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清月推我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万魔窟的风,冷的像刀子。刮在脸上,疼。
我抓住崖边的石头,指甲断了,血混着泥。我抬头看她。她是我最敬爱的师姐,是从小把我带大的师姐。
为什么我问。声音抖得厉害。
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那个魔修,墨尘。他受了重伤,靠在师姐怀里。师姐手里,还拿着从我这里骗走的、能救他命的仙草。
林清月看着我,眼神比万魔窟的风还冷。
沈未,别怪我。她说。他不能死。
所以,该死的人就是我吗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师姐,你忘了你说过什么吗你说你会永远保护我。
她的手,用力踩在我的手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很清楚。
我再也抓不住了。
身体往下掉。
风在耳边呼啸。我看见她,蹲下身,温柔地喂墨尘吃下那株仙草。
真刺眼啊。
好吧。
林清月。
我沈未,要还活着。第一个,就杀了你。
2
我以为我会摔成一滩烂泥。
可我没有。
万魔窟的底部,很软。像沼泽。全是黏糊糊的黑泥,还散发着恶臭。
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里亮起来。
是魔物。成千上万的魔物。
它们围着我,低声嘶吼。口水滴在我的脸上,又腥又臭。
我动不了。全身的骨头都断了。
完了。
我想。
死得真难看。
一只长着八只脚的怪物,张开大嘴,朝我的头咬过来。
我闭上眼睛。
可预想的疼痛没有来。
我睁开眼。
所有的魔物,都跪下了。它们对着我,身体抖得像筛子。
这是什么情况
我的脑子,突然一阵剧痛。
无数陌生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万魔窟的诞生。第一只魔物的嘶吼。一个坐在白骨王座上的女人。
她说,她是这里的第一任主人。
她说,她在等一个继承者。一个,被至亲至信之人,以最纯粹的恶意,推下深渊的人。
她说,那个人就是我。
一股黑色的气流,从地底钻出来。钻进我的身体。
我断掉的骨头,在咔咔作响。它们在重新连接。我的伤口,在快速愈合。
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我身体里乱窜。
我慢慢地,从黑泥里站起来。
周围的魔物,头埋得更低了。
我抬起手,看了看。皮肤还是我的皮肤,但下面,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喂。我试着开口。
一只离我最近的魔物,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恐惧。
从今天起。我的声音,冷得不像自己的。我,是你们的主人。
万魔,齐声嘶吼。
那声音,几乎要掀翻整个山脉。
3
青云宗,百年一次的宗门大典。
很热闹。
宗主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满脸笑容。
他旁边,站着林清月。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像个仙女。
宗主正在宣布,林清月,因为找到了失传已久的仙草,救了某个大人物,被破格提拔为宗门核心长老。
底下的人,都在鼓掌。
林师姐真是人美心善啊。
是啊,是我们青云宗的骄傲。
林清月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她享受着所有人的赞美。
她好像,已经忘了我。
也对。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记的呢。
我站在山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
有点想笑。
我抬起脚,往里走。
守山门的弟子,想拦我。
站住！你是什么人
我看了他一眼。
他扑通一声,跪下了。脸吓得惨白。
我没理他。
我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最热闹的大殿。
我身上的魔气,没有隐藏。
所以,我走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安静了。
他们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大殿里,宗主也看见我了。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林清月,也看见我了。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就没了。
沈……沈未她抖着嘴唇,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走到她面前,停下。
大殿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看着她,慢慢地笑了。
师姐。我说。好久不见。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
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
是你的情郎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4
林清月的脸,白得像纸。
她想后退,可腿软得动不了。
你……你胡说什么……
我直起身子,看着她。
