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会所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地毯厚实得吞没了所有脚步声。陈墨雪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套刚刚领到的工服——淡紫色的中式套装,袖口绣着精致的梅花,比她想象中体面得多,却依然让她无端感到窒息。
新人领班王姐打量着她,目光锐利得像刀,看你资料是大学生,怎么来干这个
陈墨雪抿紧嘴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需要钱。
王姐嗤笑一声：来这的谁不需要钱但别以为这里是什么容易地方。客人非富即贵,一个不高兴,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赔。手脚麻利点,眼睛放亮些,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别问。
陈墨雪默默点头。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尽管招聘广告上写的是高级养生会所技师,但谁心里不明白三天前,她还在为毕业论文发愁,如今却站在这里,学习如何给人洗脚按摩。
母亲的诊断书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尿毒症,需要长期透析,甚至换肾。那天在医院,她看着缴费单上的数字,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纸。家里那点积蓄撑不过一个月,借遍了所有亲戚,得到的只有敷衍和推脱。
走投无路这个词,她如今才真正体会。
最里面那间‘竹’字房,客人已经到了。是个常客,苏少爷,你小心伺候着。王姐突然推了她一把,机灵点,别搞砸了。
陈墨雪一个踉跄,手中的工具篮差点翻倒。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第一单,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站在竹字房门外,她再次检查了自己的着装和工具。推门而入的瞬间,她习惯性地弯腰鞠躬：晚上好,我是36号技师,很高兴为您服务。
然后她抬起头,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穿着剪裁精致的深灰色西装,长腿交叠,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的线条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
怎么会是他
苏沉舟。
三个月前,还在校园樱花树下吻别她,说等毕业后就带她回家见父母的男友。
三个月前,她用一个冰冷的短信分手,然后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的前男友。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僵硬,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手中的手机啪一声掉在了厚地毯上。
墨雪他的声音里全是不可置信。
陈墨雪几乎要转身逃跑,但脚底像被钉在原地。她看着他迅速变得铁青的脸色,看着他眼中翻涌的震惊、困惑,最后转为一种被刺痛的神情。
苏先生。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陌生得可怕,请先泡脚,我会为您做足部按摩。
她机械地放下工具篮,蹲下身准备服务流程,不敢再看他一眼。
苏沉舟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工作。她声音干涩,请您坐下,我会好好服务的。
服务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陈墨雪,看着我！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三个月前一条短信就分手,现在在这种地方遇见你解释！
她固执地低着头,打开一次性浴袋铺好,倒入药浴粉,加热水。动作生疏却认真,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水声在安静的包间里格外清晰。
是因为钱苏沉舟突然问,声音冷了下来,有人给你更多所以甩了我
陈墨雪的手一抖,热水溅了出来,烫红了她的手背。但她没吭声,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苏沉舟突然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回答我！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她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只有愤怒和受伤。
苏先生,她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玻璃渣一样割着她的喉咙,您需要什么特殊服务吗加钟还是升级套餐我都会尽力满足。
苏沉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站起身后退两步,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陈墨雪,你真行。他冷笑一声,我真是瞎了眼。
他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直到门砰一声关上,陈墨雪才允许自己瘫软在地。她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水盆,看着自己通红的双手,看着地毯上他掉落的手机。
最终,她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只最新款的折叠手机,轻轻放在托盘上。然后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
之后几天,陈墨雪在忐忑中度过,生怕苏沉舟会来找麻烦。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她逐渐放松下来,也许他真的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她学习得很快,记住了所有穴位和手法,甚至学会了怎么和客人聊天又不触及隐私。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份工作,靠双手挣钱,不丢人。
直到一周后,王姐又把她叫到一旁。
‘竹’字房,还是苏少爷指名要你。王姐眼神复杂,上次是不是得罪客人了这次小心点,人家可是苏氏集团的少爷,真惹生气了,我们都得倒霉。
陈墨雪的心沉了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次走进包间,她更加紧张。苏沉舟已经坐在沙发上,似乎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他抬眼看着她,眼神比上次更加深沉难辨。
苏先生。她低声问候,不敢与他对视。
开始吧。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小心翼翼地为他脱去鞋袜,将他的双脚浸入温水中。他的脚型很好看,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她记得以前一起逛街时,她走累了,他会背她回家,那时她曾开玩笑说他的脚是她见过最漂亮的。
如今这双脚在她手中,成了需要服务的对象。
她专业地按摩着他的脚部穴位,手法已经相当熟练。包间里很安静,只有水声和她的讲解声：这个穴位对应胃部,按摩可以缓解消化不良...
