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厉知衍协议结婚的第三年,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而我查出了罕见病。
医生说病情复杂,生存期未定。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的身心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不再循规蹈矩的活着。
辞了不喜欢的工作。
一个人租了房子。
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局,交各形各色的朋友。
还做了以前不敢做的事——
在协议到期前三个月,留下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一枚婚戒。
以及一条简短的信息:
【协议已提前终止。家业已稳定,感谢数年照拂。祝安好。】
然后,我切断了和厉知衍的所有联系。
直到某日,临死前彻底解放天性的我,红唇短裙大波浪,在夜店蹦迪时。
撞见矜贵优雅的前夫坐在卡座上,一脸懵逼。
1
音乐震耳欲聋,灯光光怪陆离。
我正随着节奏摇摆,手腕骤然被一股大力攥住。
还以为遇到咸猪手。
结果一回头,撞进一双沉得能滴出墨来的眸子。
厉知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种地方跟他西装革履、只出现在财经杂志和高级会议室的气质简直格格不入!
他脸色难看至极。
几乎是粗暴地将我从舞池拽了出来。
径直把我拉到相对安静的走廊角落。
阮如意。他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带着冰碴,压抑着怒火,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被他攥得手腕生疼,那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凭什么都离婚了,我都要死了,他还对我吆五喝六的!
解释
我甩开他的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扬起满不在乎的笑。
甚至借着酒意,大胆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
厉总,离婚协议我签了,婚戒我也还了,信息也发得明明白白……我来哪里,穿什么,玩什么,还需要向前夫哥报备么
他大概是从来没被我这样对待过。
愣了一下,眼神里的不可置信几乎要溢出来。
眼前这个画着浓妆、穿着短裙、在夜店放肆的女人。
和他记忆中那个安静、甚至有些刻板的协议妻子,简直判若两人。
离婚协议
他咬着后槽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婚前协议上写明的到期日是三个月后。阮如意,现在,在法律意义上,你依然是我厉知衍的妻子!
我眨眨眼,哦豁,把这茬忘了。
光想着自己快死了,要自由,要潇洒,居然忘了厉知衍是个锱铢必较的生意人。
但……那又怎样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慌乱,会道歉,会立刻跟他回去,继续扮演那个规规矩矩的厉太太。
可现在……我都要死了,谁还管他什么协议不协议
而且……妻子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想起过去那些年我小心翼翼藏起的暗恋。
想起连他指尖温度都未曾感受过的婚姻。
一股极其大胆的念头猛地窜上来。
反正都快死了,还在乎什么
这男人我肖想了这么多年,连肉味儿都没尝过,岂不是血亏
妻子
我重复了一遍。
忽然凑近他,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混着一丝酒气。
红唇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所以呢厉总现在是来提醒我,履行夫妻义务么
厉知衍明显被我的话噎住了。
瞳孔微震。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且不要脸。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更冷:
阮如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我豁出去了。
踮起脚尖,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带着挑衅和一种孤注一掷的诱惑:
厉知衍,协议只剩三个月了,对吧你看,我以前多乖,多守规矩,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平白无故多了个已婚女标签,我亏死了。
我感觉到他身体瞬间僵硬。
我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手指大胆的勾住了他一丝不苟的领带,红唇甚至堪堪擦过他滚动的喉结。
反正就三个月了,厉总……不如我们把这名义夫妻,坐实一下嗯我可以支付你部分违约金……
死之前能睡了厉知衍这种极品,怎么都算是我赚了!
