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深夜的匿名消息
洛月关掉钢琴盖时,指尖还沾着肖邦夜曲的余韵。培训班走廊里最后一阵孩童的喧闹散去,只剩下空调外机嗡嗡的低鸣,在南省湿热的夏夜里晕开一圈圈黏腻的涟漪。她看了眼表,晚上十点半,比往常多留了半小时——最后那个男孩总在升fa音上卡壳,她耐着性子陪他练到手腕发酸。
洛老师再见！明天给您带妈妈做的饼干！男孩被家长牵着,回头时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
路上小心,饼干我等着哦。洛月笑着挥手,直到防盗门咔嗒落锁,脸上的弧度才像被抽走了骨架,慢悠悠地塌下来。她走到窗边推开玻璃,夜市的油烟混着晚风涌进来,却吹不散胸口那层薄薄的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前夫发来的消息：安安说想你了,周末我送她过去
洛月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回：好,我准备她爱吃的草莓蛋糕。
退出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着,最终停在那个图标灰暗的匿名社交软件上。这是她半年前被学生家长安利的,说是成年人的树洞,匹配机制全凭系统随机,看不到头像和资料,只有一串代号。她注册后只点开过三次,今晚却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启动键。
加载页面跳过后,消息列表顶端弹出一条新提示：【用户无声处向你发送了问候】
洛月的指尖顿了顿。她的代号是月下,取自她总在深夜上线的习惯。点开对话框,对方只发了一个符号：…
像一声卡在喉咙里的叹息。
洛月想了想,敲下：还没睡
对方回复得很快,快得像早就在等着：嗯。
一个字,简洁得近乎疏离。洛月端起桌边凉透的茶喝了口,又问：在做什么
看天花板。
这回答有点孩子气,洛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
比做梦好。
屏幕那头的人似乎不太擅长聊天,每句话都短得像在敷衍。洛月本该就此打住,她向来不擅长应付冷淡的人,可比做梦好这四个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她太懂这种感觉了——有些夜晚,连黑暗都比梦境仁慈。
我刚下课,她换了个话题,教小朋友弹钢琴,有个小家伙把《小星星》弹成了《两只老虎》。
这次对方沉默了更久,久到洛月以为对话已经结束,屏幕才跳出一行字：钢琴……好听吗
洛月望着窗外被霓虹灯染成橘色的夜空,指尖悬在键盘上：有时候像下雨打在伞上,有时候像有人踮着脚走路,有时候……像哭不出声的那种难过。
发送后她有点后悔,觉得这描述太矫情。可无声处很快回了过来：我好像……能懂。
没有多余的字,却让洛月的心跳漏了半拍。她和朋友们聊音乐时,她们会说这首很治愈那个旋律抓耳,从未有人说过我能懂。这种跳过所有修饰直达内核的共鸣,陌生得让她心慌。
你呢洛月问,为什么不睡
怕黑。
又是三个字。洛月挑眉,怕黑却要看天花板她正想追问,对方又发来一条：但更怕有声音的黑。
这句话有点绕,洛月琢磨了片刻才明白。她想起小时候打雷的夜晚,自己总躲在被子里捂住耳朵,明明怕的是雷声,却连黑暗都一并恨上了。
我这里有盏小夜灯,她敲字,暖黄色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对方发了串省略号,然后是,听起来很软。
是挺软的,洛月笑了,下次拍给你看。
好。
这次的好字后面,似乎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松动。洛月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了,便说：不早了,试试闭眼睛就闭五分钟。
对方没回。洛月等了几分钟,以为不会再有回应,准备退出时,收到了一个小小的月亮表情,像句无声的晚安。
她盯着那个月亮看了会儿,关掉对话框时,胸口的闷意好像淡了些。
第二章
图书馆的阳光
苏糯糯把脸埋进摊开的英语词典里,试图忽略室友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宿舍的空调坏了,热烘烘的空气里飘着廉价香水味,她的额角沁出细汗,助听器贴在耳廓上的地方有些发痒。
糯糯,你周末回家吗我哥寄了些海鲜干货,要不要带点给你夏栀凑过来,短发扫过苏糯糯的手臂。
苏糯糯猛地往旁边缩了缩,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回。
夏栀眼里的光暗了暗,却还是笑着说：那我周末去图书馆,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
苏糯糯！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喊,苏晴晴踩着高跟鞋站在宿舍门口,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审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头发别留这么长,像没精神的女鬼！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苏糯糯下意识地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左手悄悄缩进袖子里,把腕表往手腕上方推了推。
姐,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发颤。
来看看你是不是又在偷懒！苏晴晴走进来,目光扫过苏糯糯桌上的书,学英语学再好有什么用见人都不敢抬头,以后能找到工作
夏栀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被苏糯糯用眼神制止了。她太清楚苏晴晴的脾气,越反驳只会让她越激动。
我……我会努力的。苏糯糯的指尖掐进掌心。
努力苏晴晴冷笑一声,上次让你跟我去见客户,你倒好,全程低着头像谁欠了你八百万,要不是看在你长得还有点用……
姐！苏糯糯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
苏晴晴被她突如其来的反抗噎了一下,随即更不耐烦：跟你说话就这态度果然是没人教的性子！
这句话像把冰锥扎进苏糯糯心里。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去图书馆。
没等苏晴晴反应,她抓起背包冲出宿舍,助听器被甩得晃了晃,世界瞬间变得模糊而遥远。
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是苏糯糯的秘密基地。这里人少,阳光能透过百叶窗在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安静得只能听到翻书声和自己的心跳。她把背包往桌上一放,刚想坐下,胃里突然一阵绞痛——老毛病又犯了。