突然,苏沉舟开口：为什么分手
她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动作：苏先生,我们只提供健康服务,不聊私事。
告诉我真实原因,我给你十倍小费。他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陈墨雪的心脏抽痛了一下,但声音依然平静：不符合规定。
苏沉舟突然俯身靠近,酒气混合着他熟悉的古龙水气味扑面而来：那什么样符合规定加钟特殊服务多少钱你才肯说真话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但还是强撑着
professionalism：苏先生,请您尊重我的工作。
工作他冷笑,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叫这里的小姐吗
我是技师,只做正规按摩。她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苏沉舟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向后靠回沙发,闭上眼睛：继续。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度过。服务结束时,陈墨雪几乎要虚脱。
苏沉舟站起身,整理好衣着,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小费。
她看着那厚厚一叠,至少是她一个月工资的量,没有动。
嫌少他挑眉。
她摇摇头：按规定不能收这么多小费。
苏沉舟突然笑了,但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规矩陈墨雪,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三个月前撕碎我们的感情时,怎么不想想规矩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没有回头：明天我还会来。
就这样,苏沉舟成了陈墨雪的常客。他几乎每晚都来,指名要她服务,每次都用各种方式羞辱她,然后又留下丰厚的小费。她从不收那些超额的小费,只拿按规定该得的部分。
同事们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人说她装清高,有人说她有心机吊着金龟婿。她充耳不闻,只是更努力地工作,学习所有能学的技能。
一个月后的深夜,陈墨雪刚下班换好衣服,手机就响了。是医院护士打来的,说她母亲突然病情恶化,需要立即进行手术,要她赶紧凑齐五万押金。
陈墨雪握着手机,站在深夜的街头,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她所有的钱都已经投入医疗费,哪里还能立刻拿出五万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起来,冰冷地打在她的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她滑坐在路边,无助地抱住自己。
一辆黑色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苏沉舟棱角分明的侧脸。
上车。他的声音不容拒绝。
她恍惚地看着他,没有动。
我说上车！他难得提高了声音。
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实在无力挣扎,陈墨雪最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地址。他简短地问。
她下意识报出医院名字。苏沉舟什么都没问,直接发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到达医院门口时,陈墨雪低声道谢,正要下车,却被他拉住。
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了些。
也许是太脆弱,也许是憋了太久,她竟然哽咽着说出了实情：妈妈需要手术...要五万押金...我拿不出来...
苏沉舟沉默了几秒,然后说：等着。
他下车走进医院,十几分钟后回来,手里拿着一张交费单：已经办好了,阿姨正在准备手术。
陈墨雪看着那张盖着红章的收据,愣住了：你...我...我会还你的,可能需要时间...
不必。苏沉舟看着前方,明天搬出那里,我给你安排住处。
她猛地摇头：不,我不能...
陈墨雪！他突然转向她,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你以为我在做什么施舍补偿还是趁人之危
她咬着唇不说话。
我只是...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疲惫地抹了把脸,至少答应我,别在那里工作了。我给你安排别的工作,钱从你工资里扣。
雨点敲打着车窗,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他的侧脸显得柔和了许多。陈墨雪看着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人,心脏酸涩得发疼。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
苏沉舟没有回答,只是递给她一张名片：明天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帮你安排。
那晚的手术很成功。陈墨雪守在母亲病床前,手里攥着那张简洁的黑白名片——苏氏集团副总裁,苏沉舟。
第二天,她拨通了那个电话。
苏沉舟给她安排的是一份集团行政助理的工作,薪水比她之前高不少,还有完善的福利保障。她搬进了一间小巧但干净的公寓,虽然坚持要自己付租金。
生活似乎正在好转。她每天努力工作,业余时间全部用来陪伴和照顾母亲。苏沉舟偶尔会来部门巡视,两人目光相遇时,他会微微点头,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
直到一个周五的傍晚,陈墨雪加班到很晚,正准备离开,苏沉舟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
一起吃个饭。他说,不像邀请,更像命令。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餐厅很高档,是那种以前他们约会时从来不会去的地方。席间,苏沉舟问起她母亲的病情,语气公事公办。
谢谢你,好多了。陈墨雪小声说,欠你的钱,我这个月可以先还一部分...