厉知衍那张晚年冰山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2
浑身酸痛得像被重型卡车碾过,我瘫在柔软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意识逐渐回笼。
被医生判了死刑后。
最后的疯狂不是环游世界也不是挥霍家产。
而是在夜店被前夫,哦不,法律上还是丈夫,抓包。
然后……被吃干抹净了
思绪飘忽起来,飘回了三年前。
那真是一场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协议婚姻。
厉家需要一位家世清白、性格温顺的妻子来稳定局面,堵住某些人的嘴。
而阮家,那时正急需厉家伸出援手,渡过一场商业危机。
我至今记得第一次被带到厉知衍面前的情景。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和半城繁华。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我,冷静,评估,不带一丝个人情感。
阮小姐。
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温度。
协议内容你看过了。三年,互不干涉,扮演好厉太太的角色,阮家的困难,厉家会解决。
我那时刚毕业没多久,心里还揣着点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
但对上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那点幻想瞬间就被冻碎了。
我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的,厉先生。
多可笑,结婚三年,他大多数时候称呼我阮小姐或直接省略称呼。
而我,永远恭恭敬敬地叫他厉先生。
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呢
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像合租的陌生人。
是餐桌上永远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是他书房彻夜不熄的灯和我卧室永远一个人的被窝。
是他出席必要场合时会绅士地伸出臂弯,我却连指尖都不敢用力触碰。
是我小心翼翼揣摩他的喜好,把他所有的禁忌记在心里,生怕行差踏错,惹他不快,连累家里。
是我无数次看着他挺拔冷漠的背影,把那份因为朝夕相处而悄然滋生的、不该有的心思,死死摁死在心底。
貌合神离这个词简直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
我们是最完美的演员,在外人面前扮演着相敬如宾的夫妻。
关上门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曾经也偷偷期盼过,三年那么长,石头也该捂热了吧
或许有一天,他会看到我。
可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虽然他只是公事公办地提过一句,安排了一下接风宴,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我就是知道,不一样了。
那座我努力了三年都没能融化分毫的冰山。
或许从来就不是因为我不够努力。
而是因为,能融化他的太阳,从来就不是我。
所以,当那张罕见病的诊断书落在我手里时,我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种解脱。
真好,不用再扮演了。
真好,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爱一个永远不可能爱我的人了。
真好,我可以只做阮如意了,哪怕时间所剩无几。
于是我辞了那份为了符合厉太太身份,却枯燥乏味的工作。
我搬出了那个冷冰冰的、从来不属于我的家。
我去尝试所有以前不敢做的事,穿以前不敢穿的衣服,结交以前不敢结交的朋友。
我想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把以前那个压抑、委屈、循规蹈矩的阮如意彻底燃烧殆尽。
留下离婚协议,是我能为自己做的,最后的、也是自以为最潇洒也最体面的告别。
结果……第一站解放天性去夜店,就被抓了。
不仅被抓,还被……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暧昧痕迹,还有腰上横着的精壮手臂。
这好像不是占了个便宜,这简直是……在老虎嘴上拔了毛,还被老虎叼回了窝里。
3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回完我那悲催又憋屈的三年形婚生涯,最后定格在医生的无奈摇头上。
行了,阮如意,别矫情了。
都快死的人了,还在乎昨晚是不是意外
就当……就当是临终关怀了,虽然这关怀有点过于激烈,差点把我直接送走。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贯彻我死前绝不内耗的新人生信条。
当务之急,是先把这条横亘在我腰上、沉得像精钢铸造的手臂挪开。
就在我胜利在望时——
厉知衍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吓得手一抖。
他那条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又把我捞了回去,甚至还无意识地在我腰侧蹭了蹭。
我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手机还在震。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但那个跳动的名字,像根冰锥子,直接扎进了我的视线里——
方清怡
他的白月光。
所有的自我建设、所有的死前洒脱,在这一刻碎得稀里哗啦。
一种巨大的难堪和……莫名其妙的道德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
我在干什么
我昨晚干了什么
我居然还在为尝到了肉味而暗自窃喜
人家正主都打电话来了!
厉知衍也被吵醒,手臂终于松开。
他伸手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顿了一下。
居然……按掉了静音,反扣在桌上。
没接!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我,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
我猛地弹坐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密不透风的粽子。
强装镇定摆出一副冷静又疏离的样子,尽管内心已经上演了八百场伦理大戏。
厉总,早。
昨晚是个意外。酒精和……临时起意。您放心,我很有契约精神,协议期内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等时间一到,我们直接去办手续,绝不纠缠。
我一口气说完,生怕慢一点就会泄露出别的情绪。
厉知衍半撑着身子,墨色的眸子静静看着我。
那眼神清醒得根本不像刚醒。
看得我头皮发麻。
就在我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
阮家城东那个项目,最近资金链好像有点紧张。
我:
怎么突然扯到这个
听说你想去看极光他继续不急不缓地说:我新订了架直升机,可以带你去看最漂亮的峡湾和冰川,比旅游团体验好一点。
我:……
这是糖衣炮弹
等等,他怎么会知道我想看极光我好像只跟闺蜜喝酒时嚎过一嗓子。
另外,他目光扫过我昨晚被扯掉扔在角落的某网红品牌的裙子,微微蹙眉,Fendi的新任设计师下午会带最新款过来给你挑,不喜欢的话,Chanel或者Dior也了可以。
我彻底懵了。
这什么情况
用钱砸我
用我家的软肋和我的梦想诱惑我
厉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警惕地看着他,我说了,昨天是意外,我不需要……
意思是,他打断我,突然凑近,手指轻轻勾起我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动作亲昵,协议继续。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厉太太,享受厉太太的一切便利和资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
不是你昨晚说的么要榨干我最后一滴剩余价值。
我目瞪口呆。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脑子里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小人A:阮如意!你有点出息!不能为五斗米折腰!要有道德感!