我胡说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殿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为了救你的魔修情郎,把我推下万魔窟。师姐,这事儿,你不会忘了吧
人群,炸了。
什么林师姐把她推下万魔窟
不可能吧！她不是说沈未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吗
宗主的脸,黑得像锅底。
放肆！一个长老站出来,指着我。哪里来的妖女,敢污蔑我们青云宗的英雄！
他一掌朝我拍过来。灵力很强。
要是以前的我,肯定躲不开。
但现在嘛。
我动都没动。
任由那一掌,拍在我身上。
他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腕。
老东西,就这点力气
黑色的魔气,从我手里冒出来。钻进他的身体。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整条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最后,变成了焦炭。
我松开手。
他瘫在地上,疼得打滚。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看鬼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理他们。
我的眼睛,一直看着林清月。
师姐,我再问你一遍。
你的情郎,你的命。你选哪个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不是给我跪的。
是给宗主跪的。
宗主！救我！这个妖女疯了！
5
宗主没动。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全是忌惮。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衣,长得很好看。
就是脸色有点苍白。
是墨尘。
他一来,林清月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
墨尘！她连滚带爬地过去,躲在他身后。
墨尘把她护在身后,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杀意。
未未。他开口了。叫得真亲热。你没死,太好了。
我差点吐了。
别这么叫我,恶心。
墨尘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恨我们。他看着大殿里的所有人,朗声说道：这件事,和清月无关。是我,是我求她救我。是我逼她那么做的。
他顿了顿,又说：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请你,放过她。
哇哦。
真是感人肺freund。
林清月在他身后,哭得梨花带雨。
不,墨尘,不关你的事,是我自愿的！
底下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样啊,林师姐也是被逼的。
那个魔修倒是个汉子,敢作敢当。
我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
觉得真没意思。
演完了吗我问。
墨尘皱起眉。
未未,我没有演。我是真心爱清月。
哦。我点点头。你的爱,就是要她把自己的师妹推下深渊
我……
行了。我打断他。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们讲故事的。
我看着宗主。
老头,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把林清月,交给我。二,我拆了你的青云宗。
66
宗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笑了笑,抬起手。
万魔窟的魔气,在我手心汇聚成一个黑色的球。
球里面,是无数张痛苦的脸,在无声地哀嚎。
大殿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感到了那种,发自灵魂的恐惧。
宗主,怂了。
他不敢赌。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
戒律长老站了出来。就是当年,说我偷了宗门丹药,罚我跪了三天三夜的那个。
他一直都偏袒林清月。
宗主！不能妥协！他义正言辞地说。此等妖女,人人得而诛之！我们青云宗,岂能向一个魔头低头！
说得真好听。
我看着他。
老东西,你记不记得,三年前,你儿子走火入魔,是谁给你的魔丹,救了他一命
戒律长老的脸,瞬间变了。
你……你血口喷人！
是吗我手里的魔气球,突然飞了出去。
不是飞向他。
是飞向大殿的房梁。
魔气球炸开,变成一面黑色的镜子。
镜子里,出现了画面。
是戒律长老的房间。
他跪在一个黑衣人面前,苦苦哀求。
黑衣人给了他一个瓶子。
那个黑衣人,是墨尘的手下。
我当时,正好路过。看见了。
镜子里的画面,清晰无比。
戒律长老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不……不是的……他语无伦次。
宗主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身上。
李长老。宗主的声音,很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
勾结魔修,罪该万死。
宗主说完,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
戒-律长老,当场毙命。
血,溅了林清月一脸。
