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仇人为妻,他恨我顶替了假千金,百般虐待。
他让我雪地为假千金祈福,害我从此体寒。
他送我入军营要我受辱,害我断腿。
他喂我喝血腥秘药助孕,又设计我滑胎。
一年后,假千金白月光回来,他却发现我身上的伤,她都有。
只因在临别前,我给卫彻下的同伤蛊,到了白月光身体里。
他红了眼,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数了数日子,笑了。
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可后来,他发现竹马约我私奔的书信,又偷偷给我下生死蛊。
生同衾,死同穴。
阿宁。
我要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01
一年了,晏城徐氏终于松口将慕岐送了回来。
早上,我刚从冷泉中爬了出来,便被卫彻安排的人抓了过来。
他捏着我的脸,目眦欲裂地警告我:
徐宁,你占了慕岐的位子一年,待她回来了,你可要下跪道歉。
我笑着答应了。
心里却盘算着让卫彻去死。
这一年,我已将卫彻的城防图拿到手,了解卫彻的习性,将这些全数交由崔仪瑾。
再有九日,崔仪瑾就会夜袭慕州,以最小的伤亡拿下慕州,卫彻就可以去死了。
马车缓缓停在幕府。
慕岐身着蓝衣,面色如月,身形如纸,下车一下子没站稳,便跌倒在卫彻的怀里。
卫彻本来还能装个温谦如玉,见状却顿时慌了手脚,将慕岐稳稳抱在了怀中惊叹:
你身子!你身子怎么这么冷!
他这样一开口,见慕岐没力气回答,一双厉眼便剜向一旁的婢女和小厮。
两人哆哆嗦嗦跪下,浑身颤抖。
空气凝滞,慕容和张氏看着卫彻的样子,也没敢说话。
我跌在地上,便看见身边有人略过我,走向慕岐。
慕随目光缱绻地看着慕岐,将她扶住:卫彻,如今当务之急,是先请大夫看看。
卫彻似终于回过神,对着慕岐一笑,便扶她进了府。
卫彻走到我身旁后,语气冷冽:跟上来。
我身形不稳,艰难起身,跟了上去。
一炷香后,大夫说,慕岐体寒,不止一次受过冻。
卫彻在床头,颤着手,心疼地将慕岐抱得更紧了。
他问慕岐怎么回事,慕岐却也说不上来。
我却知道。
02
慕岐走后的两个月后,卫彻拉着我去了寺庙,大雪日,他逼迫我跪在雪中,为慕岐求平安。
我跪了一天一夜,浑身冻红了,晕了过去。
醒来后,卫彻又将我扔下冷泉,叫我适应适应。
从此,每过三日,我便被丢下去一回。
大夫也曾探过我的脉。
说我郁结于心,又有脏腑虚寒,不可再冻着,日后需好生将养,否则必定短寿。
可卫彻不知道。
他不让我看病,大夫是我偷偷请来的。
我还为卫彻挡箭,因为那箭实在伤不了卫彻。
我想看看这卫彻会不会心软,饶了我。
可他却觉得恶心,狠狠将我扔在冷泉里,这次冻得更久了些。
而现在,这大夫说,慕岐的腿也伤了,走不好路。
卫彻和慕随听了,眉头皱起,心疼地看着慕岐。
我却笑了。
慕岐这样,不就是他们害的吗
03
一年前,徐家发现换子真相,要求换回来。
慕家夫妇相商,只能同意。
卫彻却极力反对。
他不许我占了慕岐的位子,可那时他的兵力还不足以同晏城抗衡,便只能认命。
我代替慕岐,作为慕家女,嫁给了卫彻为妻。
慕岐走的前一日,我得到消息,卫彻要害我。
他要将我带入同鄞州的战场,然后将我丢给鄞州将士,让我受辱。
等他解气了,再开战,将我带回来。
我想应该去找慕随,说不定,能阻止这祸事。
因为我也有一个好哥哥,会为我做任何事情。
可隔着门缝,却听到了慕随和慕岐的对话。
慕随笑得温柔,摸着慕岐的头,口中却说着让人心生寒戾的话:
岐儿放心,你走后,我不会让她在卫彻妻子的位置上坐得太久。
哥哥你要怎么做
你不用管,只要知道你走后那日,宁儿便会意外断了双腿、失了清白便是。
哥哥,她只是个姑娘……
我知道。
就是因为她只是个姑娘,我才会饶她性命。
她若断了腿再失了清白,还有我们慕家养他,到时候给卫彻做个妾,不算辱没了她。
旋即慕随轻笑出声:我们岐儿真是心善,去了晏城不知道会不会受了欺负
我心下一寒。
这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兄长都是好人。
然后我趁机将从小养到大的蛊虫,下给了卫彻。
可这夜,卫彻和慕岐却非常不舍地破了禁忌,同伤子虫入了慕岐体内。
第二日慕岐走了,我便被卫彻意外的送入了战场。
在给卫彻下蛊时,我当真是想让他也尝尝被侵犯的滋味的。
可如今换了慕岐,就变得很无趣。
于是,晏城攻打了鄞州,将我抢了过去。
可惜慕随的人下手快,双腿还是难逃一劫,虽然没有残,却是重伤,不得久跪。
回到慕州时,卫彻和慕随眼底都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随后便有人站出来,说我没了清白,不适合做卫彻的夫人。
那人刚说完,就有晏城人,为我送来两剂药。
徐姑娘亲自去了晏城,派小的找来这药连日送来慕州的。
我转身,便将这两味药草给了慕随。
