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砚在奚苓的公寓楼下等了三小时。
手机里躺着朋友邬铎发来的照片:奚苓在高级餐厅,同一个陌生男人十指紧扣。
邬铎附言:巧了,上周我还看见她上别人的跑车。
第一章
夜幕像块浸透脏油的破布,沉甸甸地糊在头顶。
檀砚靠着冰凉的墙根,烟屁股扔了一地。空气又闷又黏,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痒得烦人。他盯着那扇黑洞洞的单元门,像守着墓穴入口。
三小时。秒针在心里一下下凿,钝痛。
手机屏幕在他手心亮了又灭,暗了又亮。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光线很足,高级餐厅,落地玻璃映着外面奢靡的霓虹。照片中心的女人,奚苓,笑得太刺眼,嘴角快咧到耳根。她对面的男人,檀砚不认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关键是他们的手,在铺着雪白餐布的桌子上,紧紧地、十指相扣地缠在一起。
照片下面,是邬铎发来的两句消息,冷冰冰,像淬了毒的钉子:
【图片】
巧了,檀砚。上周三傍晚,金鼎大厦地下车库,我还看见她钻别人新提的骚包跑车。保时捷。啧。
檀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里只剩下一种东西。冰冷的,沉甸甸的,像淬过火的铁。他拇指指腹死死压着冰冷的屏幕边缘,用尽了全身力气,指节绷得像下一秒就要炸开的惨白骨头。屏幕在他的重压下发出细微的呻吟。
单元门咔哒一声轻响,终于开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踩着高跟鞋轻快地跳下最后两级台阶。灯光昏暗,但檀砚看得清那张脸。她今天精心打扮过,卷发慵懒地垂在肩头,嘴唇是诱人的水红色。
砚哥!奚苓的声音像掺了蜜,又甜又软,带着点撒娇的嗔怪,等久了吧都怪我,新项目数据出了点问题,在楼上核对了好久……她小跑过来,很自然地伸手就要挽他的胳膊,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檀砚没动。像根冻透了的铁桩。
他的手突然抬起来,动作快得带风。手机屏幕几乎被他蛮横地杵到了奚苓眼前。亮光刺得她本能地眯了一下眼。
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她放肆的笑,陌生男人得意的脸,还有那两只在灯光下刺眼纠缠的手。
世界瞬间死寂。
奚苓脸上那朵精心培育、刚刚绽放的甜蜜笑容,像被骤然泼上了滚烫的浓硫酸。滋啦一声,扭曲、碳化、凝固、剥落,最后只剩下一片惊骇的死灰。血色唰地从她脸上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成了惨白。
檀…砚……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硬挤出来的,干涩得可怕。她试图后退,但高跟鞋鞋跟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檀砚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刚从冰窖底下捞出来,每个字都冒着森冷的寒气:解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片,刮过奚苓惨白的脸,来,我听着。编。一个字一个字地编给我听。
第二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砚哥,你听我说……奚苓的声音抖得像狂风里最后一片枯叶,她慌乱地想抓住檀砚的胳膊,指尖刚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就被他猛地甩开,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撞在墙上,后背生疼。
听你说檀砚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墙角的阴影里,压迫感像冰冷的水泥,听你说谎还是听你怎么把我当傻子耍嗯!最后那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楚。
手机被他攥得咯吱作响,屏幕上的照片是无声的嘲弄。
那个人…他只是…是我的客户!奚苓语无伦次,眼神拼命躲闪,真的!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他…他有点那种意思,我…我不好意思当场翻脸!真的…只是逢场作戏!我发誓!照片角度问题……
逢场作戏檀砚嗤笑出声,那笑声又冷又硬,砸在奚苓脸上,十指紧扣的逢场作戏上周三金鼎大厦保时捷里的逢场作戏奚苓,你他妈当我是什么!
邬铎的话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捅进奚苓的心脏。她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不…不是…邬铎他胡说!他看错了!他……
够了!檀砚暴喝一声打断她,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暴风雪,这张嘴,除了骗我,还能吐出什么
他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不容分说地把她往她住的单元门里拖拽。奚苓惊恐地挣扎尖叫:
放开我!檀砚!你要干什么!放开!
干什么檀砚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刺骨,看看你精心布置的狗窝里,还藏着多少惊喜!