小人B:都要死了还要什么道德感!极光直升机高定包包它不香么还能给家里捞点好处!睡一次是睡,睡三个月也是睡,这男人技术还行,不亏!就当找了个顶级鸭王,还倒贴钱那种!
小人B明显嗓门更大。
对啊!我都要死了!道德感能当止痛药吃吗
能让我最后的日子爽翻天吗
显然不能!
但白月光呢
那点愧疚感呢
……啧,都要死了,还管他谁的白月光黑月光。
说不定我死了,他们就能立刻双宿双飞,我还做了件好事呢
一瞬间,我豁然开朗,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脸上的冷漠立马冰雪消融,换上一个堪比专业公关的甜美笑容。
甚至主动往他那边蹭了蹭:厉总,您看人真准!
我谄媚伸出手:合作愉快未来三个月,请多指教保证演技在线,服务到位!
厉知衍看着我突然的转变,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我看不懂的笑意。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轻轻一拉,把我带进怀里。
合作愉快,厉太太。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慵懒:不过,你的服务,现在可以开始评估后续优化方案了。
我:……
等等,这上岗培训是不是也太急了点!
说好的冷淡贵公子呢骗鬼的吧!
4
我借着厉知衍对我这点兴致,毫不客气地给自家薅了不少好处。
之前卡壳的项目顺利推进。
我爸走路小腚飘轻。
放下脸面后,厉知衍还随手让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项目,足够我家好几年。
每次回家,爸妈都喜笑颜开。
闲着也是闲着,我又捡起以前偷偷经营的一个漫画小号。
把那些无人诉说的暗恋和现在光怪陆离的生活,用夸张的笔触画成连载。
许是剧情过于跌宕起伏又充满黑色幽默,竟然意外爆火,涨粉无数。
赚足了读者眼泪和打赏,还有不少出版社联系我要出版。
这天,我接到了线下活动的邀请。
去会场的路上,我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却一眼瞥见路边咖啡馆露天座里,厉知衍和方清怡相对而坐。
方清怡不知道说了什么,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阳光洒在她身上,看起来得体又美好。
厉知衍侧脸听着,表情是我熟悉的平淡。
但那种氛围,那种外人插不进去的和谐感,像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我的心口。
这段时间忙着临终狂欢、忙着薅羊毛大业、忙着和厉知衍履行夫妻义务。
我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此刻的惬意是偷来的。
不过,将死之人还是不要用负罪感浪费时间了。
我迅速扭开头,吩咐司机:开快点。
晚上,我窝在书房沙发里,抱着平板疯狂赶稿。
画的是女主咳血晕倒的狗血剧情。
厉知衍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后处理文件,气氛难得静谧。
我画得投入,有点口干舌燥,头也有点发晕。
大概是刚才厉知衍回来时我正在洗澡,他一时兴起抓着我履行夫妻义务有点累。
顺手拿起旁边水杯灌了一大口。
喝得太急,呛得我猛地一阵咳嗽。
手里的平板都没拿稳,啪地掉在地毯上。
厉知衍闻声抬起头。
我咳得眼泪都快出来来,一边摆手示意他没事,一边弯腰去捡平板。
可能是起猛了,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扶住了沙发扶手才站稳。
怎么了
厉知衍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扶住我的胳膊,眉头微蹙。
没事没事。
我缓过劲,吸吸鼻子,喝水呛到而已,还有点头晕,可能没睡好。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两秒。
弯腰替我捡起了平板。
屏幕还亮着,上面正是我刚画好的、女主苍白着脸咳出血丝的特写镜头。
旁边还有搜索框的历史记录没来得及关掉。
持续干咳可能病因
罕见病早期症状
……
空气瞬间凝固。
厉知衍拿着平板,视线在搜索记录和漫画稿之前来回扫了一遍。
最后定格在我还有些发白的脸上。
他什么都没说,把平板递还给我,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我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地锁屏。
干笑两声:哈哈,画漫画嘛,总得查点资料,力求真实……
他依旧沉默,只是抬起手,用指背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触感微凉。
眼神复杂难辨。
不再是平日的冷静或欲望,掺杂了审视、疑惑,和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慌乱。
阮如意。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
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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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厉知衍的目光像探照灯,把我例外照得无所遁形。