听闻哥哥常年咳疾,我在晏城时,曾听闻这两味药治疗咳疾是最好的,再次回到晏城,便赶忙安排人给你送过来……
这是慕随第一次盯着我看了很久。
我也不知道他是觉得感动。
还是奇怪我为何能在两日之间做这么多事情。
我后来明白了,是后者。
慕随对于我,只有算计。
04
大夫再探了慕岐的脉,说她曾滑了胎。
卫彻目光凝凝,看着慕岐,眼中满是心疼,他问慕岐何时滑胎。
那日是三月初一,阿彻,我并没有受虐待,孩子怎么没的我也不知道……对不住……
卫彻和慕随闻言目光一滞,然后不约而同看向了我。
随后像是觉得不可能,命大夫给慕岐开一些上好的药养着。
我跟着大夫和下人走了,在路上,我感受着落在脸上的雪花,心中发笑。
卫彻似乎特别恨我。
在床榻上时,他对我太狠,我每次侧过头,他就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看他:
不是想占了岐儿的位置怎么,你如今是怕了
我强撑着痛意,笑着握着他那只手,柔声道:我只是在想,何时能为夫君生个孩子。
第二日,他让下人为我煮了一份秘药。
端进来那一刻,腥味灌满了鼻腔,胃中突然搅动,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装作温润,轻手端过那份秘药,然后捏着我的嘴,强行灌入我的口中。
听闻若想怀孕,将少女胎盘佐下鲫鱼汤,早晨食用最有用。
正巧,我前两年留了一群絮州女奴,正值芳龄便强迫其产子,你觉得味道如何
我浑身几乎颤抖着,嘴角还是扯上笑意,抬头看他:
是吗那我定要努力生下阿彻的孩子才行。
卫彻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看了我多久,我就笑了多久。
直到他又变回寒戾狠毒的样子,才带着一行人走了。
门一关,我便捂着嘴,强行将酸水吞了下去。
随后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我紧紧握住拳,手心都染了几分红印子,咬牙挺住。
再等等!再等等!
他会遭报应的!他会遭报应的!
就连滑胎,也是慕岐的爱人和最疼爱她的兄长赐给她的。
得知怀孕时,已经有两个月,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用再和他同房,心中竟有些感激这个孩子。
在半月未见后,慕随来了,他带着笑意,小心地搀扶着我,说要带我出去转转。
可是马车又到了卫彻的军营。
05
我感受着慕随手心的温度,似乎已经知晓要发生什么,却笑着问他:
兄长的咳疾好些了吗
慕随看着卫彻的眼神一颤,然后转头看向我,点了点头:
好多了,多谢宁儿。
我装作开心的笑了笑,然后同他说道:
从前,我也有个哥哥,他对我很好,为我推秋千,为我摘荷花,我被罚了,还会替我抄写家规,兄长,你和慕岐也是这样的吗
慕随扶着我的手一滞,然后他垂下眼眸,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紧紧拉着他的手:
那我日后,也能和兄长这样吗
慕随滞愣在此刻,看着我温柔地表情,似乎有一些动容。
他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
会的,会的。
我还想和他说话,可还还没说出口,卫彻不知何时到了我的身边,狠狠抓住了我握着慕随的那只手,将我拽走。
慕随在身后喊了一句卫彻,再没了后话。
卫彻让我近距离看他和将士们训练的日常。
然后一匹马奔向了我。
我正要躲开,却看见了马上那人的脸——
阿宁……阿宁……我怕,外祖母怕,快来救我……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仿佛让我回到了两年前,我亲眼看着痴傻的外祖母,被一群士兵五马分尸。
小老太太在地上,身子骨怎么也动不了,就这么无助地躺在地上哀嚎,喊着我的名字。
惨叫声贯穿我的脑海,慕军却在笑。
我无法去救她,就和阿爹阿娘一样,残忍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不知道为何,我又想到了糖葫芦。
小老太婆痴傻的时候,最爱吃糖葫芦了。
我们偷偷溜出王府时,总会带三个糖葫芦,然后回来便偷偷将其中一个塞给傻老太太。
而如今,那个带头绑外祖母的士兵,就在我面前,正骑着马撞向我。
那马踹在了我的肚子上,但好在慕随将我往旁边一拉,我没有死,但是我流血了。
孩子掉了。
我看着慕随,又看向在远处马上,缓缓踱步来的卫彻,忍下了眼泪。
我唤慕随,是想让他想起慕岐,能生出一些良知。
这样,对慕岐才不算惨。
可惜卫彻恨我,也恨孩子。
慕随不算恨我,却也没把我当人。
我恨他们,全都要去死。
06
之后我晕了过去。
梦中,我又回到了絮州。
母亲陪我们玩着秋千,父亲在一旁的石桌旁坐着,有太监跑的好快,急匆匆报上来:
大王,慕州卫彻打过来了!李实、李实竟然开了城门,将他们引了进来,大王,快走吧!