她吓得尖叫起来。
我看着地上的尸体。
你看。
杀人,有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诛心,就够了。
7
戒律长老一死,就再也没人敢出头了。
宗主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最后,他叹了口气。
把林清月,带下去。关进水牢。
林清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宗主！不要！我是被冤枉的！
可没人理她。
两个弟子上来,把她拖了下去。
她一直看着墨尘,希望他能救她。
可墨尘,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眼神,一直在我身上。
林清月被拖走后,大殿里的气氛,很尴尬。
宗主看着我,问：现在,你满意了
不满意。我说。这只是个开始。
说完,我转身就走。
墨尘,跟了上来。
未未,我们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关于万魔窟。他说。
我停下脚步。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万魔窟的尽头,封印着一个东西。墨尘说。而你,好像得到了它的力量。
我看着他。
这个男人,不简单。
所以呢
那股力量,不是你能控制的。他说。它会吞噬你的心智。最后,你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那也比被你们害死强。
我可以帮你。他说。只要你,把清月还给我。
我笑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
就凭,我知道怎么剥离那股力量。
他说完,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
剥离力量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力量。
为什么要剥离
晚上,我一个人,去了水牢。
林清月被锁在水池中央。水淹到她的脖子。
水里,有噬骨鱼。
她的腿,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
看见我,她眼神里全是恨。
沈未！你这个毒妇！
我毒我笑了。有你毒吗师姐。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问。
我不想怎么样。我说。我就是,想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生不如死。
墨尘会来救我的！她吼道。
是吗我说。他今天,可是眼睁睁看着你被拖进来的。一句话都没说呢。
林清月愣住了。
他……他只是有苦衷。
好吧。我点点头。那你就继续等你的苦衷吧。
我转身要走。
她突然叫住我。
沈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当年……当年我把你推下去之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好像,真的很好奇。
也对。
一个凡人,掉进万魔窟。
怎么可能,还活着回来呢
而且,还带着一身,连宗主都害怕的力量。
8
我没回答她。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我经历的痛苦,她不配知道。
我离开水牢。
刚出来,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外面。
是墨尘。
他好像,等了很久。
聊完了他问。
关你屁事。
他也不生气。
沈未,我是认真的。他说。那股力量,真的很危险。
有多危险
万魔窟,是上古战场的一块碎片。他说。里面,封印着一个上古魔神的残魂。你得到的力量,就是祂的。
那个魔神,当年以杀证道。死在他手里的生灵,数都数不清。
你再继续使用这股力量,迟早会被祂的杀念同化。
我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修炼的功法,和祂同源。
我懂了。
怪不得。
所以,你接近林清月,也是为了这个我问。
墨尘的脸色,变了一下。
不是。他说。我是真的爱她。
哦。
我才不信。
你说的剥离方法,是什么我问。
很简单。他说。把力量,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比如,你
他笑了。
我,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原来是在这儿等我呢。
想要我的力量
做梦。
行啊。我假装答应。什么时候开始
墨尘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我这么干脆。
今晚,子时。后山禁地。
好。
我答应得越快,他越不信。
眼神里全是怀疑。
你不怕我骗你他问。
怕啊。我说。可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我装出一副,很害怕被魔神残魂控制的样子。
他好像,信了。
好。子时,我等你。
说完,他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冷笑一声。
想骗我
那就看看,谁才是猎物。
子时,我准时到了后山禁地。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山谷。地上,刻着一个巨大的阵法。
墨尘,已经等在阵法中央了。
你来了。
嗯。我点点头。
进来吧。他说。坐到我对面。
我走进阵法。
在他对面坐下。
要怎么做我问。
放松。他说。不要抵抗。我会引导那股力量,从你身体里出来。