门被檀砚的钥匙粗暴捅开,砰一声巨响撞在墙上。他像拖着一件没有生命的垃圾,把尖叫挣扎的奚苓狠狠掼进客厅。
温馨的暖色调灯光下,空气似乎都凝固着谎言的味道。
檀砚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这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陌生得让他作呕的地方。沙发角落的薄毯叠得整整齐齐,那是他上次留下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崭新的、造型夸张的金属打火机,绝不是他的风格。玄关鞋柜里,一双锃亮的黑色手工定制皮鞋嚣张地占据着原本属于他运动鞋的位置。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带倒刺的钩子,狠狠撕扯着檀砚的神经。
奚苓瘫软在地毯上,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着。
檀砚没看她。他径直走向卧室,步伐沉重得像灌了铅。床头柜,抽屉。他猛地拉开。
哗啦——
抽屉里的东西被他一股脑全倒在了地上。衣物、香水瓶、各种瓶瓶罐罐和小物件散落一地。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角落里,一个深蓝色天鹅绒小盒子上。
檀砚弯腰,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捡起了那个盒子。
打开。
冰冷的金属光泽刺痛了他的眼。
一枚戒指。男款的铂金戒指。简洁的几何线条,低调内敛,却透着价值不菲的气息。内圈刻着一串细小的字母:X&L。
奚苓的奚,梁(Liang)还是李(Li)或者其他什么阿猫阿狗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搓,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给她买的那枚,还在抽屉深处,用软布包着,等着一个他以为会到来的、愚蠢透顶的日子。
客户檀砚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他捏着那枚冰冷的戒指,转过身,一步步走向瘫软在地的奚苓,逢场作戏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空洞而暴戾,像看一个死物。
这戒指,也是逢场作戏的道具他猛地扬手,那枚刻着X&L的戒指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奚苓身边的墙壁上,发出清脆又绝望的撞击声,然后滚落在地毯上。
啊!奚苓被那声音吓得抱头尖叫。
檀砚没再看戒指一眼。他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炸药桶,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压抑了一整晚的愤怒、屈辱、被愚弄的痛苦,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轰然爆发!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兽,猛地扑向客厅里所有他能看见的、与奚苓有关的东西!
哗啦!
茶几上的整套骨瓷茶具被他手臂狠狠扫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溅了满地。
嘶啦——!
墙上挂着的几幅奚苓精心挑选、引以为傲的抽象画,被他粗暴地一把扯下,画框重重砸在地板上,玻璃碎裂飞溅!
砰!咣!哐当!
他抓起旁边书架上成排的书,狠狠摔在墙上、地上!精装书皮脱开,雪白的纸张像垂死挣扎的蝴蝶,纷纷扬扬散落开来。一个她珍视的水晶摆件被他随手抓起,狠狠掼在地板中央,瞬间粉身碎骨!
他沉默地破坏着,动作凶狠而精准。每一次撞击、每一次碎裂,都伴随着奚苓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不要!檀砚!住手!我的东西!我的画!
檀砚充耳不闻。他走到玄关,一把抓起那双碍眼的定制皮鞋,像扔掉最肮脏的垃圾,猛地将其甩出敞开的家门,鞋子砸在楼道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客厅一片狼藉,如同台风过境。昂贵的地毯上布满玻璃和瓷器的碎渣、散乱的书页、泼洒的茶渍。原本温馨精致的空间,顷刻间成了混乱丑陋的垃圾场。
檀砚站在废墟中央,微微喘息着。他额角有汗,眼神却比之前更加空洞冰冷,像两个深不见底的寒潭。那股疯狂发泄后的短暂麻木过去,更深的黑暗和更冷的恨意在心底疯狂滋生、蔓延。
他慢慢转过身,眼神落在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奚苓身上。
奚苓对上他那双完全没有温度的眼睛,恐惧像冰水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窒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檀砚,像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浑身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你…你疯了…她牙齿咯咯打颤,声音破碎不堪。
疯檀砚动了动嘴唇,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低沉得像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这才刚开始。
他迈开腿,一步,一步,沉重地朝她走过去。告诉我,另外两个,是谁
第三章
檀砚的脚步声像鼓点,沉重地敲在奚苓的心上。他一步步逼近,巨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她蜷缩的身体,带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她却感觉后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着。
说。檀砚停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嗓音沙哑,像裹着沙砾,另外两条狗的名字。
奚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眼泪糊了满脸,精心画好的眼妆晕开,留下两条乌黑的痕迹,狼狈不堪。没…没有了…真的只有一个…就是照片上那个…客户…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神却躲闪着不敢看檀砚那噬人的目光。
客户檀砚猛地俯身,一把揪住奚苓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她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逼着她在混乱的碎玻璃渣上站直。细碎的玻璃扎进她光脚的皮肤,刺痛让她发出短促的尖叫。客户需要你送戒指需要你上别人的跑车!