不必。他打断她,我说过,不必还。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就在这时,一个娇俏的女声插了进来：沉舟这么巧！
陈墨雪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漂亮女孩站在桌旁,亲密地搂住苏沉舟的肩膀。她的心莫名抽紧。
林薇。苏沉舟点点头,态度疏离,你怎么在这里
和闺蜜逛街嘛。叫林薇的女孩笑着回答,目光却落在陈墨雪身上,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公司同事。苏沉舟简短地说。
哦～同事啊。林薇拖长了声音,明显不信,一起加班到这么晚真辛苦呢。
陈墨雪站起身：我先走了,苏总。谢谢您的晚餐。
她几乎是逃出了餐厅。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闷痛。她明明已经没有资格在意,为什么看到他和别人亲近,还是会难受
陈墨雪！苏沉舟追了出来,抓住她的手腕,跑什么
苏总,这样不合适。她试图挣脱,您未婚妻会误会的。
苏沉舟愣了一秒,突然笑了：未婚妻谁告诉你林薇是我未婚妻
难道不是她怔怔地问。
她是我父亲生意伙伴的女儿,仅此而已。他松开手,语气缓和下来,我送你回去。
车上,苏沉舟突然说：我找过你。分手后,我去了你租的房子,房东说你搬走了。问你同学,没人知道你去哪。那三个月,我几乎把城市翻了个遍。
陈墨雪攥紧了衣角,指甲掐进掌心。
为什么他轻声问,不再是之前的愤怒,而是带着疲惫的困惑,即使现在,你宁愿去那种地方工作,也不愿意找我帮忙吗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可靠
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久久不语。
是因为我家的原因吗苏沉舟继续问,因为我父亲找过你
陈墨雪猛地转头：你父亲找过我
她的反应让苏沉舟皱起眉头：你不知道所以不是因为这个
她迅速摇头：不,我...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家太有钱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但说出来时依然心如刀割。
苏沉舟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肯说真话。
车停在她公寓楼下,陈墨雪正要下车,苏沉舟突然递给她一个文件夹。
这是什么她问。
打开看看。
里面是一份医疗合同,关于肾源匹配和移植手术的安排,全国最顶尖的专家主刀,所有费用已经预付。
你...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阿姨的主治医生是我大学同学。苏沉舟平静地说,我了解了一下情况,最好的方案是尽快移植。所以安排了这些,肾源已经有了匹配对象,下个月就可以手术。
陈墨雪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
苏沉舟伸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因为我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陈墨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中的真诚和痛苦如此清晰,让她筑起的所有防线土崩瓦解。
对不起...她哽咽着,对不起沉舟...
他将她拉入怀中,那个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怀抱,温暖得让人心碎。
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他低声问。
在那温暖的安全感中,陈墨雪终于崩溃了,将一切和盘托出——母亲的病情,天价的医疗费,走投无路的绝望,还有那个来自苏家的警告。
那天你父亲来找我,她颤抖着说,带了支票,也带了威胁。他说如果我不离开你,不仅我会倒霉,我妈妈也会失去最好的治疗机会。他说已经为你安排了门当户对的婚事,我只会是你人生的污点...
苏沉舟的手臂猛地收紧,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就知道...那个老狐狸...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墨雪,我不管我父亲说了什么,承诺了什么或者威胁了什么。我爱你,这辈子只想要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解决所有问题。
陈墨雪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天真地以为,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
苏沉舟的承诺像黑暗中投下的一束光,照亮了陈墨雪几乎枯竭的心。他们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始,像偷尝禁果的青少年,在公司和公寓之间寻找短暂的温存。苏沉舟动用人脉,为陈墨雪的母亲找到了更好的肾源和医疗团队,手术安排上了日程。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苏沉舟开始更频繁地晚归,有时接电话会刻意避开她,眉头也越锁越紧。陈墨雪隐约猜到与他家族有关,但她不问,他也不说。这是一种脆弱的默契,他们都害怕轻易戳破这短暂的安宁。
直到一个周末,苏沉舟带她去看一套临江的公寓,视野开阔,装修精致。
喜欢吗他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妈妈手术后也需要更好的环境休养。
陈墨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家这个字眼太诱人,也太沉重。
沉舟,这太贵重了,而且...你父亲那边...