她脸色发白地蹲下身,手按在肚子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背包里有常备的胃药,可她现在浑身发软,连拉开拉链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递来一瓶温水和一个白色药盒。
苏糯糯抬头,看到夏栀站在面前,额角带着薄汗,显然是跑着跟过来的。我看你脸色不对,就猜你可能不舒服。夏栀把药盒打开,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快吃了吧,我帮你占了位置。
苏糯糯接过药和水,手指抖得厉害,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夏栀蹲下来扶她,你呀,就是太能忍了。苏晴晴那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
别说了。苏糯糯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夏栀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她扶着苏糯糯坐到椅子上,又去接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我去买瓶酸奶给你凉的可能舒服点。
苏糯糯点点头,看着夏栀跑远的背影,心里又暖又涩。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对自己好,像她这样的人,就该待在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腐烂。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移到书页上,苏糯糯靠在椅背上,胃里的绞痛渐渐缓解。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匿名软件,月下昨晚发了张照片——一盏小小的夜灯挂在墙上,暖黄的光晕在黑暗里晕开,真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敲下：今天胃不舒服。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分享自己的事,发送后心脏怦怦直跳,几乎立刻就想撤回。
可月下很快回了：吃了药吗别空腹。
嗯,吃了。
有没有喝温水不要喝冰的。
苏糯糯看着屏幕,指尖微微发颤：朋友买了酸奶。
酸奶可以,但别喝太多,凉性的。对方的消息像带着温度,我以前也有肠胃炎,疼起来恨不得打滚,后来养成了随身带苏打饼干的习惯,你也可以试试。
苏糯糯的眼眶有点热。养父母也会叮嘱她注意身体,却总是带着别给我们添麻烦的潜台词；苏晴晴只会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真没用。从来没有人这样,只单纯地担心她疼不疼,有没有好好吃药。
她起身走到图书馆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包苏打饼干。拆开包装咬了一口,淡淡的咸味在舌尖散开,胃里好像真的舒服了些。
她拍了张饼干的照片发给月下：买了,谢谢。
不客气,对方回,好好休息,别硬撑。
苏糯糯回到座位上,阳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暖洋洋的。她看着月下的头像——一个简单的月亮符号,突然觉得,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或许比身边很多人都更靠近自己。
第三章
疤痕与夜灯
洛月发现无声处很喜欢吃甜的。
聊天时只要提到蛋糕、奶茶这类东西,对方的话就会变多。会说今天看到一家店的泡芙像小云朵,会问芒果班戟和草莓班戟哪个更好吃,甚至会发一张拍得歪歪扭扭的桃酥照片,说这个有点硬,但很香。
洛月每次都耐心地回,告诉她哪家店的提拉米苏最正宗,教她怎么分辨奶油的好坏。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隔着屏幕,不用伪装成开朗的样子,也不用刻意讨好谁,只是分享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就很安心。
这天晚上,洛月刚哄睡女儿安安,手机就震动了。是无声处发来的：流血了。
洛月的心猛地一紧：怎么了受伤了吗
嗯,不小心被书划到了。
严重吗有没有消毒
不严重,小口子。对方发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就是……看到血有点慌。
洛月松了口气,又有点心疼：下次小心点。我家有碘伏和创可贴,每次安安磕到都用,你也备点在身边。
嗯。
过了会儿,无声处又发来一条：你有小孩吗
洛月犹豫了一下。她从没跟人提过安安,连最好的朋友都只知道她离婚了,不知道有孩子。可面对无声处,她鬼使神差地敲下：有个女儿,十岁了,像只小刺猬。
很可爱吧
有时候可爱,有时候气人。洛月笑了,昨天把我的乐谱画得乱七八糟,还说要给小蝌蚪穿裙子。
……对方发了串省略号,然后是,真好。
这两个字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羡慕,洛月看着有点不是滋味：你呢身边有……亲近的人吗
屏幕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洛月以为她不会回答,才跳出一行字：没有。
干脆利落,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洛月想起自己离婚后的那段日子,抱着安安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连呼吸都觉得多余。她敲字：我以前也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后来才发现,有人惦记着,总归是不一样的。
惦记……很麻烦吧。
有时候是挺麻烦的,洛月承认,但她会在你生病时用小手摸你额头,会把最甜的糖留给你,这些麻烦就都值了。
无声处没再回。洛月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便说：很晚了,去睡觉吧。实在睡不着,就看看我给你发的夜灯照片。
好。
放下手机,洛月走到窗边。南省的秋天总是来得很晚,夜里还有蝉鸣。她想起无声处说看到血会慌,想起她喜欢甜食,想起她怕黑又怕有声音的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有点发胀。
苏糯糯把创可贴贴在手指上,指尖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其实不是被书划到的,是她整理书包时,不小心被拉链蹭到了左手手腕,旧疤痕旁边的皮肤破了点皮。
她下意识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那道浅粉色的印记。那是初中时留下的,那个说喜欢她安静样子的男生,转头就把她的日记念给全班听,笑着说看这个聋子还敢喜欢人。那天晚上,她把自己锁在浴室里,看着血珠滴进水里,像一朵朵散开的红玫瑰。