他手臂肌肉贲张,几乎要把她勒得喘不过气。
啊!痛!奚苓的脸因为缺氧和疼痛涨得发紫,双手徒劳地掰着檀砚铁钳般的手,放…开……
檀砚没有放开,反而凑得更近,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眼神却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冻土:奚苓,我最后问你一次。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名字。给我他们的名字。
他的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出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该死的照片。他用手机冰冷的边缘,轻轻拍了拍奚苓惨白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威胁:不说没关系。邬铎拍得很清楚。我只要把这张照片,还有你‘客户’的信息,打印出来,贴满你公司楼下,你住的小区门口,你爸妈家附近所有电线杆…你说,你那几位‘客户’,会不会很惊喜
奚苓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社死!身败名裂!彻底完蛋!檀砚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她最恐惧的地方。她太了解檀砚了,他绝对做得出来!
不!不要!你不能这样!她终于崩溃了,眼泪汹涌而出,再也顾不得脚底的疼痛和衣领的窒息感,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我说!我说!我说!求你…别那样做…
檀砚的手稍稍松了些力道,让她能喘气说话,但冰冷的眼神没有丝毫缓和,只是死死盯着她。
奚苓大口喘息着,像离水的鱼,眼神绝望地扫过满目疮痍的客厅,最终闭了闭眼,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两个名字:林…林哲宇…开保时捷那个…做矿业的…还有…梁…梁景深…那个戒指…是他……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骨头,身体软了下去,全靠檀砚揪着衣领才勉强站着。
林哲宇。梁景深。
两个陌生的名字,像最肮脏的标签,狠狠烙在檀砚的心上。
檀砚松开了手。奚苓噗通一声滑坐在地上,捂着喉咙咳嗽,脚底被玻璃划破的地方渗出点点殷红。
檀砚看也没看她一眼。他站直身体,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像是在记录下那两个带着血的名字。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手机,目光再次落在脚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
很好。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和刚才的疯狂判若两人。他走到玄关处,弯腰捡起奚苓散落在门口的包,在里面粗暴地翻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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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还要干什么奚苓惊恐地看着他。
檀砚没理她,很快从包里找出了一把钥匙——她家门钥匙。还有她的钱包。他打开钱包,抽出她的身份证,对着光线看了看,然后揣进了自己兜里。整个过程利落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钥匙,身份证,我暂时替你保管。檀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在我‘拜访’完你那两位亲爱的‘客户’之前,你最好就待在这个屋子里。
他环视了一圈满是狼藉的客厅,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一步也别离开。否则,我保证,你刚才害怕的场面,会立刻变成现实。而且,只会更精彩。
他说完,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檀砚!你不能关着我!你这是非法监禁!奚苓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脚底的刺痛想冲过去拦住他。
檀砚脚步顿住,在门口回头。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半边脸的轮廓,冷酷得像岩石。非法监禁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奚苓,我们之间,现在只谈‘清算’。别逼我用更‘非法’的手段让你闭嘴。
他冰冷的眼神扫过奚苓惨白惊恐的脸,那眼神里的警告和疯狂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冻住了。
门被檀砚从外面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无比。