我心里发虚,脸上却挤出更灿烂的笑,甚至还故意用指尖戳了戳他胸口:
能出什么事还不是这阵子减肥,为了让金主体验感更好么
我故意把话题往香艳的方向带,试图蒙混过关。
可他完全不吃这套。
握住我作乱的手,眼神沉静得可怕。
别打岔。
阮如意,你最近很不对劲。
他顿了顿,列举证据般冷静道:莫名其妙要提前终止协议,辞了工作,性格大变还经常走神发呆。
他目光扫过我还抓在手里的平板,画漫画需要查这么具体的医疗资料
我心跳如擂鼓,强撑着嘴硬:
艺术创作需要严谨嘛!厉总您也太敏感了,我就是最近有点小感冒,加上赶稿累的……
他沉默地看着我,那眼神分明写着你看我信不信。
僵持了几秒,我败下阵来。
算了,反正也瞒不住了。
厉知衍想知道的事他总有办法知道。
而且……好像也没必要瞒了。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重担,又像是自暴自弃。
转身回房间从梳妆台抽屉最里面胡乱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检查报告单,塞到他手里。
语气故作轻松甚至带点戏谑:喏,就是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医生说了,无药可医,生存期看运气。所以啊……
我耸耸肩,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满不在乎。
我就想着,剩下的日子怎么开心怎么过呗,及时行乐,对吧厉总
瞒着你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生气别去找我家麻烦,都冲我来……
厉知衍的脸色在我说话的过程中一点点沉下去。
他接过报告单的手指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低下头,目光凝重地快速扫过报告单上的文字,眉头越皱越紧。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我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有点酸涩又有点莫名的想笑。
然而,预想中的震惊、怜悯或者悲伤并没有出现。
厉知衍的眉头渐渐松开,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扬了扬手里的报告单,语气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
阮如意,你管这叫无药可医
我一愣:啊
他指着报告单最上方的患者姓名栏,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张、翠、芬女,68岁
我:!!!
我猛地抢过报告单,瞪大眼睛仔细看——
姓名:张翠芬!年龄:68!诊断结果:……!
天呐!我那天拿报告拿得匆忙,竟然和旁边一位老太太拿错了!
狂喜的浪潮轰地一声冲垮了我所有的神经。
我没病
我没病!
那个判了我死刑的罕见病……是闹剧是乌龙是我粗心拿错了报告
啊!!我尖叫一声。
眼泪汹涌而出,但这眼泪是喜悦的、劫后余生的眼泪!
我猛地跳起来,狠狠扑进厉知衍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语无伦次地大喊:
我没病!厉知衍!我没病!是拿错了!是别人的!哇啊啊啊啊我没病!
我高兴得像个疯子,又哭又笑,完全不顾形象,甚至在他脸上胡乱亲了好几下。
厉知衍被我撞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接住我。
他大概从未见过我如此失态又鲜活的样子,整个人都有些怔住。
但那双总是深沉的眼眸里,却清晰地映出了我的狂喜,并缓缓漾开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任由我挂在他身上发疯,手臂稳稳地托住我。
甚至在我差点滑下去时,轻轻往上掂了掂。
等我终于发泄完那股疯劲,稍微冷静下来。
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姿势暧昧。
他的衬衫领口都被我扯歪了,上面还沾着我的眼泪和……疑似口水。
巨大的尴尬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我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手脚并用地想从他身上下来。
他却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将我圈在怀里。
低头看着我,眉梢微挑,语气带着轻松和调侃:
所以,厉太太,你这段时间要死要活、作天作地,甚至跑去夜店解放天性,就是因为……这位张翠芬女士的病历
我:……
我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原地表演一个昏迷不醒。
6
尽管我坚称是乌龙一场,厉知衍还是不由分说地押着我去了全市最顶级的私立医院,做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全身检查。
以防万一。
他不容我反驳,全程亲自陪同,面色严谨得像在监督一项重大并购案。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医生笑着恭喜我们:厉先生,厉太太,身体指标都非常好,非常健康。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厉太太已经怀孕四周了,胚胎发育得很好。
我……怀孕了!