好。
我闭上眼睛。
我能感觉到,他把手,放在了我的头顶。
一股吸力,从他手心传来。
我体内的魔气,开始躁动。
就是现在。
我猛地睁开眼睛。
墨尘。我说。你知道吗万魔窟的主人,不止能控制魔物。
他愣住了。
什么意思
还能,控制魔气。
我说完,我体内所有的魔气,瞬间暴走。
不是被他吸走。
而是,反过来,冲进他的身体。
啊！
墨尘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庞大的魔气。
皮肤开始开裂,血管一根根爆出来。
你！他惊恐地看着我。你算计我！
对啊。我笑了。不然呢你真以为我傻啊
你就不怕被反噬吗！
不怕。我说。因为,那个魔神的残魂,早就被我吃了。
9
墨尘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说。祂只是一缕残魂。而我,是万魔窟,选定的新主人。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他已经被狂暴的魔气,折磨得不成人形。
你……你这个疯子……
谢谢夸奖。
我抬起手,掐住他的脖子。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是你的命重要,还是林清月重要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
笑得很诡异。
沈未……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看看你的身后。
我皱起眉,回头。
林清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匕首上,淬着绿色的毒。
是专门克制魔气的蚀魂散。
师姐我有点意外。
她怎么会在这儿
沈未。林清月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对不起。
说完,她把匕首,插进了我的后心。
剧痛。
蚀魂散,顺着伤口,流遍我的全身。
我体内的魔气,瞬间凝固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墨尘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从来都是我的人啊。
他挣脱了魔气的束缚,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在快速愈合。
他走到林清月身边,搂住她的腰,亲了她一下。
清月,做得好。
林清月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从墨尘找我开始,就是一个局。
你们……我一口血,喷了出来。
沈未,你太天真了。墨尘说。你真以为,我会爱上一个正道弟子
我接近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她的‘天生月灵体’。
那,是最好的修行炉鼎。
炉鼎……
我看向林清月。
她身体抖了一下。
你……你都知道我问她。
林清月咬着嘴唇,不说话。
回答我！
是。她终于开口了。我知道。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所以,你把我推下万魔窟,不只是为了救他。
也是为了,你自己。
你想和他一起,分享力量。对不对
林-清月,哭了。
我没有办法！他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知不知道,炉鼎的下场,是什么
是会被吸干所有灵力,最后变成一具干尸！
林清月,愣住了。
不……不会的……墨尘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墨尘,笑了。
谁说不会他抚摸着林清月的脸,眼神温柔,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
清月,你太天真了。我怎么可能,和我的炉鼎,永远在一起呢
你！
林清月,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想跑。
可墨尘,一把抓住了她。
现在才想跑晚了。
他手上的阵法,亮了起来。
和禁地的阵法,一模一样。
本来,我是想用沈未的力量,来帮你完成最后的祭炼。墨尘说。不过现在看来,只能用你的了。
他要把林清月,当场祭炼成炉鼎。
10
林清月,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救我！沈未！救我！
她向我求救。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我被她捅了一刀,现在魔气凝固,动都动不了。
我怎么救她
再说。
我凭什么,要救她
我看着她,被墨尘拖进阵法中央。
看着她,被阵法的光芒,一点点吞噬。
她的灵力,正在疯狂地流失。
她的皮肤,开始变得干瘪。
她的头发,开始变得花白。
沈未……她还在叫我的名字。求求你……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
我闭上眼睛。
不想看。
也不想听。
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
我刚来青云宗,被人欺负。
是她,站出来保护我。
我生病了,发高烧。
是她,守了我三天三夜。
她说,未未,别怕。有师姐在,没人能欺负你。
她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
都是假的吗
啊！
林清月的惨叫,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睁开眼。