咔哒。
那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如同废墟般的房间里,却像一道沉重的铁闸,轰然落下。将奚苓彻底囚禁在了她亲手编织的谎言地狱之中。她绝望地扑到门上,疯狂地捶打、哭喊:放我出去!檀砚!你回来!放我出去——
声音在冰冷的门板和满室狼藉中徒劳地回荡,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第四章
夜风带着白天的燥热余温,吹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檀砚靠在冰冷的车门上,嘴里叼着的烟明明灭灭,猩红的火点在昏黄的路灯下像一只嗜血的眼睛。他脚边已经扔了五六个烟头。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地址。城市西区,枫丹庄园。顶级豪宅区。
林哲宇的家。
檀砚深吸一口,将最后一点烟蒂狠狠摁熄在车轮毂上,留下一块焦黑的印记。他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车子发出低沉的咆哮,像一头蛰伏的凶兽,猛地窜入沉沉的夜幕。
枫丹庄园的门禁森严。但檀砚的车牌似乎早已登记在册——显然是奚苓工作的成果之一。保安只是看了一眼车牌,就恭敬地升起了道闸。檀砚面无表情地开车驶入,车灯撕开幽静雅致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一栋灯火通明、风格张扬的现代别墅前。
巨大的雕花铁门紧闭着。檀砚熄火下车,走到门禁可视对讲前按下按钮。
哪位一个略显慵懒的男声传来,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林先生吗檀砚的声音异常平静,您好,我是奚苓的朋友。有点关于她的急事,需要当面和您沟通一下。
奚苓对讲那头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是钥匙开门的声音,她在哪出什么事了
咔哒。
沉重的铁门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
檀砚推门而入。穿过一个精心打理、种满名贵花草的庭院,别墅的入户门也敞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真丝睡袍的男人,三十多岁,身形高大,头发一丝不苟,正是照片里开保时捷的那个。林哲宇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檀砚这个不速之客,眼神里带着商人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是林哲宇挡在门口,没有让檀砚进去的意思。
檀砚。檀砚报出自己的名字,眼神平静地直视着林哲宇,奚苓的男朋友。
林哲宇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的警惕升级成了惊愕和一丝荒谬:男朋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开什么玩笑奚苓是我…
情人檀砚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替他说了下去,还是…‘重要项目’的合作伙伴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形带来无形的压迫,林老板,看来你的信息库有点滞后。
林哲宇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没时间听你胡言乱语。
檀砚没说话,只是掏出手机,解锁,点开相册。他调出的不是那张餐厅照片,而是另一张——一张他和奚苓去年夏天在某个海岛度假的合影。照片上两人笑得灿烂无比,奚苓亲昵地靠在他肩头,背景是碧海蓝天。这张照片,奚苓发过朋友圈,但很快设置了仅限她自己可见,被檀砚从她旧手机里翻了出来。
屏幕几乎怼到林哲宇眼前。
林哲宇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猛地一缩。照片上的奚苓,笑容明媚,依偎在檀砚身边的样子,那种亲昵感是装不出来的。他脸上的自信和矜持瞬间出现了裂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的难堪和逐渐升腾的怒气。
这是去年的照片。檀砚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同时,据我所知,你和她在三个月前开始的‘重要项目’
他收回手机,眼神锐利如刀,林老板,被人当凯子钓的滋味,不太好吧
你他妈放屁!林哲宇被戳中痛处,瞬间暴怒,脸涨得通红,你算什么东西拿张破照片就想挑拨立刻给我滚!不然我叫保安了!他伸手就要推搡檀砚。
檀砚反应更快,一把扣住林哲宇推来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林哲宇感觉骨头都在呻吟。檀砚冷冷地盯着他,眼神里的寒气让林哲宇的怒骂卡在了喉咙里。
我是什么东西檀砚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冰锥,我是那个被她用同样手段骗了一年多,昨天才在她抽屉里找到你给她买的戒指的蠢货!