别管他。苏沉舟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已经在逐步接手集团核心业务,很快我就不再需要完全受制于他。给我点时间。
他扳过她的身体,深深看进她眼里：墨雪,这次相信我,好吗
她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不易察觉的疲惫,点了点头,将担忧咽回肚子里。
母亲手术前一天,陈墨雪请假在医院陪护。傍晚,苏沉舟处理完公事也赶了过来,细致地询问主治医生各种注意事项,甚至记得带了陈母喜欢看的旧书。看着他俯身温和地与母亲说话的样子,陈墨雪心里暖意与酸涩交织。如果他只是平凡的苏沉舟,该多好。
夜里,苏沉舟送陈墨雪回公寓休息。车刚停下,一个身影从楼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熨帖的深色中山装,气质不怒自威,眉眼间与苏沉舟有几分相似,但更冷峻,更锋利。他身后站着两个沉默的西装男子。
苏沉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下意识将陈墨雪护在身后。
父亲。他声音紧绷。
苏父苏擎天的目光淡淡扫过陈墨雪,像打量一件物品,带着冰冷的审视,最后落在儿子身上。
看来我上次的话,你完全没听进去。苏擎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斤压力,沉舟,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的感情生活,不需要您来失望。苏沉舟毫不退让。
感情苏擎天嗤笑一声,终于正眼看向陈墨雪,陈小姐,看来我上次的警告和支票,力度都不够。你比我想象的要贪心,也更不懂规矩。
陈墨雪脸色煞白,手指冰凉。
跟她无关！苏沉舟上前一步,挡住父亲的视线,是我找到她,是我要和她在一起！
然后呢苏擎天慢条斯理地问,让她进公司给她母亲安排手术甚至准备购置房产金屋藏娇沉舟,你动用资源、人脉,甚至可能授人以柄,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知道林家那边已经有所察觉了吗联姻一旦出现问题,集团要损失多少这些你考虑过吗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陈墨雪心上。原来她所以为的重新开始,每一步都在他父亲的监视下,都成了苏沉舟的罪证。
林薇不适合我,联姻是您一厢情愿！苏沉舟争辩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可以为集团创造的价值,不需要靠婚姻来换取！
幼稚！苏擎天厉声喝道,商业联盟的本质就是利益捆绑！没有林家这层关系,我们下一步的战略扩张会凭空多出多少阻力这些你想过吗为了她他再次指向陈墨雪,眼神轻蔑,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女人
她不是！苏沉舟猛地攥紧拳头。
不是吗苏擎天冷笑,从身后助理手中拿过一个文件夹,直接摔在苏沉舟身上,那你看看！看看你心心念念、不惜忤逆家族也要护着的人,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照片散落一地。
有些是陈墨雪在洗脚城工作时,穿着工服对客人微笑的样子；有些是她被不同的男顾客塞小费时,尴尬又不得不接下的瞬间；甚至还有几张,是她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拉扯手臂,角度刁钻,看起来竟像是半推半就的暧昧。
陈墨雪浑身血液都冻住了。那些都是她为了生存被迫忍受的屈辱瞬间,此刻被刻意截取、放大,成了她拜金、低贱的罪证。
这些...不是那样的...她声音颤抖,无力地辩解。
苏沉舟看着那些照片,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但他依然挡在她身前：爸！你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一个女孩子,不觉得可耻吗！
可耻苏擎天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骇人,苏沉舟,我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立刻跟她断绝所有关系,回去好好准备和林薇的订婚。否则——他顿了顿,目光冰冷地扫向陈墨雪,陈小姐母亲明天的那台手术,主刀医生会突然接到更重要的国际会议邀请,那个匹配的肾源,也会出现‘意外’,不再可用。而陈小姐本人,恐怕也很难在本地找到任何一份正经工作了。我说到做到。
陈墨雪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车门上,才勉强站稳。
这是最直白,也最残忍的威胁。掐准了她所有的死穴。
苏沉舟显然也没料到父亲会如此决绝,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卑鄙！
商场如战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苏擎天面无表情,而你,我的儿子,现在正为了一个女人,站在了家族和集团的对立面。你告诉我,谁更卑鄙
他不再看儿子,目光再次投向陈墨雪,带着一丝嘲讽：陈小姐,上次是支票你不肯要,看来是嫌少。这次,你是要你母亲的命,还是要你那可笑的爱情你自己选。
说完,他转身,带着人坐进不远处无声滑过来的黑色轿车,绝尘而去。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几张不堪的照片。
苏沉舟猛地一脚踢在车轮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喘着粗气,眼眶通红,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
陈墨雪缓缓蹲下身,一张一张,捡起那些照片。每捡起一张,心就像被凌迟一刀。
她想起母亲苍白却充满希望的脸,想起苏沉舟为她安排手术时眼中的光亮,想起他说的我们的家...