她的样子,已经很可怕了。
像一具,快要风干的尸体。
而墨尘,正在享受地吸收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力量。
他的气息,越来越强。
不行。
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得逞。
就算是死。
我也要拉个垫背的。
我咬着牙,开始催动,体内最后的一丝魔气。
那不是万魔窟的力量。
是属于我自己的,最原始的力量。
那把匕首,还插在我后心。
蚀魂散,还在侵蚀我的身体。
很痛。
每动一下,都像被凌迟。
但是。
我不在乎。
我把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到一点。
然后,猛地爆发。
砰！
插在我身上的匕首,被震飞了出去。
我也因为这一下,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墨尘,被惊动了。
他停下吸收,回头看我。
你还没死
让你失望了。我撑着地,慢慢站起来。
强弩之末罢了。墨尘不屑地说。
是吗
我看着他。
然后,我做了一件,让他,让林清月,都意想不到的事。
我把手,伸向自己的胸口。
然后,狠狠地,插了进去。
我掏出了自己的,一颗还在跳动的心。
我的心,是黑色的。
上面,缠绕着,最精纯的魔气。
以我心为祭。
召万魔,临世。
11
我的声音,不大。
却传遍了,整个青云宗。
传到了,万魔窟的底部。
那一瞬间。
整个大地,都开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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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魔窟的方向,一道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无数声嘶吼,从地底传来。
墨尘的脸,终于变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会毁了这里的！
那又怎样我说。反正,我也活不了了。
大家,一起死。多热闹啊。
天空,暗了下来。
无数巨大的身影,遮蔽了月光。
是魔物。
万魔窟的魔物,都出来了。
它们盘旋在青云宗的上空,等着我的命令。
青云宗,乱了。
弟子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
宗主,带着所有长老,飞了出来。
他们看着天上的魔物,看着我手里的心脏,脸色惨白。
沈未！宗主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说。我在,清理门户。
我看向墨尘。
他怕了。
他想跑。
晚了。
我捏碎了手里的心脏。
杀。
我只说了一个字。
天上的魔物,像得到了赦免。
疯狂地,朝青云宗,扑了下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
房屋,不断倒塌。
鲜血,染红了大地。
人间地狱。
墨尘,也引爆了他的后手。
他藏在青云宗后山的魔物,也冲了出来。
黑色的魔物,和万魔窟的魔物,厮杀在一起。
整个青云宗,成了战场。
宗主他们,想阻止。
可是,魔物太多了。
他们,自顾不暇。
我看着这一切。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掏出心脏之后,我的生命,就在不断流逝。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
视线,也开始模糊。
就在我快要倒下的时候。
一个人,扶住了我。
是一个小师妹。
我记得她。
当年,所有人都说我偷丹药。
只有她,偷偷给我送了吃的。
沈师姐……她哭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看着她。
想说什么。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吧。
这样,好像也不错。
至少,死之前。
还有一个人,为我哭。
12
我以为,我会就这么死了。
可我没有。
我感觉,有一股很温暖的力量,流进了我的身体。
在修补我,正在消散的生机。
我努力睁开眼。
看见了那个小师妹。
她把自己的手腕,割开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正在流进我的嘴里。
她的血,是金色的。
你……我愣住了。
沈师姐,你忘了我吗小师妹说。我叫金曦。我不是人。我是你小时候救过的那只,金丝雀。
金丝雀……
我想起来了。
小时候,我确实在后山,救过一只快要死的金丝雀。
后来,它伤好了,就飞走了。
没想到……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问。
因为,师姐是好人。她说。当年,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师姐,对我好。
好人吗
我都快忘了,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别浪费你的血了。我说。没用的。我的心,没了。
有用！金曦说。我的血,可以帮你重塑一颗心。一颗,没有魔气的心。
我的身体,越来越暖。
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我能感觉到,我的胸口,真的在长出一颗新的心脏。
是金色的。
我推开她。
够了。
她还想说什么。
我站了起来。
谢谢你。我说。但是,我的仇,还没报完。
我看向战场。
墨尘,正在和一个巨大的魔物,缠斗。
那个魔物,是万魔窟里,最强的一个。
但它,好像也快撑不住了。