后来养父母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说她有抑郁症。可她觉得,自己只是病了,一种治不好的病。
手机屏幕还亮着,月下说有人惦记着总归是不一样的。苏糯糯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
夏栀算吗她会记得自己不吃辣,会在下雨天顺路送伞,会把猫粮分给自己喂流浪猫。可苏糯糯总觉得,这只是夏栀太善良,等她发现自己有多糟糕,就会离开了。
苏晴晴更不算,她的惦记是带着刺的,每句话都在提醒她有多差劲。
哥哥苏星眠……他对谁都好,好得像中央空调,她这点小情绪,在他那里根本排不上号。
至于养父母,隔着太平洋的距离,他们的关心早就变成了例行公事的邮件。
苏糯糯点开月下发的夜灯照片,暖黄的光在黑暗里晕开,柔和得不像真的。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个能把钢琴声形容得那么贴切的人,长什么样子是像夏栀那样笑得很亮,还是像图书馆里的老教授那样温和
她不敢问。有些关系,就该停留在恰到好处的距离里,一旦靠近,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凌晨一点,苏糯糯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摸出枕头下的苏打饼干,就着温水吃了两块。胃里舒服了些,困意却涌了上来。她把手机放在枕边,屏幕上还停留在那张夜灯照片,像真的有暖黄的光透过屏幕照了进来。
这一晚,她没有做噩梦。
第四章
失控的边缘
洛月的抑郁症复发了。
起因是前夫突然提出要带安安去外地定居,理由是那边的教育资源更好。洛月知道,这不过是他新女友的意思。她没吵没闹,只是在电话里平静地说我不同意,挂掉电话后,却在钢琴教室里待了整整一下午,指尖落在琴键上,连最简单的音阶都弹不完整。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无声处。她只是回复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语气也越来越淡。
今天去看了画展,有幅画全是星星。
嗯,挺好的。
吃到了很好吃的提拉米苏,想分你一半。
谢谢。
你是不是不开心
看到这条消息时,洛月正在给安安削苹果。刀尖不小心划过手指,血珠立刻涌了出来。安安哇地一声哭了：妈妈流血了！
洛月赶紧用纸巾按住伤口,笑着哄她：没事,小口子。
把安安哄睡后,她才拿起手机,看着无声处的问题,指尖悬在屏幕上很久,才敲下：有点烦。
可以说给我听吗
洛月看着这行字,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她不用解释前因后果,不用考虑对方会不会觉得她矫情,只是简单地敲：有人想抢走我很重要的东西。
抢不走的。对方回得很快,重要的东西,都会牢牢抓住的。
如果……我抓不住呢洛月的眼眶有点热。
那我帮你一起抓。
没有多余的话,却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洛月靠在床头,看着手机屏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些天积压的委屈、愤怒、恐惧,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她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放声大哭的角落。
她没有说更多,只是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无声处没有追问,也没有安慰,只是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只手,手心摊着几颗奶糖,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旁边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甜的,吃了会好一点。
洛月看着那张照片,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住了,没那么沉了。她擦掉眼泪,回复：谢谢,明天就去买。
嗯。
那一晚,洛月睡得格外安稳。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至少有一个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愿意相信她能抓住重要的东西。
苏糯糯的抑郁症也在加重。
期中考试临近,课程压力越来越大,苏晴晴又来学校找过她一次,指着她的成绩单说：就考这点分我看你还是别念了,早点找个人嫁了算了。
那些刻薄的话像针一样扎进心里,让她好几天都缓不过来。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在课堂上昏昏欲睡,胃也跟着凑热闹,疼得她直冒冷汗。
那天下午,她在图书馆突然低血糖发作,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夏栀正焦急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瓶葡萄糖。
糯糯,你吓死我了！夏栀的声音带着哭腔,医生说你低血糖很严重,怎么不早点说
苏糯糯摇摇头,说不出话。她不想麻烦任何人,包括夏栀。
回到宿舍,她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苍白憔悴的自己,突然觉得很厌恶。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胆小、懦弱、满身是病,像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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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的疤痕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想去碰,又猛地缩回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月下发来的消息：今天看到一只猫,长得像个球,给你看看。
照片里是一只橘猫,圆滚滚的,正眯着眼睛晒太阳。
苏糯糯看着那张照片,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手指颤抖着打字：我好像……很没用。
怎么会月下回得很快,你能照顾好自己,能好好学习,这就很厉害了。
可是我……苏糯糯咬着唇,打了又删,我总是生病,总是给别人添麻烦,还很胆小,什么都怕……