原来她这样的人,真的不配拥有光和希望。一点点侥幸,都会招致更毁灭性的打击。
她站起身,将整理好的照片,轻轻塞回苏沉舟手里。
沉舟,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抽干,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苏沉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恐慌：墨雪！你别听他的！我会想办法！手术照常进行,我...
然后呢陈墨雪打断他,眼神空洞地看着他,让你父亲毁掉肾源让我妈妈等死还是让你和你的家族彻底决裂,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那些不重要！苏沉舟抓住她的肩膀,我可以不要苏家的一切！我们离开这里！
然后看着我妈妈死吗陈墨雪轻声问,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沉舟,我们斗不过的。从一开始就斗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你走吧。回到你的世界去。和林薇结婚,当你的苏家继承人。
我不！苏沉舟低吼着,再次想抱住她。
陈墨雪却后退一步,从包里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找到了林薇的电话——那是上次餐厅相遇后,林薇刻意塞给她的,当时带着示威的意味。
她拨通了电话,开了免提。
喂林薇娇俏的声音传来。
陈墨雪看着苏沉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林小姐,我是陈墨雪。麻烦你来接一下沉舟,他喝多了,在我家楼下...有点闹事。
电话那头的林薇沉默了几秒,随即了然般地轻笑：地址发我,马上到。
陈墨雪挂了电话,不再看苏沉舟瞬间惨白的脸。
你看,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可以很卑劣,很无情。就像你父亲说的那样。所以,别再为我这种人浪费时间了,苏沉舟。
我不信...苏沉舟摇着头,眼神破碎,你骗我...
真的假的,还重要吗陈墨雪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冷硬,你父亲说得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求你,走吧。别让我妈妈明天死在手术台上。这就算你...最后爱我一次。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苏沉舟站在原地,像一座瞬间风化的石雕。他看着她的背影,那么单薄,却在今夜筑起了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墙。
远处,林薇的车灯已经亮起,越来越近。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辆驶来的车。
直到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引擎远去,陈墨雪才缓缓滑坐在地,在冰冷的夜色里,蜷缩成一团,像受伤的幼兽,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
第二天,母亲的手术如期进行。
很成功。
陈墨雪守在病床前,看着母亲安睡的容颜,心里一片荒芜的平静。
她辞掉了苏氏集团的工作,删除了苏沉舟所有的联系方式,换掉了手机号码。仿佛人间蒸发。
她找了一份出版社的校对工作,钱不多,但足够支付母亲后续的康复费用和公寓租金。她拒绝了苏沉舟通过各种途径试图送来的钱,那些支票和转账,她都原路退回。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只是心里某个地方,彻底塌陷,再也无法填满。
偶尔,她会从财经新闻上看到苏沉舟的消息。他和林薇的订婚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照片上他西装革履,表情完美,却看不出丝毫喜悦。
她快速划过,不再停留。
她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她用自己的放手,换来了母亲的生路,换来了他的回归正轨。这很公平。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個雨夜。
她加班到很晚,走出办公楼时已是深夜。雨下得很大,她站在屋檐下踌躇着怎么回家。
一辆黑色的车无声无息地停在她面前。不是上次那辆迈巴赫,更低调些。
车窗降下,露出的却是苏沉舟的脸。
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更加锋利,眼神深得像潭,里面翻滚着陈墨雪看不懂的情绪。
上车。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拒绝的疲惫,我送你。
陈墨雪僵在原地,心脏狂跳,第一反应是逃离。
放心,他似乎看穿她的恐惧,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没人跟踪。我父亲以为我已经认命了。
他推开车门：雨很大,上车吧。有些话,我想说清楚。说完...我就再也不打扰你。
最后那句话,击中了陈墨雪。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他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你...还好吗她艰难地开口。
苏沉舟没有回答,只是发动了车子。雨刷器在车窗上规律地划动,切割着模糊的灯光。
开了很长一段路,直到江边,他才停下。
雨声敲打着车顶,成了此刻唯一的声响。
手术很成功他突然问。
嗯。谢谢。她低声回答。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我和林薇的订婚宴,在下个月。他望着窗外漆黑的江面,突然说道。
陈墨雪的心狠狠一揪,指甲掐进掌心：...恭喜。
恭喜苏沉舟猛地转头看向她,眼中终于燃起她熟悉的怒火,却又带着巨大的痛苦,陈墨雪,你除了把我推开,除了自作主张地牺牲和成全,你还会什么！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陈墨雪被他吼得愣住,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我...我不能拿我妈妈的命赌...