林哲宇挣扎的动作猛地僵住,眼睛瞪得溜圆:戒指他显然不知道戒指的事。
对,戒指。檀砚松开他的手,带着一丝残酷的快意欣赏着对方脸上变幻的表情,铂金的,内圈刻着‘X&L’。很可惜,‘L’不是指我。哦,对了,
檀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更加冰冷,她房间里还藏着一位梁景深梁先生送的戒指呢,你想看看照片吗
他作势又要去拿手机。
够了!林哲宇怒吼一声,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喜砸得头昏脑胀。商人的精明让他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当猴耍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膛里喷发。他死死瞪着檀砚,眼神复杂,充满了愤怒、难堪,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荒谬感。
檀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不再看林哲宇那张扭曲的脸,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在夜风中飘散:
林老板,下次投资‘项目’,眼睛擦亮点。别让你的矿,都挖进了别人的陷阱里。
他拉开车门,发动汽车。后视镜里,林哲宇还僵立在别墅门口,身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和狼狈,像一只被剥光了华丽羽毛的公鸡。
檀砚踩下油门,车子咆哮着驶离枫丹庄园。后视镜里那栋灯火通明的豪宅迅速缩小,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
下一站,梁景深。
车子在霓虹闪烁的城市里疾驰。檀砚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九哥。帮我查个人,梁景深。对,越快越好。我要他现在的具体位置。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另外,帮我准备点东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粗粝的声音:行,规矩你懂。‘货’要什么成色的
最烈的。檀砚盯着前方无尽延伸的黑暗道路,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足够让一个装睡的人,永远醒不过来的那种烈。
第五章
夜色浓得化不开,像一团粘稠的墨。檀砚的车子停在一处废弃的厂区边缘,巨大的锈蚀铁架在稀薄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骨架。空气里有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一辆没有牌照的破旧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旁边停下。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半张刀疤纵横、眼神凶狠的脸。是九哥。
东西在后面。九哥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他朝后座努了努嘴。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化学药品气味。
檀砚没说话,下车拉开面包车的后门。里面放着两个沉甸甸的塑料桶,密封得严严实实。刺鼻的气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旁边还有一套厚重的深色工装、手套、一个老式的双肩背包。
松节油,加‘料’了。九哥叼着烟,含糊地说,够劲儿。按你说的,梁景深那孙子,刚进了‘绿岸’会所,VIP包厢,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那个画室,没人守着。地址发你手机了。
檀砚点点头,动作利落地换上那身深色工装,戴好手套。他将两个沉重的塑料桶费力地搬进自己车子的后备箱。动作间,工装粗糙的布料磨蹭着皮肤。
小心点用。九哥吐出一口烟圈,这玩意儿,脾气暴得很。
檀砚关上车门,只回了一个字:嗯。
车子再次启动,汇入稀疏的车流,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九哥那辆破面包车很快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梁景深的私人画室,坐落在城北一片闹中取静的艺术区边缘。一栋独门独户、带着巨大落地窗的现代风格二层小楼。此刻,里面一片漆黑。
檀砚的车停在远处阴影里。他背上那个老旧的双肩包,里面塞满了沉甸甸的、散发着不祥气味的塑料桶。他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画室。没有灯光,只有远处主干道传来的微弱噪音。他绕到后侧,找到一扇用于通风换气的、没有锁死的矮窗。撬开它没费什么力气。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油彩、松节油和画布的味道扑面而来。
檀砚敏捷地翻了进去,落地无声。黑暗中,他的眼睛很快适应了环境。巨大的空间里,画架林立,如同沉默的墓碑。墙上、地上,到处都是未完成或完成的画作。大部分是人物肖像,色彩浓烈,笔触大胆。其中最大的一幅,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画上的女人笑容明媚,眼神带着勾人的媚态,正是奚苓。画得极好,神韵抓得极准。
檀砚站在那幅巨画前,仰头看着黑暗中奚苓那张被放大的、虚假的笑脸。冰冷的空气里,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打开背包,取出塑料桶,拧开盖子。那股浓烈刺鼻的、混合了松节油和不明助燃剂的化学气味瞬间在密闭的画室里爆炸般弥漫开来,几乎令人窒息。他像给植物浇水一样,动作冷静得可怕,开始泼洒。
粘稠、冰凉的液体,带着死亡的气息,从桶口倾泻而出。
哗——刺鼻的液体浇在铺着厚重羊毛地毯的地面上,无声地洇开。
哗——浇在那些堆叠靠在墙角的、未装裱的画作上,色彩在黑暗中晕染、变形。
哗——浇在巨大的画架上,流淌过画布上精心描绘的风景、人体。
最后,他走到那幅占据整面墙的、奚苓的巨幅肖像前。仰头。
哗啦——!
一整桶混合着高浓度助燃剂的松节油,兜头盖脸地泼洒在画布上!粘稠的液体顺着奚苓那张虚假的笑脸流淌下来,覆盖了精心描绘的五官,如同给她戴上了一张污秽的面具。画布被浸透,散发出浓郁的、死亡的气息。
浓烈刺鼻的气味充斥了整个空间,刺激得檀砚眼睛发酸。
他扔掉空桶,掏出打火机。咔哒,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画室里如同惊雷。一簇小小的、跳跃的火苗在他指尖亮起。
火光映着他冰冷的、毫无波澜的脸。
他弯腰,毫不犹豫地将那点跳跃的、微弱的火苗,凑近地上早已被助燃剂和松节油浸透的厚厚地毯。
噗!