生病不是你的错,月下的消息像带着温度,胆小也不是缺点,说明你心思细腻,能察觉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至于添麻烦,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觉得你麻烦的。
真的吗苏糯糯问,心里充满了不确定。
真的,月下回,我家安安有时候也很调皮,会把我的乐谱画得乱七八糟,会在我做饭的时候添乱,但我从来没觉得她麻烦,反而觉得很幸福。
苏糯糯看着屏幕,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她想起夏栀焦急的眼神,想起她跑着给自己买酸奶的背影,想起她顺路陪自己走夜路的样子……原来,真的有人不觉得她麻烦。
谢谢你。苏糯糯打字,指尖还在颤抖。
不客气,月下回,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我陪着你。
苏糯糯走出卫生间,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第一次觉得,原来黑暗也不是那么可怕。
第五章
靠近的暖意
洛月最终还是保住了安安的抚养权。前夫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坚决,又或许是觉得闹上法庭麻烦,最终放弃了带安安去外地的想法。
事情解决的那天,洛月带着安安去吃了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看着女儿笑得像朵花的样子,洛月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无声处。
太好了！无声处回得很快,后面还跟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就知道你可以的。
洛月看着那个表情,笑了：谢谢你,那段时间,多亏了你。
我也没做什么。
你做了很多,洛月认真地打字,你的糖,还有你的话,都给了我很大的力量。
屏幕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条：我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
洛月看着这行字,心里暖暖的。她忽然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很多,不再是两个匿名的代号,而是两个互相支撑的灵魂。
对了,洛月想起什么,打字,我下个月要去北京出差,大概会待一个星期。
北京无声处回得很快,带着点惊讶。
嗯,去参加一个钢琴教学研讨会。
……对方发了串省略号,然后是,北京的秋天……很漂亮。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洛月笑了,说不定还能遇到你呢。
这句话发出去,洛月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其实并没有期待真的能遇到,只是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可能……吧。无声处的回复带着点犹豫。
洛月没有再追问,她知道,有些事情,需要慢慢来。
苏糯糯看到月下说要来北京出差的消息时,心跳得飞快。她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能见到这个一直温暖着自己的人,又害怕见面后,对方会失望。
她犹豫了很久,才打字：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后海看看,那里的秋天很美。
好啊,月下回,到时候拍给你看。
接下来的日子,苏糯糯的心情一直很复杂。她会忍不住想象月下的样子,会猜测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夏栀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笑着问她：糯糯,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总是魂不守舍的。
苏糯糯摇摇头,脸有点红：没有。
夏栀也不追问,只是笑着说：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啊。
苏糯糯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洛月到北京的那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她办完入住手续后,就去了后海。
后海的秋天果然很美,湖边的柳树叶子黄了,随风轻轻摇曳,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洛月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无声处：真的很美。
嗯。无声处回得很快。
洛月看着屏幕,笑了笑,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座小桥上时,她看到一个女孩站在桥边,背对着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长发披肩,正望着湖面发呆。
女孩的身形很单薄,看起来有点孤单。洛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个女孩有点眼熟。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女孩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身来。
看到女孩脸的那一刻,洛月愣住了。
女孩的眼睛很大,很亮,却带着点怯生生的感觉,皮肤很白,嘴唇的颜色很淡。她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腕表,遮住了什么。
苏糯糯看到洛月的那一刻,也愣住了。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很温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们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洛月先反应过来,笑着说：你好,我是‘月下’。
苏糯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我是‘无声处’。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湖面上的风吹过,带着秋天的气息。
洛月看着苏糯糯,心里忽然变得很柔软。
第六章
双向的救赎
洛月和苏糯糯的见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
