」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甚至有些哽咽，「我没有讨厌你。」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从来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靠近你。」
他抬起头，我模糊的视线里，好像能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裴怀靳跪在我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在裴家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卸下了所有的铠甲，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我面前。
说不触动是假的，我咬了咬唇没有理他。
「你的眼里从来只有裴澈，那次你抱错人，我不是生气你认错了，是生气你抱得那么自然，那么依赖，可对象不是我。
「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才故意说那些狠话赶你走。」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厌恶，全都是假象？
「车祸那天，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看到你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医生说你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甚至会失明，我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裴澈那个混蛋，居然在那种时候跑了。我看着你苍白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照顾你。」
「我知道这样骗你不对，」他握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可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拒绝我，怕你醒过来第一眼想看到的不是我。我想借着裴澈的名字，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暂时的。」
「这三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他们都在骗你，但我没有。」
我浑身冰冷，听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脑袋嗡嗡作响。
「从始至终，碰你的人是我，抱你的人是我，和你结婚的是我！」
他抬起头，黑暗里，那模糊的轮廓逼近，目光如有实质，突然变得疯狂。
「叫你老婆的是我，楚绾，你看清。」
他抓着我的手，强行按在他心口。隔着一层衬衫布料，底下是疯狂擂动的心跳，震得我掌心发麻。
「现在是谁对你欲罢不能？」
「我从很早以前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最后一句话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我浑身一震，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巧合，都是他的刻意，那些我感受到的温柔，都是他的真心。
我追了裴澈十几年，却从来不知道，身后一直有个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注视着我。
看着一个不回头的人有多痛苦，我知道。
我对裴怀靳，又是什么感觉。
有些混乱。
我大概是恨他的。
恨他连同所有人，为我精心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让我误以为触摸到的便是全部幸福，却从未想过，自己不过是那只被蒙在鼓里金丝雀。
可我又似乎是有点喜欢他的。
他给予我的体贴与守护，是我坠入无边黑暗后，唯一真切抓住的光。
因为失明，我变得敏感易怒，失控地发过很多脾气，摔过不少东西。
有一次，我失手将茶杯砸向他的方向，听见他闷哼一声。
我惊慌失措地摸索，指尖触到他额角温热的湿润，才知道自己弄伤了他，顿时吓得哭个不停
可他非但没有一句责备，反而第一时间将我温柔地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低声哄着我。
这从来就不是裴澈会做的事情。
或者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早就隐约觉得，他不是他。
裴怀靳的追妻之路，比他想象中要难。
我没有提出离婚，但是让他搬出了主卧。
在我走出心里这一关之前，我都不想在跟他同床共枕。
他竟然让找张妈休息，自己一个人安排我的三餐，每天还样样不重复。
看不出来，裴怀靳这样矜贵的人做饭还挺好吃。
后来，我妈来了。
我内心有些排斥，因为我妈竟然也联合他们一起欺骗我。
「晚晚，妈知道错了。怀靳那孩子，对你是真心的，那个时候你住院，他疯了一下跑来，向我跟你爸妈发誓，说一定会照顾好你。
「你跟他结婚之后，他确实把你照顾的很好。我们是有错，但你为了自己也好好想想，你要是也喜欢他，就别错过了。」
我没说话，心里却已经开始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