不是轰然巨响,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吞噬意味的低吼。火焰瞬间被点燃,像是被压抑了千万年的恶魔终于挣脱了束缚!橘红色的火舌带着贪婪的呼啸,猛地向上窜起!它们沿着流淌的液体,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去!
火舌舔舐上被浸透的画作,画布和油彩立刻变成了最好的燃料,燃烧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火舌缠绕上堆叠的画架,木质的骨架发出痛苦的呻吟!
火舌凶狠地扑上那面巨大的画墙!覆盖着奚苓笑靥的粘稠液体瞬间被点燃!轰!火焰猛地腾起数米高,如同一个巨大的、橙红色的旋涡,疯狂地吞噬着那张被放大的虚假面孔!奚苓的影像在烈焰中扭曲、变形、碳化,最终被彻底吞没!
炽热的温度瞬间席卷了整个画室,空气被灼烧得扭曲。浓烟开始滚滚冒出。
檀砚站在肆虐的火海边缘,热浪扑面而来,将他冰冷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扭曲不定。他看着那张巨画在烈火中痛苦地蜷缩、化为飞灰,看着梁景深精心收藏的一切在火焰中发出最后的哀鸣。
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跳跃着,燃烧着,映照出他嘴角那一丝终于无法压抑的、冰冷的、带着极致毁灭快感的弧度。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地狱般的景象,眼神里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像来时一样,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从进来的那扇矮窗敏捷地翻了出去,消失在浓烟弥漫之前。
背后,是彻底爆燃的炼狱。巨大的落地窗在高温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哗啦一声炸裂!汹涌的火舌和浓烟如同挣脱囚笼的恶兽,咆哮着冲向深沉的夜空,将那片黑暗映照得一片血红!
远处,隐约传来了第一声凄厉的消防车警笛。
第六章
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防爆玻璃外。林哲宇的办公室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那个限量版黄铜地球仪摆件显得格外扎眼。
林哲宇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受伤野兽,在昂贵的地毯上来回踱步,皮鞋踩踏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色铁青,眼白布满血丝,手机被他攥得几乎要变形。
王行长!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你这突然抽贷是什么意思!那笔钱对我们矿场现在有多关键你不知道吗!他对着电话咆哮,声音嘶哑,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电话那头的回应显然不令他满意,林哲宇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办公桌上!砰!
一声巨响,手机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操!
他低吼一声,双手撑着桌面,胸膛剧烈起伏。短短一周,他的人生发生了惊天逆转。先是檀砚带来的羞辱真相,像一根毒刺扎在心里,日夜灼烧。紧接着是几个原本谈得好好的大客户突然变卦,订单黄了。然后是合作多年的原材料供应商毫无征兆地抬价,卡住了他的脖子。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银行那笔用于升级安全设备和维持周转的巨额贷款,被毫无理由地紧急抽回!
现金流瞬间断裂。矿场那边人心惶惶,几个技术骨干收到猎头电话后直接递交了辞呈。矿下安全警报因为没钱维护,红灯常亮。整个公司像一艘被凿穿了底舱的巨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没。
林哲宇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办公桌角落那个他曾经无比欣赏的黄铜地球仪。奚苓送的。她说这代表他的事业版图会覆盖全球。
覆盖全球林哲宇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惨笑,猛地抓起那个冰冷沉重的金属球体,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落地防爆玻璃窗砸去!