她们沿着后海慢慢走着,聊了很多。洛月给苏糯糯讲了安安的趣事,讲了南省的风土人情。苏糯糯给洛月讲了学校的生活,讲了她喜欢的书和画。
苏糯糯的话不多,但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抬起头,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洛月,眼里带着点依赖。洛月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她们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点。都喜欢安静,都喜欢甜食,都有不为人知的烦恼。
其实,我以前很怕和人打交道,苏糯糯小声说,总觉得自己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以前也一样,洛月笑了笑,总是把自己伪装起来,怕别人看到我的脆弱。
那你现在……不怕了吗苏糯糯问。
不怕了,洛月看着她,认真地说,因为我遇到了一些人,让我知道,真实的我,也值得被喜欢。
苏糯糯的眼睛亮了亮,低下头,小声说：我也是。
洛月在北京的那几天,只要有空,就会约苏糯糯出来。她们一起去了故宫,一起逛了胡同,一起吃了北京的小吃。
苏糯糯渐渐变得开朗了些,会主动和洛月说话,会露出浅浅的笑容。洛月看着她的变化,心里很欣慰。
洛月要回南省的那天,苏糯糯去送她。
在高铁站的候车室里,苏糯糯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洛月：这个……给你。
洛月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用银线缠绕的星星吊坠,做得很精致。
我自己做的,苏糯糯的脸有点红,就像你说的,星星不管在哪里,都会发光。
洛月拿起吊坠,戴在脖子上,笑着说：很漂亮,谢谢你。
不客气。
火车快要开了,洛月站起来,抱了抱苏糯糯：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苏糯糯点点头,眼睛有点红：你也是。
洛月上了火车,从窗户里看着苏糯糯。苏糯糯站在站台上,朝着她挥手,直到火车开动,再也看不见。
洛月摸着脖子上的星星吊坠,心里暖暖的。
回到南省后,洛月和苏糯糯的联系更频繁了。她们会视频聊天,会分享彼此的生活。
洛月会给苏糯糯看安安的画,会给她讲培训班里的趣事。苏糯糯会给洛月看她新画的画,会给她讲学校里的新鲜事。
苏糯糯的抑郁症渐渐好转了,她开始主动和同学交流,会参加一些社团活动。夏栀看着她的变化,笑着说：糯糯,你现在越来越开朗了。
苏糯糯笑了笑,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洛月的陪伴。
洛月的抑郁症也没有再复发,她变得更加坦然,更加自信。她会和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会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有一次,安安问她：妈妈,你最近好像很开心。
洛月笑着摸了摸安安的头：因为妈妈遇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天。
苏糯糯放寒假了,她没有回养父母那里,而是买了去南省的火车票。
洛月去高铁站接她,看到苏糯糯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人群中,朝着她挥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洛月跑过去,抱了抱她：欢迎你来。
谢谢你,洛月。苏糯糯笑着说。
这个冬天,南省很温暖。洛月带着苏糯糯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南省的冬天,吃了南省的特色美食。
苏糯糯看着洛月温柔的笑容,看着安安可爱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很幸福。她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洛月看着苏糯糯脸上的笑容,心里也很满足。她知道,自己和苏糯糯,是彼此的救赎。她们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找到了彼此,温暖了彼此,也照亮了彼此的人生。
第七章
融化的坚冰
南省的冬天没有雪,却有连绵的细雨。洛月的钢琴教室靠窗,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苏糯糯坐在教室角落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看着洛月给孩子们上课。
今天教的是《欢乐颂》,孩子们的手指在琴键上磕磕绊绊,却透着一股认真的执拗。洛月站在琴旁,耐心地纠正着错音,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声音温柔得像裹了棉花：慢慢来,我们跟着节拍器再试一次,好不好
苏糯糯看着她的侧影,心里软软的。来南省快半个月了,她第一次看到洛月工作的样子。褪去了网络上的疏离和初见时的拘谨,此刻的洛月像一株向阳的植物,浑身都散发着暖意。
下课铃响时,雨刚好停了。孩子们像小麻雀一样涌出门,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到苏糯糯面前,仰着小脸问：姐姐,你是洛老师的朋友吗你长得真好看！
苏糯糯的脸一下子红了,下意识地想低下头,却被洛月轻轻按住了肩膀。是啊,洛月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她是姐姐的好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塞给苏糯糯一颗水果糖：给你吃,甜甜的。
苏糯糯接过糖,指尖触到小姑娘温热的掌心,轻声说了句谢谢。
等孩子们都走了,洛月走过来,递给她一块毛巾：刚才站在窗边,肩膀沾到雨了。
苏糯糯接过毛巾擦了擦,小声问：你每天都这么累吗
习惯啦。洛月给自己倒了杯水,看到他们进步,就觉得值了。她顿了顿,看向苏糯糯,下午没什么事,带你去个地方
苏糯糯点点头。
洛月带她去的是市中心的一家甜品店,店面不大,装修得却很温馨。洛月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服务员说：两份提拉米苏,一杯热可可,一杯酸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酸奶苏糯糯有些惊讶。
你说过的。洛月笑了,你说酸奶要常温的,太冰了会胃疼。
苏糯糯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她随口提过的小事,洛月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提拉米苏上来时,苏糯糯看着精致的甜点,却没动叉子。洛月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左手手腕上,那里还戴着那块遮住疤痕的腕表。