我彻底懵了。
眼神复杂的看向厉知衍。
我之前以为自己快死了,忘了避孕有情可原。
这个挨千刀的怎么居然也不戴套!
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完全不敢相信。
所以前段时间的嗜睡、食欲不振……根本不是啥绝症前兆,是早孕反应
身旁的厉知衍,脸上也带着明显的讶异。
那讶异中还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是惊喜,又像是无措。
短暂的惊讶之后,一股凉水般的清醒猛地浇了下来。
是啊,孩子……我和他的孩子。
可是,然后呢
方清怡的身影和那张夹在书里的旧照片,闯入我的脑海。
这两个月因为我将死而暂时被忽略的现实,再一次摆在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原来是这样啊……
我语气故作轻快,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
太好了,没事就好。厉总,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斟酌着用词,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协议……反正也快到期了,就不耽误你了。
厉知衍脸上的那点复杂情绪瞬间冻结,眸色沉了下去,像是暴风雨将至。
他上前一步,逼近我,声音冷得吓人:处理阮如意,你什么意思不耽误我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眼神里翻滚着怒火……和类似受伤的情绪。
我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然呢你不是应该……和方小姐破镜重圆吗我总不能带着孩子碍你们的事吧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心里都酸溜溜的。
厉知衍的眉头狠狠拧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方清怡破镜重圆阮如意,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力压制着怒火。
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有些重: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她破镜重圆谁跟你说过我们有镜可重圆
我被他问住了,支吾着:……难道不是吗你们以前……而且,你书里还夹着她的照片……
照片厉知衍愣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鬼知道我书里为什么会有她的照片!估计是毕业时没注意夹进来的,那本书早就不知道扔哪个角落积灰了,难为你还能翻出来。
他盯着我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阮如意,你听清楚,方清怡只是世交的女儿,以前的同学,仅此而已。我厉知衍从来没有过什么白月光,更谈不上和她有什么需要重圆的过去!
我彻底呆住了。
仔仔细细看着他因为生气而格外犀利的眼睛,那里面的认真和恼怒不像假的。
所以……我一直以来的耿耿于怀,我的暗恋心酸,全是我的自作多情和误会
那……那她之前约过你那么多次……你还和她去喝咖啡……
我小声嘀咕,底气明显不足了。
那次是她家项目出了问题,来找我咨询,公事公办。
他没好气地解释,随即像是抓住了重点,眼神微眯。
阮如意,你就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才一直想着把我推开的甚至现在,还想带着我的孩子跑路
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指控意味,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
我……我张了张嘴,看着厉知衍带着薄怒却异常生动的脸。
心里涌上懊恼和一丝隐秘的庆幸。
所以,他没有喜欢别人
厉知衍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却依旧牢牢握着我的手腕。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我的额头,声音低沉:
我没办法控制别人对我的想法,但我很确定,方清怡对我来说,只是普通朋友。
阮如意,协议作废。孩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谁准你擅自处理了
你这叫始乱终弃,懂么
7
自从那天的全面体检和惊喜彩蛋事件后,厉知衍像是突然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说好的高冷矜贵、惜字如金呢
现在这位高岭之花厉先生,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亲自盯着我吃完营养师搭配的早餐。
下班回来第一件事是问今天宝宝有没有闹我。
明明娃才豆粒大一点。
甚至把我那个爆火的漫画小号设为了特别关注,还会偷偷给我打赏。
最离谱的是,他不知从哪弄来一整套精装绘本和舒缓音乐合集,非要天天给宝宝做胎教。
我看着那堆花花绿绿的书,忍不住吐槽:厉总,现在的娃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卷了么
他面不改色地把我按在沙发上,给我小腿下塞好靠垫,语气一本正经:
从小熏陶。
然后顺手把我冰激凌换成酸奶:
那个太凉。
我:……
以前那个把我从夜店拽出来、恨不得用眼神冻死我的厉知衍呢
被掉包了吗
虽然被他笨拙又霸道的关怀弄得有点哭笑不得。
但心里那点小窃喜和暖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几天后,我和朋友约在画展看画。
没想到方清怡也在。
她看到我,微笑着走过来,姿态优雅从容,笑容却不达眼底。
阮小姐,真巧。
她语气温和,开门见山,听说……你和知衍的协议,已经到期了