叔叔路粟也赶了过来,他和父亲一阵商议,母亲便拉住了我,匆匆向密道跑去。
我不舍地看着身后逐渐远去的父亲和叔叔,想问阿娘要去哪里。
可是却有一滴泪落在我的脸上,抬头一看,才发现阿娘哭了。
那年我十六岁,第一次见到阿娘哭。
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大,我们出了密道,竟差点被慕州军包围。
四周都是慕军,阿娘带着我一不小心滚下了坡,我滚在树后,母亲滚进了慕州军群里。
阿娘被带走了,我一点也不敢哭,只能悄悄跟上去。
可一路上,我看到了尚在襁褓的小孩被开膛破肚,我看到了比我小一些的孩子被丢进滚滚热油锅里,我看见与我娘亲一般大的妇女被强行带走,也看到六十岁的老翁被一剑刺死。
我躲在灶台底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两国交兵,当守道义,虐杀百姓,会受天下所不齿。
就算是乱世,那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慕家军如此虐杀,有违人伦,定是那卫彻不知道!
我要去告诉他,告诉他不可以这样,两国交战,百姓是无辜的!
听闻卫彻温谦如玉,爱民如子,日后若要絮州归顺,他一定会阻止的!
可我刚想出去,却听见了慕州军有人还在宣告:
卫彻大人说了!屠掠随意,百姓任尔处置,只不可放火烧房!其余无需上报!
那道宣告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我无助地抹了抹眼泪。
这就是温谦如玉吗这就是爱民如子吗!
这便是慕军,这便是那德高望重的卫彻!
什么谦谦君子!原来是衣冠禽兽!
卫彻!卫彻!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我惊从床榻上坐起,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缓了缓,才想起今日已是慕岐回来的第一日。
这些日子,总是做同样的梦,竟让我分不清是何时何地了。
骤然,有人敲了敲门。
徐姑娘,我有话要说。
07
是慕岐。
我起身,开了门,将她迎了进来。
她落座后,将袖口掠上去,然后便看见了正处于肩膀到手肘位置,有一道黑痕,正在缓缓蠕动。
这东西,和你有关吧。
我喝了口茶,毫不隐瞒:嗯,是我给卫彻下的蛊,名曰同伤蛊。
子母虫入体,母虫所受之痛,子虫同感,还多承受一分。
她将袖子放了下来,眼眶突然红了:为何要这样你可知我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知道,我最知道。
我浅浅笑了。
你不要来问我,你如今知道真相,你应该去问你的爱人,你的兄长,你身上这些无法转逆的伤,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体寒是卫彻赐给你的,腿伤和滑胎,正是你夫君和兄长联手所致。
我和你都是受害者。
我最初不是将蛊虫下在你身上的,是你和卫彻行了房事,你才会这么痛苦,要怪,怪你爱错了人。
不、不是!卫彻和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那日我已经求过哥哥了,他不会再做的,他们温谦,良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对阿彻,到底是恨是爱
若是爱他,你为何要将同伤蛊下给他你就如此狠心
我笑出了眼泪。
爱
卫彻也配。
门突然被踢开。
我和慕岐看向门外。
随着视线,看着卫彻和慕随眼眸中满是怒火,向我走来。
卫彻狠狠上前,不顾一切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就说,徐宁!是你害岐儿成了现在这样!
他眼神逐渐恶毒,手中力道加大,他仰起头,垂眸看我,语气坚定:
徐宁,你这样对岐儿,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咳嗽了几下,脸迅速涨红,却还是笑着,抬起手握住他那只手:
阿彻,我只是想让你更在乎我一点啊……
慕随眼神复杂。
卫彻已然被怒意占据了心头,他真的要掐死我,可却听见身旁小小一声呼喊:
阿彻……住手……阿彻!
慕随这才反应过来,拉开了卫彻,将我护在身后。
卫彻猛然松开,我骤然倒地,抬眼看着眼前的慕随。
却见慕随目光森寒,语气森寒:
徐宁,枉我从前以为你至少性子温良,顺从,你为何要如此害岐儿
我挑眉,觉得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转头看向慕岐。
你看啊。
这便是你那温谦如玉的丈夫和兄长,最会颠倒是非了。
卫彻把慕岐带走了,慕随看了我许久。
我抬起头笑着看他,便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你且好好反思。
我被关了禁闭。
我突然想起来,那日我转过身,紧紧拉着他的手说:
那我日后,也能和兄长这样吗
慕随滞愣在此刻,看着我温柔地表情,似乎有一些动容。
他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会的,会的。
不会。
不会!