这里没有别人,洛月轻声说,不用一直戴着的。
苏糯糯的身体僵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叉子。
我以前也总藏着事,洛月搅动着杯子里的热可可,语气很轻,离婚那阵子,觉得天塌下来了,怕别人问,怕别人同情,每天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晚上躲在被子里哭。
苏糯糯抬起头,眼里带着惊讶。
后来安安问我,‘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我才发现,原来我装得一点都不好。洛月笑了笑,她抱着我说‘妈妈不开心可以哭,我会拍你背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藏着掖着,累的是自己。
苏糯糯看着她,慢慢抬起左手,解开了腕表的扣子。那道浅浅的疤痕暴露在光线下,像一条沉睡的小蛇。
初中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颤抖,有人笑我听不见,说我不配喜欢人……
洛月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掌心很暖,像冬日里的阳光,一点点驱散了疤痕带来的寒意。
那不是你的错。洛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错的是那些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
苏糯糯的眼眶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桌子上。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害怕提起这段过往,却没想到,说出来的时候,心里竟然是松了一口气的。
洛月递给她一张纸巾,没有催,也没有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等苏糯糯平复下来,洛月叉起一块提拉米苏递到她嘴边：尝尝这家的奶油不腻。
苏糯糯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的酸涩好像被冲淡了不少。
其实,她看着洛月,小声说,遇到你之前,我总觉得自己像飘在水里的叶子,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现在呢
现在觉得,好像有根线拉住我了。苏糯糯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洛月看着她的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知道,苏糯糯心里的坚冰,正在一点点融化。而她自己心里的那座高墙,也因为这个女孩的存在,裂开了一道能照进阳光的缝隙。
第八章
远方的牵挂
苏糯糯回北京那天,洛月去送她。高铁站里人来人往,苏糯糯站在检票口,手里紧紧攥着洛月给她的一包桃酥。
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洛月帮她理了理围巾。
嗯。苏糯糯点点头,眼眶有点红。
胃药带了吗低血糖的糖呢
都带了。
在学校好好吃饭,别总熬夜。
知道了。
检票的提示音响起,苏糯糯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洛月,小声说：洛月,谢谢你。
洛月笑了笑,朝她挥挥手：路上小心。
看着苏糯糯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洛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这半个月的相处,像一场温暖的梦,现在梦该醒了。
回到家,安安抱着她的腿问：糯糯姐姐走了吗她什么时候再来
等放暑假,我们去北京看她好不好洛月摸了摸女儿的头。
好！安安欢呼着跑开了。
洛月走到窗边,看着南省依旧翠绿的树,拿出手机给苏糯糯发消息：到宿舍了吗
过了一会儿,苏糯糯回了张照片,是宿舍窗外的天空,蓝得很干净。到了,天空很蓝。
那就好。洛月回,好好休息,别太累。
你也是。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洛月继续教钢琴,苏糯糯继续上课。但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苏糯糯不再像以前那样独来独往。她会主动和夏栀一起去图书馆,会笑着接受同学递来的零食,甚至会在课堂上举手回答问题。夏栀看着她的变化,笑着说：糯糯,你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好看了。
苏糯糯的脸会红,心里却甜甜的。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洛月。
苏晴晴再来学校时,看到苏糯糯和同学说说笑笑,愣住了。你最近倒是挺得意,忘了自己是谁了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刻薄。
换作以前,苏糯糯早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但这次,她抬起头,看着苏晴晴,轻声说：我没忘,我是苏糯糯。
苏晴晴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气得说不出话,转身就走了。
看着苏晴晴离开的背影,苏糯糯握紧了手里的书。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胆小鬼了。
洛月的生活也多了很多色彩。她会在给安安讲睡前故事时,顺便讲讲苏糯糯在学校的趣事；会在弹钢琴时,想起苏糯糯说钢琴声像下雨；会在逛超市时,买下苏糯糯喜欢的酸奶和桃酥,想着等见面时带给她。
前夫来看安安时,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你最近状态很好,他说,好像……比以前爱笑了。
洛月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心里的那座高墙,正在被阳光一点点照亮。
元宵节那天,洛月收到了苏糯糯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元宵,还有一张画。画上是两个女孩站在湖边,一个穿着风衣,一个穿着毛衣,背景是暖暖的夕阳。画的角落写着一行字：想和你一起看很多次夕阳。
洛月把画挂在钢琴上方,看着画里的两个身影,心里暖暖的。
她给苏糯糯发消息：元宵很好吃,画我很喜欢。
苏糯糯很快回了：等春天来了,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看南省的花。
好啊,洛月回,我等你。