我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方小姐消息很灵通。
她轻笑一声,带着点怜悯和优越感,
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么
毕竟,我和知衍无话不说……当初你们为什么结婚,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我很好奇,阮小姐,合约既然结束了,你为什么还赖着不走呢甚至……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我依旧平坦的小腹,用了些别的手段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和厉知衍结婚这三年,她有意无意刺了我无数次。
以前,我都默默隐忍。
但这次,我没有退缩。
我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方小姐,我和知衍之间的事,不劳你费心。我们现在很好,也不会离婚。
方清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不离婚
阮如意,靠着孩子和身体留住男人,不觉得丢人吗知衍只是一时上头,等他新鲜劲过了,自然会明白谁才是真正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你这样的,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你们家当初卖女求荣,便宜占尽,你不该太贪心的。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差点割裂我刚刚建立起来的勇气。
可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阮如意了。
我现在,早已拥有活出自我的底气。
正想反驳,一个冷冽的声音却自身后响起:
谁上不了台面
厉知衍迈步走来,自然地站到我身边,手臂环住我的腰。
目光冰冷地看向方清怡:方小姐,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意是我的妻子,是我未来孩子的母亲,是我唯一认定的人。她的位置,轮不到你来评判。
方清怡脸色瞬间白了:知衍,我只是……
还有,厉知衍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我们夫妻的事,更不需要向外人解释。以后请你自重,不要再来打扰我太太。
否则,我们两家今后连合作都没得谈。
他说完,不再看她,低头问我,累了没我们回家。
8
回到家,厉知衍把我按在沙发上,自己则半蹲在我面前,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话,别往心里去。他声音低沉,带着歉意。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其实她没说错,我们开始确实是协议。
厉知衍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词。然后,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坦诚。
是,开始是协议。但协议对象是你,所以我没反对。
我愣了一下。
他微微偏过头,耳朵似乎红了:我承认,我不会表达。
似乎对自己这番表达不太满意,他重新看向我:协议婚姻把我框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它,去靠近你,也怕太唐突会吓跑你……
所以只能想着,慢慢来,反正有三年的时间……结果差点把你弄丢了。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我没有什么白月光,从头到尾,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甚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患得患失的人,只有你。
他看着我,语气郑重:
如意,从始至终,只有你才得我心意。
说完,厉知衍似乎是害羞了,径直走向书房,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消化这他这番告白。
所以,意思是,他早就对我有点意思,只是碍于协议和性格,憋着没说
是我一系列操作打乱了他的节奏
9
半年前,开启生命倒计时的我,绝对想不到,半年后的生活会是如此充实美妙。
我爸现在逢人就说:我女婿哎,就是那个厉知衍嘛,年轻人还算肯上进!
仿佛当初那个战战兢兢送女儿去和亲的不是他。
我妈则热衷于研究各种孕期食谱,并试图用女婿说吃这个有营养说服我吞下她的黑暗料理。
我家那个之前岌岌可危的项目,如今俨然成了业内标杆。
我爸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都带风。
我如今也是拥有顶级VIP产检套餐、爆火连载漫画、且疑似把高冷霸总改造成了黏人大型犬的奇女子。
厉知衍依旧话不多,但也有他自己表达爱我的方式。
我的漫画评论区总有某个ID为LZY的土豪花式打赏.
家里书房堆满了据说胎教书籍。
从《准爸爸必读》到《抽象艺术的起源》。
他坚决没收了我所有的高跟鞋和小短裙,换成了各种柔软舒适的平底鞋和宽松衣物……
某日晚餐,我看着对面认真剔鱼刺的男人,忍不住嘴贱:
厉总,现在这局面,算不算我当初死前尝个鲜计划的大获全胜这便宜可占大了。
厉知衍动作一顿,抬眼看我,眸色深深。
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然后起身走过来,俯身,双臂撑在我座椅两侧,将我困在他的气息里。
大获全胜他挑眉,语气危险又暧昧,厉太太,尝鲜可没规定次数。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
……
等等,这逻辑好像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