我受的那些罪,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就像在我眼里,他根本无法和崔仪瑾相提并论!
他不配!他不配!
第二日,卫彻贴了告示,广寻蛊医。
蛊医来了,说能引,不过在慕岐身体里已经种下了根,只能引入丈夫体内,不然慕岐还是会直接暴毙。
慕岐想阻止,可却拗不过卫彻,从今日起,七日引蛊。
我得知这个消息,心中满意起来。
那就还有八日了。
08
引蛊第一日,我用簪子扎伤了自己。
不过一炷香,卫彻便狠狠推开门进来:
徐宁,你又发什么疯!
我缓缓上前,对视上他眼神中那股怒意:
阿彻,我好爱你,你多陪陪我吧,我们去湖边逛逛如何这样我心情也会好一点,大夫说我郁结于心,我怕我太难过,死在屋子里了,那样的话,慕岐姐姐也……
卫彻侧过头,略有一丝迟疑,然后似是嫌恶,甩开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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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恶心,徐宁。
可他走后,我还是自由了。
引蛊第二日,我出门借墨取笔,将信鸽放飞便突然倒下了。
这是引蛊的反噬,反噬不会有同感,我知道。
我让人去求蛊师帮我看看,卫彻果然拒绝了。
死不了死不了就受着。
从引蛊第三日,痛到了第六日早。
我痛了三日,钻心之痛实在太过难熬,我晕了过去。
我梦见小时候生病,朦胧中叔叔诧异地看着我,惊叹:怎么有两个阿宁
我梦见我们逃出王府,质子崔仪瑾带我们吃了路边的糖画,他教我骑马,调皮的马看出我不会骑,便耍弄我,差点掉下来,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然后我又梦见了那一日。
头颅、肢解、战马、全是血。
红肠、树叶、随风摇曳。
再醒来,是引蛊第七日。
卫彻带着一群人在一旁,蛊医坐在床前,为我诊脉。
絮州的蛊医也喜欢戴着面具。
我看不出表情,只听见她沉稳地告诉床边的卫彻——
成了。
我心中算着,那就还有最后一日了。
蛊医刚起身,一旁的小厮便上前,我毫无防备,他却突然拔出了刀。
我刚醒身子还不利索,却突然有个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刀尖带着血,出现在阴影之下,我抬头看着那为我挡剑的人,心中万分不解。
卫彻是疯了吗
他为什么要为我挡剑
09
卫彻的身影一闪,他捂着伤口,瘫倒在一旁的地上。
那小厮抬起脸来,我看清了他。
是害我滑胎之人。
他那样伤我,如今竟然还活着。
我起身,看着瘫在床前的卫彻,他面色痛苦,不知何时,看着我的眼神中已经少了许多仇恨,还多了一点复杂。
我看不懂,他却皱着眉:
如今子虫在我身上,我只是觉得既然都要受伤,这样没那么痛。
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怎么会怕痛。
他被人扶走了,房间里又安静起来。
我拉了拉蛊医的衣袖,抬头看她:再等等吧,再有一日,就好了。
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我说。
那蛊医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迟疑了片刻。
随后塞给我一封信,走了。
一个时辰后,我看完了那封信。
自从两年前,我从未如此放松。
我穿上衣服,正要去看这一场闹剧,慕岐却来了。
10
她推开门,手中握着那把刺伤卫彻的匕首,那一行行血迹还在上面。
慕岐目光愤然,关上了门,然后看着我:
我想问你些问题。
我坐下,她也将刀放在桌面上,坐下:
你如此恨卫彻,是为了报仇才来的慕家吗那你,真的是我爹娘的女儿吗我当真是徐家之子吗
我笑着看着她,摇了摇头。
你说对了,你的确不是徐家之子。
慕岐侧过头看着我,面上微微浮现一丝笑意,仿佛在说:果真如此。
我也轻笑了一声:
因为你的母亲,是絮州王后,李怀恩。
慕岐面上笑意一滞。
你说什么呢什么路氏
我面上略带惊讶:怎么你真以为你是慕家的女儿
错了呀,你父亲,是絮州充王路溪,你母亲,是絮州王后,李怀恩。
慕岐骤然看向前方,双目逐渐空洞。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手捂住了耳朵,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口中在嘟囔些什么。
我却不允,迅速上前,压住慕岐的一只手,逼迫她听我说话。
她抬眼看向我,眼神仿佛在看怪物。
我不要听!
她狠狠挣扎,我却全当没听见:
你要听!