窗外的月光很亮,像一层薄薄的纱,笼罩着这个温暖的世界。
第九章
春日的花期
南省的春天来得张扬,满城的紫荆花一路铺到天边,空气里浮动着甜润的花香。洛月在钢琴教室的窗台上摆了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支刚折的紫荆,紫红色的花瓣落在琴键上,像不小心打翻的颜料。
洛老师,你最近总在笑哎。课间休息时,那个总弹错升fa音的男孩凑过来,小大人似的打量她,是不是有开心的事
洛月捡起落在琴键上的花瓣,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琴键：是啊,在等一个朋友。
男孩眨眨眼：是上次来的那个漂亮姐姐吗她还会带桃酥吗
洛月被他逗笑了：会的,她知道你喜欢吃。
正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糯糯发来的消息：【我到高铁站了,出站口等你～】后面跟了个捧着花苞的表情。
洛月拿起包快步往外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身上,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出站口的人潮里,苏糯糯穿着一件浅杏色的针织衫,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她手里拎着个小行李箱,正踮着脚往这边望,看到洛月时,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盛了春日的光。
路上累吗洛月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下意识地握了握。
苏糯糯摇摇头,脸颊有点红：不累,高铁很快。她顿了顿,从背包里拿出个小盒子,给你带的,北京老字号的桃酥,比上次的更酥。
知道我惦记这个。洛月笑着接过,打开盒子捏了一块放进嘴里,酥香的甜味在舌尖散开,还是你懂我。
苏糯糯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这半年来,她好像越来越会笑了,不再是以前那种紧绷的、敷衍的笑,而是从心里漾出来的,带着暖意的笑。
回去的路上,苏糯糯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紫荆花海,轻声说：南省的春天,比书上写的还好看。
等周末,带你去郊外的茶园。洛月说,那里有大片的油菜花,还有很干净的泉水,能直接喝。
苏糯糯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当然,洛月侧过头看她,还可以采茶,炒出来的新茶特别香。
车子驶过一座桥时,苏糯糯突然指着窗外：洛月你看,那只猫！
桥下的花坛里,一只橘白相间的流浪猫正蜷在花丛里晒太阳,和洛月之前发给她的照片上那只像个球的猫有几分像。洛月停下车,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猫粮——这是她听苏糯糯说常给流浪猫喂食后,特意备着的。
一起去喂
苏糯糯点点头,跟着她下了车。橘白猫见有人来,警惕地弓起背,苏糯糯放轻脚步,把猫粮倒在手心慢慢递过去,声音放得极柔：不怕哦,给你吃的。
猫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来嗅了嗅,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苏糯糯蹲在地上,指尖轻轻碰了碰猫的耳朵,猫没有躲开,反而蹭了蹭她的手。
它好像认识我。苏糯糯的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
洛月站在旁边看着,阳光落在苏糯糯的发顶,镀上一层金边。她的左手手腕上没有戴腕表,那道浅浅的疤痕在光线下若隐隐现,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刺眼,反而像一枚温柔的勋章,见证着她走过的路。
它是在谢你。洛月轻声说。
苏糯糯抬起头,对上洛月温柔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她忽然想起夏栀说的话：糯糯,你看洛月姐的眼神,好像有星星哦。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第十章
雨夜的拥抱
苏糯糯在南省待了半个月,几乎每天都被洛月带着探险。她们去茶园采了新茶,炒茶时苏糯糯被烫到了手指,洛月握着她的手用凉水冲了很久,眉头皱得紧紧的,比自己被烫到还紧张；她们去海边捡贝壳,苏糯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站在浪花里笑得像个孩子,裙角被打湿了也不在意；她们还去了洛月小时候住过的老巷子,洛月指着斑驳的墙说这里以前有棵大榕树,我总在树下弹玻璃球,苏糯糯就安静地听着,想象着小时候的洛月是什么样子。
离别的前一天,南省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苏糯糯坐在沙发上,看着洛月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在想什么洛月端着两碗姜汤出来,放在桌上,喝点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苏糯糯接过碗,姜汤的辛辣味直冲鼻腔,她小口抿着,小声说：明天就要走了。
嗯,洛月在她身边坐下,暑假还可以来,或者我去北京看你。
洛月,苏糯糯放下碗,声音有点发颤,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像活在玻璃罐里,看得到外面的光,却摸不到。
洛月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遇到你之后,罐子好像裂开了条缝。苏糯糯的眼眶红了,我能感觉到风,感觉到光,还能……感觉到你的温度。
雨声很大,掩盖了她声音里的哽咽。洛月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伸出手,轻轻把苏糯糯揽进怀里。
苏糯糯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把脸埋在洛月的肩窝,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她从来没有这样亲近过一个人,洛月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钢琴的木质气息,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糯糯,洛月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温柔,你不是活在罐子里,你只是还没找到打开盖子的勇气。现在你找到了,以后的路,你可以自己走了。
可是……苏糯糯的声音闷闷的,我怕走不好。