所以你就拿我们的爱情殉葬！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声音却在颤抖,你以为你走了,我就能幸福了吗看着我！我这三个月像个人吗！
陈墨雪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面盛满了血丝、痛苦和挣扎,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试过了...苏沉舟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我试过如你们所愿,回去做我的苏家少爷,和林薇约会,准备订婚...可我做不到...
他松开她的手,痛苦地捂住脸：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想你是不是又去了那种地方工作,想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想你一个人会不会偷偷哭...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这个总是强大骄傲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陈墨雪的眼泪终于决堤。
对不起...沉舟...对不起...她除了道歉,不知还能说什么。
苏沉舟抬起头,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墨雪,我再问你一次。放弃一切,跟我走。我去安排一切,我们去一个我父亲找不到的地方。你愿不愿意
陈墨雪震惊地看着他。
你...你的家族,你的事业...
都不要了。他斩钉截铁,没有你,那些对我毫无意义。
巨大的冲击让陈墨雪无法思考。私奔这太疯狂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看着他眼中孤注一掷的炽热,她死去的心,竟然又可耻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脱口说出好的时候——
咚咚！
车窗被用力敲响。
车外,站着一个撑伞的身影。不是苏擎天的人。
是林薇。
她脸上没有了往常的娇俏笑容,只有冰冷的愤怒和一丝...被背叛的伤痛。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苏沉舟,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模糊却清晰,这就是你每次说加班,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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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林薇的脸在雨幕和车灯映照下,显得有些扭曲。她死死盯着车内的两人,尤其是苏沉舟还紧紧抓着陈墨雪手腕的那只手。
苏沉舟眉头紧锁,降下车窗,声音冷冽：林薇,你跟踪我
跟踪林薇冷笑,雨水顺着她的伞沿流成水帘,我需要跟踪吗苏沉舟,你这三个月心不在焉,每次约会都像完成任务！你真以为我感受不到你真以为我林家是任你耍着玩的
她的目光转向陈墨雪,充满了鄙夷和愤怒：还有你,陈小姐不,陈技师上次在餐厅装得清高,转头就又来勾引别人的未婚夫你们洗脚城出来的,是不是都这么擅长欲擒故纵
林薇！注意你的言辞！苏沉舟厉声喝道,同时松开陈墨雪,下意识地想保护她不受这些言语的伤害。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更刺痛了林薇。她尖声道：我的言辞苏沉舟,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要毁掉两家的合作,要让你父亲失望透顶,要成为一个笑话吗！
陈墨雪的脸色在林薇的声声指责下愈发苍白。她看着车外激动的林薇,又看看身边紧绷着下颌、处于爆发边缘的苏沉舟,突然感到一种极致的疲惫和荒谬。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的存在,只会让苏沉舟众叛亲离,让局面越来越糟。
一个念头在绝望中滋生,疯狂却似乎是唯一能斩断这一切的办法。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却带着几分疏离的笑。
林小姐,你误会了。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冷淡,我和苏总只是偶遇。他看我下雨没车,好心送我一程。至于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苏沉舟猛地转头看她,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陈墨雪不敢看他,继续对林薇,也像是对自己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对我很好,我妈妈的手术...也多亏了他帮忙。我们很快就要稳定下来了。她甚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丝幸福的假象。
林薇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狐疑地打量着陈墨雪。
苏沉舟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死死锁住陈墨雪,几乎要将她看穿：你说什么男朋友谁
陈墨雪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心在滴血,语气却越发轻描淡写：苏总,这是我的私事。以前谢谢你的照顾,但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我不想我男朋友误会。
陈墨雪！苏沉舟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车灯由远及近,一辆普通的白色SUV停在了旁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温和的男性面孔,他看向陈墨雪,语气自然熟稔：墨雪下雨了怎么不打电话让我来接这位是...