慕岐,你不要再装傻了!絮州满城被屠,我不信你一点也不知道卫彻的为人,你只是不想相信,或者装作不知道,这样你和卫彻相处时,你才不会觉得可怕,才不会伤心!
不是!我不是!
你想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我这就告诉你!
你爹先是被浇了滚烫的水,然后被塞了一嘴百姓的肠子,他呜呜咽咽,那群人却更放肆,将他的手和脚砍下来,挂在了高高的城墙上,跟着口中的红肠子,一起随风摇啊摇,摇啊摇。
啊啊啊啊啊!我不要听!你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求你!
你娘为了保护我,被拖进了军营一天一夜,里头一夜欢歌,她好不容易跑出来,带着我逃,可见到了你爹的尸首后,却痛的差点昏厥,被卫彻的兵发现后,她将我藏好,被那群畜生剪了舌头,扒了衣服……
我一顿,眼前突然回忆起那日的景象。
阿娘浑身脏乱,裙下暗红,衣衫不整地将我拉到土堆后面,神情已然有些不正常:
阿宁,我的阿宁,你别怪娘亲,娘亲不想抛下你的,可是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阿娘暖暖的身子抱着我,随后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再见到时,只能我抱着娘亲,娘亲再也抱不了我了。
我有些哽咽:
那群畜生,将活着的母亲放在炮车底下,车轮在上面滚呀滚,滚呀滚,直到血身糜烂,时不时崩掉一点东西,车马逐渐平稳,再也感受不到有异物,下去一看,原来只剩一个头颅,头颅上连着一些血肉,他们就把那些血肉绑在马腿上,拉到乱葬岗,被我偷走了。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她面色痛苦,整个身子扭成一团,仿佛被这样对待的是她自己。
你的外祖母,腿脚不好,拄着拐杖,却被他们掠去空旷的地方,耍马围着她转,飞起来的尘土让她一个老人家止不住的咳嗽。
然后大家慢慢停下来,五个人五匹马,将她的双手双脚和脖子绑住,老人家横在中间,爬也爬不起来,无助地咿呀喊着,声音沙哑的喊着我的名字,‘阿宁……阿宁救命呀,外祖母害怕……’他们却笑的更开心,直到老人家被扯断了手脚,他们才慢慢停下来,欣赏这场游戏的成果。
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一定是你说错了!
是。
是我说错了。
11
其实那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外祖母。
是因我不想出嫁,就抵退十万敌军,最后被挂在城墙上羞辱的父亲。
是不顾我们非亲生孩子,固执地养我十六载,最后身子糜烂,只剩一个头颅,在我怀里睁着眼睛呆呆看着我的母亲。
是会笑着陪我们玩耍,站都站不稳还要给我们推秋千,总偷吃甜食的小老太婆。
慕岐,装够了,就该清醒了,卫彻身上背负的人命,不是你能负担得了的!
慕岐捂着耳朵,紧紧闭着眼睛,仿佛这样便能忘掉我说的一切。
你疯了……你疯了!不会的!
我缓缓直起腰,看向慕岐。
我是疯了,我能活下去,已经很好了。
……
你出去……我要一个人呆着,要一个人呆着!
我点点头。
的确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我走出门,还是想去看看戏,结果面前却有一队人走了过来。
他看见我站在这里,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捂着伤口问我:
岐儿呢
我看了看身后的房间:她……有些累了,在我房中歇下了。
卫彻看了我身后的房间,沉下一口气:她为何来找你
我沉思了片刻,摇了摇。
如今蛊虫已经照常引入他和我的身子,我已经没心思再装下去了。
可我刚开口要走,身后的门却打开了。
我回头看去,就看见慕岐眼神空洞,大口大口呼吸着气,然后由缓变快地冲了上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了我,撞上了卫彻。
下人一阵惊叫,反应过来便要拉开二人,结果一扒开,发现卫彻刚包扎好了身子,突然又多了一道口子。
鲜血从那道口子流出。
慕岐手中的匕首,覆盖上了新的血迹。
在卫彻震惊的神情中,她颤抖着身子,摇了摇头。
然后抬起刀,狠狠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12
离得近的,都被喷了一身血。
我倒在地上,看着卫彻被捅,心中只觉得痛快。
但我没想到慕岐会自杀。
从前,我只觉得慕岐伪善,她明明知晓卫彻和慕随的所作所为,却装作不知道,还劝我放下过去。
如今我才知道,可能是她自己就过不去。
我狼狈地爬上前,取走她手中的刀,要为她捂住伤口,她浑身一抽一抽,鲜血从指缝流出,浸染了我的衣裳。
我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卫彻反应过来,他不顾阻拦,上前推开我,抱起慕岐的尸体,双手颤抖。
然后,他骤然看向我:徐宁,你向她说了什么!
是你!你怎么如此恶毒!是你害死了她!