墨尘,比我想象的,要强。
我不能再等了。
我飞了过去。
墨尘。
他看见我,瞳孔一缩。
你还没死！
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呢
我没有了魔心。
万魔窟的魔物,不再受我控制。
但是。
我也摆脱了,那股力量的束缚。
我现在,很清醒。
而且,我还有一颗,新的心脏。
一颗,由神鸟之血,凝聚的心脏。
金色的灵力,在我身体里流淌。
感觉,很奇妙。
来吧。我说。我们,该做个了断了。
13
我和墨尘,打了起来。
没有了魔气。
我还有剑。
我以前,是青云宗,剑法最好的弟子。
只是,后来,所有人都只记得林清月。
忘了我。
我的剑,很快。
墨尘的魔功,很诡异。
我们俩,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下面的战场,很惨烈。
青云宗的弟子,死伤过半。
魔物,也死了很多。
到处都是尸体。
血流成河。
我看见宗主,被几只大魔物围攻,险象环生。
我看见金曦,为了保护其他弟子,被魔物抓伤了翅膀。
我看见林清月。
她还瘫在阵法里。
没人管她。
她看着天上的我,眼神,很空洞。
好像,已经认命了。
沈未！墨尘吼道。你看看下面！这都是你造成的！
你想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吗！
是又怎么样我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我的剑,更快了。
更狠了。
我不要命了。
墨尘,开始怕了。
他不想跟我这个疯子,同归于尽。
他开始,边打边退。
想跑。
跑得了吗
我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
他闷哼一声。
就在这时。
他突然,从怀里,拿出两个东西。
是两盏,魂灯。
灯里的火,很微弱。好像随时都会灭。
沈未！他吼道。你再过来！我就捏碎它们！
我停住了。
那两盏魂灯。
我认得。
一盏,是我爹的。
一盏,是我娘的。
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
宗门说,他们是出去游历,遇到了意外。
原来……
是在他手上。
卑鄙。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多谢夸奖。墨尘笑了。是你逼我的。
放了他们。我说。
可以。墨尘说。你,自废修为。然后,跪下,给我磕三个头。
我就,把他们,还给你。
14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金曦在下面,对我喊：师姐！不要！
宗主,也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看着墨尘手里的魂灯。
里面的火焰,又弱了一些。
我爹,我娘……
我好像,已经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我只记得,我娘,很温柔。
我爹,总喜欢把我举得高高的。
……
我笑了。
好啊。我说。
我把手里的剑,扔了。
然后,我开始,散去我全身的灵力。
那颗金色的心脏,刚刚长出来。
现在,又要废掉了。
真可惜。
灵力,一点点消失。
我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无力的沈未。
可以了吗我问。
跪下。墨尘说。
我看着他。
然后,慢慢地,弯下膝盖。
就在我的膝盖,快要碰到地的时候。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
是林清月。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扑向了墨尘。
她抱住了墨尘的胳膊。
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墨尘没想到。
手一松。
魂灯,掉了下去。
我冲过去,接住了魂灯。
林清月！你找死！
墨尘怒吼一声,一掌拍在林清月的天灵盖上。
林清月,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好像,在说。
对不起。
然后,就没了气息。
我看着她的尸体。
心里,没什么感觉。
不恨了。
也不爱了。
都结束了。
我把魂灯,收好。
然后,捡起地上的剑。
一步一步,走向墨尘。
现在。我说。没人,能救你了。
15
墨尘,死了。
被我,一剑一剑,凌迟处死。
他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
里面,全是恐惧。
他一死。
他带来的魔物,就乱了。
很快,就被万魔窟的魔物,撕碎了。
而万魔窟的魔物,在杀死所有敌人之后。
看了我一眼。
然后,就退回了万魔窟。
一切,都结束了。
青云宗,变成了一片废墟。
活下来的人,不到三分之一。
宗主,受了重伤。
他走到我面前。
沈未。他的声音,很苍老。谢谢你。
我没说话。
青云宗,不能没有宗主。他说。以后,你就是,青云宗的新宗主。
我看着他。
觉得好笑。
我对宗主的位置,没兴趣。
说完,我转身就走。
师姐！你要去哪里金曦追上来问。
回家。
家
嗯。
我没再回头。
我一个人,回到了万魔窟。
这里,还是那么黑,那么安静。
我走到最深处。
那个白骨王座,还在那里。
我坐了上去。
然后,闭上眼睛。
我爹娘的魂灯,被我放在身边。
我会想办法,救活他们的。
至于以后。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我再也不是,青云宗的弟子沈未了。
我是,万魔窟的主人。
这里,没有光。
也没有爱恨。
只有,永恒的寂静。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