来人正是周明轩,出版社的一位资深编辑,比陈墨雪大几岁,为人正直温和,平时对陈墨雪这个勤奋低调的新人颇为照顾。陈墨雪在医院陪护母亲时,偶遇过周明轩去看望朋友,两人有过几次简单的交流。
此刻他的出现,简直是天降救星！
陈墨雪立刻抓住这根稻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下车,快步走到周明轩的车旁,语气带着刻意的亲近：明轩,你怎么来了没事,碰巧遇到前老板,聊了几句。
她转身,对着迈巴赫里的苏沉舟和雨中的林薇,努力微笑：苏总,林小姐,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车门坐进了周明轩的车里。
周明轩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陈墨雪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又看看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和车外气氛诡异的男女,心下猜到了七八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对苏沉舟和林薇礼貌地点点头,升起车窗,平稳地驶离了江边。
后视镜里,苏沉舟站在原地的身影在雨中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
车内,长久的沉默后,周明轩才温和开口：需要聊聊吗
陈墨雪再也撑不住,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无声地涌出。她断断续续,哽咽着说出了大概：家世悬殊的前男友,重病的母亲,家族的逼迫,以及她刚刚那番不得已的谎言。
周明轩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递给她纸巾。
对不起...利用了你...陈墨雪充满歉意。
周明轩摇摇头：没关系。只是...这样真的能解决问题吗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在乎有什么用陈墨雪绝望地闭上眼,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在乎就能跨过去的。
那晚之后,陈墨雪把自己投入工作和照顾母亲中,试图麻木自己。她尽量避免一切可能遇到苏沉舟的场合。
苏沉舟果然没有再直接来找她。但他似乎并不相信她有了新男友的说辞,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他开始换了一种方式——通过周明轩。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查到了周明轩的身份,并且找到了他。
出版社楼下的咖啡厅里,苏沉舟与周明轩相对而坐。此时的苏沉舟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只剩下疲惫的真诚。
周先生,我知道你不是墨雪的男朋友。他开门见山,那天晚上,谢谢你帮她解围。
周明轩有些意外,但看着眼前这个身份显赫却为情所困的男人,叹了口气：苏先生,墨雪她很辛苦。她做的一切,包括让我假装她男朋友,都是为了不拖累你。
我知道。苏沉舟声音低沉,但我不能放手。周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周明轩犹豫了。他同情陈墨雪,也觉得这两人彼此折磨实在可惜,但...
我不会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苏沉舟看出他的顾虑,保证道,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放下所有顾虑,能听我说话的机会。我需要让她知道,我不是那个需要她牺牲自己来保护的弱者,我有能力守护她和她的母亲,对抗所有压力。
他眼中的坚定和痛苦打动了周明轩。最终,周明轩点了点头：好吧,但我有个条件。你不能伤害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一个计划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
几天后,周明轩以庆祝项目完成为由,邀请陈墨雪吃饭。陈墨雪不疑有他,欣然前往。
餐厅是周明轩精心挑选的,氛围安静雅致。饭吃到一半,周明轩突然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脸色大变,说母亲突然晕倒被送去了医院,他必须立刻赶过去。
陈墨雪也急了,立刻说要一起去帮忙。
两人匆匆赶到医院（实际上是苏沉舟安排好的一个私人疗养中心）,周明轩冲进抢救室,留陈墨雪一人在走廊焦急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墨雪坐立不安。就在这时,走廊那头传来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苏沉舟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担忧。
墨雪你怎么在这里周先生呢他母亲怎么样了他语气自然,仿佛真是偶遇。
陈墨雪此刻全心担忧着周明轩和他母亲,没多想,快速说明了情况。
苏沉舟立刻表现出极大的关切和责任感,他打电话联系院长、询问专家,安排得井井有条,不断安慰陈墨雪：别担心,这里是最好的私立医院,专家马上就到,一定会没事的。
他的沉稳和高效莫名地给了陈墨雪一些安慰。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仿佛暂时忘记了彼此间的隔阂和痛苦,像是共同面对困难的朋友。
等待的间隙,苏沉舟没有提感情,只是聊起彼此近况,聊起她母亲的康复,语气平和而真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或痛苦质问,只是像一个老朋友般陪伴。
陈墨雪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最终,手术很成功的消息传来。周明轩红着眼眶（演技精湛）出来道谢,紧紧握住苏沉舟的手：苏先生,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联系专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又转向陈墨雪,语气恳切：墨雪,也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还有...有些话,我憋了很久了。看着你每天强颜欢笑,我真的很难受。苏先生为你做了很多,他甚至...