把她给我拖回去!拖回去关起来。
场面一阵混乱,我还未醒神,便被几个婢女架着往后拖。
是啊,是我害死了她。
我不该逼她的。
我被关进了房间,可我坐在床榻边,又听见门外一阵喧闹。
卫彻似乎觉得还不过瘾,不顾自己的伤口,进了门便掐住了我的脖子:
徐宁,你好样的,害死了慕岐,如今只剩你一个人了!
我不会放过你的,徐宁,我不会再放过你的。
他要走,却不知看到了什么,赫然停下脚步。
他换了个方向,走向圆桌,默默抬手去拿那东西。
我木讷地抬起头,便看见他竟然拿着那封信。
那封蛊医给我的信。
崔、安……崔安是谁
他放下信,看着我,然后骤然上前,继续制住我:
信中说,你们从小相识他让你和离,同他私奔
他是谁崔安、崔安、难道是那晏城崔氏……崔、崔仪瑾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崔仪瑾竟然有小字还是他的小名你同崔仪瑾,竟然是老相识
这次他没有用力,许是知道他用力他自己也会难受,只是这么控制住我,然后质问我。
我侧过头,看向他,倒也不用装了:是又如何
他见我如此,有一瞬滞愣,随即用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这样看着他:
你是絮州的你竟然是絮州的你做我的妻子,是来复仇的你从前说的爱我,都是假的
我闻言,面色一冷,心中嫌恶蔓延:别碰我,好恶心。
他再次怒气一升,丢了那封信,一只手将我抬上了床。
我碰你还少吗
说着,他便不顾门口还站着的许多人,去解我的腰带。
我死死摁住:卫彻,你疯了!慕岐刚死!
12
他却低着头,暴力地要将我扒光,我死死捂住,可只能减缓他的一点速度。
你害死了岐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嫌我恶心我看你等下还说不说得出来!
我心中的防线几近崩塌:卫彻!我会杀了你的!我会杀了你!
卫彻手中动作还不停,门外那群看戏的便要关门,可门关了一半,却被人猛然踹开。
那人走上前,一把拉起了压在我身上的卫彻。
卫彻!你疯了!
我顺势坐起身来,将衣服裹好,缩到了角落里。
卫彻看见慕随,面如死灰:你妹妹死了。
慕随面色一痛:……我看到了。
你不能这么做,这不是宁儿的错。
卫彻甩开慕随,面色已经发白: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
如今你只有一个妹妹了,你便要护着了,从前你让你的两个妹妹断腿滑胎时,怎么没见你为她说话
随后,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快步离开。
慕随站在原地看了我须臾,什么都没说,也转身走了。
13
慕随为慕岐筹备葬礼。
我被卫彻关的更严了,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我开始慌了。
卫彻拿走的那封信里,崔仪瑾写了后日的攻城计划。
虽然并不详细,但卫彻若知道这些,难免会防着崔仪瑾。
若因此,崔仪瑾死了呢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将那封信放在桌面上,忘了烧掉。
我透过窗户,看见了院外地上那抹洗不掉的红。
卫彻命真大。
我不要崔仪瑾死。
我要卫彻死!
这日晚,我绝食了。
夜晚,慕随来了一次,但被卫彻的人拦在了门外。
他的饭送进来了,我没吃。
最后一日下午,卫彻突然出现了。
他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我坐在床上,他面色还是那样苍白,进来便在桌子上摆开。
然后夹了一些菜,到床边递给我。
我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仇恨:
滚。
卫彻第一次没有生气,只是缓缓坐下,挖了一勺子五谷粥,递到我的嘴边。
我眉头渐渐皱起,看着卫彻,很是震惊:
你疯了吗
卫彻看着我,固执地要我张口。
我却侧过头,避开勺子,笑了。
你笑什么他的声音那样没有情绪。
我回过头,看着卫彻,似乎有怜悯,似乎有恶心,但肯定有仇恨。
卫彻,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我
15
卫彻久久没有说话,我却噗嗤笑出声来:
卫彻,你真贱,你的爱也好廉价……我看着他,如今怎么伤人怎么说,突然好可怜慕岐,在她死的第二天,你竟然来喂我吃饭哈哈哈哈哈
可卫彻还是没有生气,只是将饭碗递给我,眼神中满是不容拒绝,可说出口的话,却很诱人。
你吃完,我带你出去,你就自由了。
笑声缓缓停住,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真的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端过那碗粥,几乎是一口吃完,然后下了床。
不是想去湖边吗我们先去,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我有些谨慎地跟在卫彻的身后。
期间无数次想,他会不会突然刺我一刀,和我同归于尽。
可是他没有,只是将我带到湖边,看了半个时辰的雪景,然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你走吧,随便你去哪里。
我闻言,看着他,缓缓后退,离他有一些距离,我才转身就跑。
时不时回头看。
没有人追上来。
我往深山中跑,想尽快离开这里,可还没走到山下,心脏却一阵疼痛。
仿佛是有千千万万地虫子,正在一口一口啃食着,浑身血脉也如此。
我窝着身子,跌倒在雪地里,抬眼看着白色的天,却突然有人踩雪而来。
心脏的疼痛渐渐缓解。
是蛊虫。
我看着向我伸出手的卫彻,面带怒意:你给我下了什么蛊
他渐渐收回手,在我身边坐下,侧头看向我。
李实给我的生死蛊。
我瞳孔一颤。
李实,是那个因为我爹不让他售卖邪蛊,就勾结卫彻,屠我絮州的李实。
生死蛊。
我的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16
生死蛊,生同衾,死同穴。
生死相随,若子虫死,母虫倒无任何作用,但若母虫死,子虫就必须守在母虫身边。
否则,万千蛊虫,食肉而生,可寄生于树,可活于土,成年后危害万民。
而且,这么快蛊虫就能发作,代表其已然怀有身孕。
这个孩子有着蛊虫的加持,难以滑胎,除非和母亲一起死。
你从何时起,知道我怀孕了
卫彻抬手,抚过我脸颊的发丝,从未如此轻声细语:引蛊的最后一日。
我怔愣地抬起头。
那她也已经知道了,那她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的脑海炸开,可一旁的卫彻却像一个疯子。
宁儿,我只有你了。
我们一家三口,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好恶心。
好恶心!
