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护眼的壁灯,安宁转过头盯着李春芳看,借着暖黄色的光看见她纹路丛生的双眼里,一片湿润。
“妈知道这些年你在安家受的委屈,妈以前是真的自私,但那时候也是真的没办法。”
李春芳转头看向安宁,眼泪顺着皱纹流下来,“你刚来咱们家那几年,爸妈是真的疼你爱你,把你当亲闺女对待的,只想把更好的给你。”
安宁心里猛然一抖,她当然记得,她也是有快乐的童年的。
那时候还没有安宇灿,妈妈爱她爸爸疼她,哪怕条件不好日子过得很穷,安天华也会用收一整天破烂的钱给她买牛奶和零食,李春芳也会在经济条件范围内做最好的饭菜给她吃,总是把她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香香的。
只是那样的童年并没有持续几年。
有了安宇灿后,安天华和李春芳更累了,压力更大了,对待她的耐心也渐渐没有了。
再后来,安天华开始酗酒赌博,家里就剩下安天华和李春芳三天两头的争吵声,以及她和宇灿抱头痛哭的可怜无助样。
那天真快乐的童年时光一去不复返,她再也感受不到当初父母对她的爱,余下的那些年都是连喘口气都奢侈的窒息生活。
“爸妈也是人,也是自私的。宇灿是我们亲生的,还得了病,那就像一把刀每时每刻都挂在我们头上。”
李春芳哽咽道,“哪有父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随时都可能会死亡而无动于衷的。但是我们没办法,太穷了,就算我们不吃不喝也攒不够宇灿的手术钱。所以当有一丝机会出现可以救宇灿的时候,妈就拼命想抓住它。”
“妈知道当年拆散你跟小陆很残忍,可是妈没办法。”
李春芳泪流满面,安宁也无声地流着眼泪。
“陆家的医院,陆家的钱,陆家甚至可以买来跟你弟弟匹配的心脏,陆家是唯一可以救你弟弟命的救命稻草。”
李春芳紧紧抓着安宁的手,泣不成声,“我原以为你跟小陆只是暂时地分开,等你弟弟好了,你们之间说清楚还可以和好的。是妈太天真了,我没想到你当时被逼得那么绝望,绝望到要在自己手上动刀子。”
她紧紧攥着安宁左手留下疤痕的地方,哭了许久。
平静下来后,她擦了擦眼泪,看向安宁,“你这次回京海我想了很多,我本来都不想治了,但你还愿意管我。如今这个岁数了我也没别的放不下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你弟弟。”
“如今你找到了你的亲生父母,如果你想回去,妈不拦着你,你本就不属于京海不属于安家,这么多年反倒是安家欠了太多了。”
“我就希望你以后别跟你弟弟生分,他的病治好了,你不用负担他,他毕了业可以工作养活自己。你们从小感情就好,以后也还当亲姐弟,也算是这个世界上彼此不多的亲人。”
“宁宁。”李春芳泪眼朦胧地看着安宁,“这么多年来,妈都欠你一句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委屈,辛苦你了我的女儿。”
安宁仰起头,使劲让眼泪回流,许久,她擦了擦眼角转头看向李春芳,故作严肃地问,“说这么多,就是不想我回去呗?”
“妈不是这个意思。”李春芳赶紧解释,“妈是觉得,心里藏了这些事不跟你说说难受得很。这说出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妈会痛快点。”
安宁忽地一笑,眼底还湿湿的,“我的亲生父母已经过世了,但我这里不是还有个妈么,我当然会留在这里。”
闻言,李春芳含泪的眼底一阵欣喜,眼尾带着笑意。
“而且,京海有最好的教育,我希望弦弦能在京海上学。”
安宁浅浅一笑,看向窗外高挂的月亮。
京海还有陆西宴,她哪里都不会去。
提起安弦,李春芳忽然问,“宁宁,你老实告诉我,弦弦究竟是不是小陆的儿子?”
她认真地看着安宁带笑的眼睛,“你绝对没有再婚,更不可能又离婚,弦弦是小陆的,对吧?”
安宁定定地看了李春芳很久,事到如今她和陆西宴也和好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弦弦的爸爸就是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