明轩！苏沉舟适时打断他,摇了摇头。
周明轩却像是下定决心：不,我要说！墨雪,你以为的‘巧合’,其实都是苏先生安排的。他知道你拒绝他的帮助,就默默关注着你。你母亲后期康复用的进口药,是他在国外找了专家特配的；出版社那个能让你兼顾照顾母亲的项目,是他暗中推动的...他甚至为了你,差点和他父亲彻底闹翻,放弃了集团最重要的一个子公司控股权,只为了换取他父亲暂时不打扰你的承诺！
陈墨雪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向苏沉舟。
苏沉舟叹了口气,终于承认：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又怕你知道后压力更大。墨雪,我不是来逼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这份爱不是冲动,也不是负担。我有能力,也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请你...别再一个人扛着了,好吗
他伸出手,眼神里是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深不见底的爱意。
所有的伪装和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陈墨雪看着眼前这个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却默默承受的男人,泪水汹涌而出。她终于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这一次,她决定勇敢一次,和他一起面对。
然而,就在两人决定共同面对一切,关系逐渐回暖之际,一场意外猝不及防地降临。
陈墨雪的母亲在家中不慎滑倒,撞到头部,陷入昏迷,情况危急,需要立即进行一场风险极高的开颅手术。手术费用高昂,且成功率并非百分百。
陈墨雪瞬间六神无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苏沉舟第一时间赶到,毫不犹豫地承担起一切,联系最好的脑外科专家,支付所有费用,日夜守在医院。
手术当天,气氛凝重。苏沉舟一直紧紧握着陈墨雪的手,给她无声的支持。
巧合的是,苏擎天那天正好在同一家医院VIP楼层进行年度体检。结束时,他听助理随口提及,说看到少爷在楼下重症监护室外守着一个老太太,似乎很焦急。
苏擎天皱了下眉,鬼使神差地,他让电梯在那一层停下。
他远远地看到了儿子。苏沉舟站在走廊窗边,背影挺拔却难掩疲惫,正低声打着电话,似乎在调动更多医疗资源。而那个叫陈墨雪的女孩,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捂脸,肩膀微微颤抖,显然在哭泣。
但让苏擎天脚步顿住的,是接下来的画面。
陈墨雪突然站起身,用手背狠狠擦掉眼泪,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然后她走到苏沉舟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苏沉舟挂了电话,回头看她,眼神担忧。
陈墨雪却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勉强却异常坚强的笑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不远处的苏擎天隐约听到：沉舟,别太担心了。专家不是说了吗还有希望。妈妈她...一定会挺过来的。你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你眼睛都是红血丝...这里我先守着。
她甚至伸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苏沉舟微皱的衣领,动作自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坚韧。
那一刻,她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而是在巨大灾难面前,努力想要支撑起自己和他人的守护者。
苏擎天突然想起自己早逝的妻子。当年他事业低谷焦头烂额时,妻子也是这般,明明自己怕得要命,却总是先露出笑容安慰他,用纤细的肩膀试图帮他分担重量。
他原本以为陈墨雪这样的女孩,看中的只是苏家的钱和地位,遇到大事只会哭哭啼啼、依赖沉舟。却没想到,她骨子里有着这样的韧性和善良。
苏沉舟显然也被这个笑容安抚了,他反手握紧陈墨雪的手,两人相视无言,却有一种风雨同舟的默契在流淌。
苏擎天沉默地看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最终成功了。
陈墨雪的母亲被推出手术室时,虽然还未脱离危险,但医生表示情况比预期乐观。
苏沉舟和陈墨雪都松了口气,相拥而泣。
这时,苏沉舟的手机响了,是他父亲。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旁边接起,准备迎接新一轮的风暴。
然而,电话那头,苏擎天的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母亲怎么样了
苏沉舟一愣,下意识回答：手术刚结束,医生说暂时脱离危险了。
嗯。苏擎天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需要什么帮助,跟李助理说。林家那边...我会去处理。
苏沉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您...
就这样。苏擎天打断他,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但却少了那份不容置喙的强硬,等你处理完那边的事,回公司一趟。有几个项目,需要你接手。
电话被挂断。
苏沉舟握着手机,久久回不过神。他看向不远处正小心翼翼询问护士注意事项的陈墨雪,夕阳的金辉透过走廊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坚韧的轮廓。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真正的强大,并非来自于财富和地位,而是源于逆境中依然保持的善良与坚韧。而爱情,也从来不是谁依附谁,而是在风雨来临时,彼此都能成为对方的依靠。
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陈墨雪。
陈墨雪微微一愣,随即放松地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沉舟,谢谢你。
不,苏沉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谢谢你,墨雪。谢谢你没有放弃,谢谢你...让我找到了比继承家业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守护他们的爱情。
窗外的夕阳温暖而明亮,仿佛预示着,历经风雪后,春天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