我不要和卫彻生死相随!
我不要生下卫彻的孩子!
可卫彻对上我这滔天恨意,却仿佛没看见一般,语气坚定:
阿宁。
我要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不要。
我不要!
卫彻,你好恶心,你去死!你去死!
卫彻抓住了我的手,然后强硬地将我拉了起来:走吧。
去见你的崔仪瑾。
17
崔慕两军已经开战。
卫彻拉着我,到了城墙上,看着底下的崔仪瑾。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徐宁……啊不,应该唤你路抚宁,多谢你的消息,不然今日,他定会打我个措手不及。
我心中升起无助。
没错,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我侧头看向他,还是在诅咒他:
你迟早会死的,你会死在我们手里!
嗯,我会和你死在一起。
我觉得呼吸有些艰难,跌倒在地,心中已经被恨意占据,可突然摸着袖中那坚硬的东西,却逐渐静下心来。
卫彻见我如此,弯腰扶我,却被人从身后抵住了脖子。
卫彻,你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
我看向来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叔叔……
路粟如今穿着慕军的铠甲,他卧底两年,如今终于有机会反击。
阿宁……你受苦了……
最初得知卫彻要将我扔进敌方军营,便是路粟给的消息。
卫彻却笑了:原来都是一家人……
谁和你是一家人崔仪瑾已经从一旁爬了上来,不知何时,慕军已在路粟的指挥下停手。
卫彻却一点也不关注这战局,只是盯着我,眼神缱绻。
要杀我,你们可要想好了,我方才给阿宁,下了生死蛊。
崔仪瑾曾作质子到絮州,闻言和路粟面色一变。
他们看向我,像是在问我。
我眼神木讷,捂住了耳朵。
可我不想和他一起死,我不要!
说着,我便从袖口取出那把慕岐刺伤卫彻的匕首,迅速刮向手臂。
没事,只要刮出来就好了,才一日,应当没那么快的。
连卫彻也没想到我这样行事,他的手臂也一阵剧痛,却只是皱了皱眉,看着我。
崔仪瑾赶忙夺过我手里的刀,我的手已经鲜血淋漓,肉糜颓烂,他看着便要撕开斗篷扎起来。
我却制止了他的动作,看着他逐渐朦胧,还是扯出一抹笑:
哥,怎么办呢哥,让我去死吧,我不要和他葬在一起。
崔仪瑾紧紧将我抱入怀里:不会的,她会有办法的。
我却只能将他推开:哥,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不想生下他的孩子,我不要!哥,我不要这样……
哥,我想我娘了……
崔仪瑾面色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我,我逐渐落座在地面上,看着面前卫彻的模样,心中胆量横生。
崔仪瑾不注意。
我抢过了刀。
阿宁!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四刀全部扎在了心脏处。
没力气了。
我看着卫彻的面容逐渐苍白,也感受到我身体从那几处口子的地方逐渐发冷。
卫彻倒在地上,狠狠吐了口血。
我倒在崔仪瑾的怀里,看着他那样难过,便有些心痛:
阿瑾,你的恩情,我来世再报……
来世,我再做你的新娘。
崔仪瑾握着我的手,一股炽热从手心处蔓延看,却仅仅是手心。
我看着崔仪瑾满脸的泪,他像母亲一样,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睡吧,马上便能见到王后了。
黑暗袭来,我感受不到崔仪瑾的温度,也感受不到风流、
但我看见了我的父母和外祖母,正在前面等着我。
等着我回家。
18
卫彻忍着剧痛,撑着残败的身体,却还是固执地要来握路抚宁的手。
崔仪瑾趴在路抚宁的怀里哭,见此场景,狠狠抽刀断了卫彻的手:
你不许碰她!