没关系,洛月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猫,走不好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回头的时候,就能看到我。
那天晚上,她们挤在一张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毯子,听了一夜的雨。苏糯糯靠在洛月的肩上睡着了,睡得很沉,没有做噩梦。洛月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心里一片柔软。
她想起刚认识无声处时,那个总说怕黑怕有声音的黑的女孩；想起第一次在桥边见到她时,那个低着头、浑身带着疏离感的女孩；想起她第一次露出手腕上的疤痕时,眼里的恐惧和不安。
现在,她睡着了,眉头舒展着,像个卸下所有防备的孩子。
洛月知道,救赎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她在治愈苏糯糯的同时,苏糯糯也在治愈她。是苏糯糯让她明白,内心的高墙不必推倒,只要愿意为一个人开一扇窗,阳光就会照进来；是苏糯糯让她知道,过去的伤痛不必遗忘,只要有人愿意陪你一起面对,伤口就会慢慢愈合。
雨停的时候,天快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苏糯糯的脸上。她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对上洛月温柔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醒了洛月问。
嗯。苏糯糯点点头,坐起身,雨停了。
是啊,洛月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天亮了。
第十一章
各自的成长
苏糯糯回北京后,像变了个人。
她剪短了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虽然还是会习惯性地低头,但偶尔抬起头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她开始主动参加班级的活动,在英语演讲比赛里拿了二等奖,站在台上领奖时,虽然声音还有点抖,但没有再逃避台下的目光。
夏栀拉着她的手欢呼：糯糯,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可以！
苏糯糯笑着说：谢谢你,夏栀。
她不再刻意隐藏左手的疤痕,那道浅浅的印记在阳光下坦然地存在着,像在诉说一个关于勇气的故事。有同学好奇地问起,她会平静地说：以前不小心弄的,现在没事了。
苏晴晴再来学校时,看到苏糯糯和同学有说有笑地从图书馆出来,愣了很久。她想说些刻薄的话,却在看到苏糯糯平静的目光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悻悻地走了。
苏星眠给她打视频电话时,惊讶地说：糯糯,你好像……越来越开朗了。
苏糯糯笑着说：嗯,最近过得挺好的。
她会在每个周末给洛月发消息,告诉她学校的趣事,告诉她自己新学的歌,告诉她北京的秋天又到了,枫叶红得像火。洛月总会耐心地回她,给她讲安安又考了满分,讲培训班的孩子又闹了什么笑话,讲南省的冬天虽然不冷,但风里带着湿意。
洛月的生活也在继续。她把钢琴教室重新装修了一下,在墙上挂了苏糯糯寄来的画——那幅两个女孩站在湖边看夕阳的画。有家长问起,她会笑着说：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画的。
她和前夫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只是平静地讨论着安安的教育问题。前夫说：洛月,你现在这样很好。
洛月笑了笑：我也觉得。
她的抑郁症很久没有复发了,即使偶尔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她也会坦然地告诉身边的人：我今天有点累,想一个人待着。朋友们会理解地说好好休息,没有人觉得她奇怪。
她开始尝试着去爱自己,去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她会在阳光好的午后,给自己泡一杯茶,坐在窗边看书；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弹一首自己喜欢的曲子,让琴声带走所有的烦恼。
第十二章
永恒的月光
又是一年春天,苏糯糯收到了洛月的消息：【安安说想你了,问你暑假要不要来家里住。】
苏糯糯看着消息,笑着回：【好啊,我带北京的糖葫芦给她吃。】
放暑假那天,苏糯糯提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看到洛月和安安站在出站口等她。安安长高了不少,扎着和上次一样的羊角辫,看到苏糯糯就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糯糯姐姐！你终于来了！
苏糯糯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想姐姐了吗
想！安安用力点头,妈妈说你会带糖葫芦,我要吃山楂的！
洛月走过来,接过苏糯糯手里的箱子,笑着说：路上累了吧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嗯！苏糯糯点点头,眼里的笑意像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回去的路上,安安坐在后排,叽叽喳喳地给苏糯糯讲学校的趣事。苏糯糯侧过头,看着开车的洛月,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苏糯糯想起第一次在网络上遇到月下时,那个说钢琴声像哭不出声的那种难过的人；想起第一次在桥边见到洛月时,那个温柔地说我是月下的人；想起那个雨夜,紧紧抱着她说我会一直在的人。
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会永远留在生命里的。就像洛月说的,月光不会消失,它会一直照着你,无论你在哪里。
车子驶过那座熟悉的桥,桥下的花坛里,那只橘白猫还在晒太阳。苏糯糯让洛月停下车,从包里拿出猫粮,走过去喂它。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像老朋友一样。
洛月和安安站在旁边看着,安安小声问：妈妈,糯糯姐姐为什么对小猫这么好呀
洛月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说：因为姐姐知道,被温柔对待的感觉,有多好。
苏糯糯喂完猫,走回来,对上洛月的目光,两个人相视而笑。阳光落在她们的脸上,带着永恒的暖意。
有些救赎,不需要轰轰烈烈,只需要一点点的温柔,一点点的陪伴,就能让两个孤独的灵魂,找到彼此,照亮彼此,然后一起,走向有光的地方。
而这束光,会像月光一样,永远照耀着她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