卫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逐渐没了动静。
19
慕随听闻崔军打了过来,匆忙将慕岐下葬。
至少要保她全尸,让她走的安心。
回到府中,他却见到了路抚宁。
路抚宁如今身着浅蓝色衣裙,就站在慕王府,门外。
突然,他看到路抚宁捂住了胸口,似乎很是痛苦。
他赶忙上前,扶住了路抚宁。
你可有事
路抚宁似是一惊,随后安心下来,随着慕随去休息。
他们落座在堂上,路抚宁看着慕随许久,然后突然笑了。
她如今的气色好了很多,他刚要开口问,却突然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路抚宁缓缓上前,替慕随把了脉:
你这咳疾,可有好些
慕随抬眸,点了点头:有你给的草药,已经好很多了。
不过我竟然不知,宁儿竟然还会医术
路抚宁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却满是悲伤和痛苦:
那阿宁受的那些罪,你可曾有关心过她
对啊,我忘了,那些伤害,本就是你和卫彻带给她的!
慕随面露痛苦,摇了摇头:抱歉……抱——
他心头一凉。
一把剑,贯穿了他的心口。
他抬头看着路抚宁,眼神震惊,正要再开口,却听见路抚宁说:
你同她生活这么多年,是不是从来不知道,她眼底有一颗痣
慕随,你不配叫她的名字,她所遭受的困难,全都是你和卫彻造成的!
你觉得抱歉,便去向阿宁道歉吧!
慕随倒地前,拉住了她的衣袖:你是谁为何
眼前的姑娘将刀一抽,狠狠甩开了慕随的手:
嗯,你也不知道,阿宁同我,是双生子吧。
慕随,杀你的人叫路寻安,记得去向阿宁赔罪。
慕随瞳孔一震,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倒在地上,嘴里嘟囔着:
抱歉,真的抱歉。
20
崔仪瑾为路抚宁送葬后,每每梦魇,都回到得知絮州被屠那日。
路抚宁浑身是血。
发丝、珠钗,和她的脸颊上,都是血。
她手中紧紧抱着路夫人的头颅,地上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肉。
姑娘见到他后,眼神盈满了泪水,想向他挤出一个笑,可咧开嘴,又抿了抿,然后用略带哭腔的声音乞求他:
哥,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呢,你帮我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吧!
他被问的哑巴了。
他想告诉阿宁,没救了,对不住,没救了,真的对不住,可她开不了口,只能抱着阿宁,等到阿宁累了睡着了,再为王后下葬。
好在后来路寻安和路粟也找到了这里,路寻安和路粟告诉阿宁,充王是如何死的,三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此后,路抚宁有了家人,吃饭也多了,只是每次提到卫彻,心里的怨恨便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曾受过路家的恩情,自然要找机会报答,便寻到了徐家,要徐家认下路抚宁为女儿,改为徐宁。
然后闭上嘴,只能说徐宁转述的一切。
两年后,阿宁成功去了慕州,进了慕王府,可是后来一年,她受的所有痛,他都无能为力。
直到阿宁死在了她的怀里。
21
慕州再无主事,崔仪瑾一把吞并,并割下絮州,还给了路寻安。
路寻安成了絮州的王,将这些年她从全天下各地找到的絮州百姓带了回去。
她为路抚宁立碑安坟,不甘心地将卫彻葬在了她的身边。
她每日做噩梦,都梦见小时候。
他在医馆随养父住了六年,六年后,她被路过的路粟发现。
路粟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便将她带入了皇宫。
可是入了皇宫,她便看见一个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卧病在床。
路粟说:怎么有两个阿宁
阿爹和阿娘在一旁看着她:
苦命的孩子,阿宁原来还是双生子……
孩子,你在外受苦了,以后你和阿宁一样,也是我的孩子,她叫路抚宁,你便叫路寻安吧。
然后画面一转,死掉的路抚宁站在她的面前,问她为什么知道她怀孕,却不告知她。
路寻安哭着抱住妹妹,无助地道歉:你身子弱,若再滑胎,身子扛不住,会死的!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真的对不住,阿宁……
路抚宁却叹了口气,说算了,只求她将卫彻赶走,这样才愿意承认路寻安比她大一些,喊她一声姐姐。
于是她下了令,命絮州百姓都开始钻研如何破解生死蛊的办法。
三年后,卫彻被挖了出来,蛊虫被絮州新养的吃掉了。
然后卫彻一把骨头,被一把火烧了。
这三年内,她每个月,都要去一次寺庙。
从始至终,都只许了三个愿望。
愿絮州百姓和家人妹妹安息。
愿卫彻永入黄泉,无以转世。
愿世间再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
少有所养,老有所依。
天下安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