哐当——!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地球仪狠狠撞在坚不可摧的玻璃上,留下一个蛛网状的浅坑,然后无力地反弹回来,哐啷啷地滚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黄铜表面凹陷了一大块。
玻璃没碎。如同他林哲宇此刻看似坚固、实则濒临崩溃的商业帝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哲宇。他颓然滑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双手痛苦地插进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里。檀砚那张冰冷平静的脸,还有那句眼睛擦亮点的嘲讽,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真的是他那个看起来只是被戴了绿帽的、暴怒的男人他哪来这么大的能量一股寒意顺着林哲宇的脊椎爬了上来。
第七章
城北艺术区。那栋曾经充满艺术气息的现代画室小楼,如今只剩下一个被大火熏得黢黑、狰狞扭曲的空壳。巨大的落地窗只剩下参差不齐、如同獠牙般的玻璃碎片框架。消防水柱留下的水渍在焦黑的地面和墙体上画出诡异的图案,混合着烟灰,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淡淡的化学药品残留气息。警戒线将整个区域封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里面小心地勘察。
梁景深站在警戒线外,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他穿着一件沾满油彩污渍的、皱巴巴的衬衫,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里面是一片死寂的空洞。仅仅几天,那个意气风发、眼神里带着艺术狂热的青年画家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抽干了精气神的躯壳。
他死死盯着那片废墟,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的画!他所有的作品!他半生的心血!那些色彩,那些线条,那些他倾注了灵魂和极致情感的表达……都没了。只剩下眼前这堆丑陋的、冒着死亡气息的焦炭和灰烬。
梁先生一个穿着消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负责人从警戒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些烧焦变形的碎片和一些残留的土壤样本,初步勘察报告出来了。火源中心点在你画室内部,地上发现了大量异常的油脂类物质残留,经过初步检测,含有高浓度的工业级易燃溶剂成分,比如……松节油,还有明显的、非天然来源的助燃剂添加痕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意外失火了。
负责人把证物袋递到梁景深眼前,语气凝重:这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手段非常专业,用的是特制的混合助燃剂,烧得很彻底,几乎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已经立案,但追查难度很大。
梁景深的目光空洞地落在那个证物袋上。松节油……助燃剂……故意纵火
这些冰冷的词汇像生锈的钝刀,一下下切割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他猛地想起檀砚那张冰冷的脸,想起他提到戒指时那毫不掩饰的恨意,想起那句让装睡的人永远醒不过来的诅咒。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檀砚!一定是他!自己精心构建的艺术世界,连同里面那个被自己奉为缪斯的虚假女人,都被那个疯子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啊——!梁景深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他猛地抱住了自己剧痛欲裂的头,身体佝偻下去,剧烈地抽搐起来!眼前全是旋转跳跃的、吞噬一切的橙色火焰!还有奚苓那张在火中扭曲、惨叫、最终化为飞灰的脸!
梁先生!梁先生!你怎么了消防负责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梁景深却猛地推开他,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怪物,踉踉跄跄地后退,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惊恐。火!火!别过来!烧过来了!是她!是那个婊子!还有他!那个魔鬼!他们都想烧死我!烧死我!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指着废墟,又指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状若疯癫。
快!叫救护车!负责人对着对讲机大喊。
梁景深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他一切的焦黑废墟,精神彻底崩溃的堤坝轰然倒塌。他身体一软,直挺挺地栽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第八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地洒在锐思广告公司略显拥挤的开放式办公区。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和同事间的低声交谈构成日常的背景音。
策划部的奚苓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乌青。自从被檀砚关在家里几天(檀砚后来大发慈悲地给她送了点水和食物,警告她别乱说话后,就没再锁门,但身份证和钥匙依然扣着),直到林哲宇那边彻底乱了套,梁景深画室被烧的消息传开,檀砚才似乎暂时放过了她。她以为噩梦暂时告一段落,强撑着来上班,试图找回一点生活的正常感。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恐惧从未远离,让她如同惊弓之鸟。
她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打开电脑,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压惊,就感觉整个办公区的气氛陡然一变!
键盘声停了。
电话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到了奚苓身上。那些目光,充满了震惊、鄙夷、嫌恶、还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奚苓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强作镇定地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邮箱图标在疯狂闪烁。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
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没有发件人名称的匿名邮件。标题只有冰冷的两个字:【时间管理大师】。
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点开邮件。正文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巨大的、设计清晰的Excel表格附件。文件名刺眼无比:【奚苓女士的精准日程表(2023年10月至今)】。
她眼前发黑,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鼠标。她颤抖着点开那个附件。
表格加载出来。
清晰的表格线,分明的日期栏。每一天,都被精确地划分成了早中晚三个时间段,甚至还有深夜。每一个时间段里,填满了不同的名字缩写和简短备注:
【周一晚
19:00
-
22:30:LZY(矿业林)
米其林法餐,需备红酒】
【周二中午
12:00
-
13:30:公司餐厅(掩护),实际:LJ商场地下车库(梁画家取画)】
【周三傍晚
17:40:金鼎车库
B区(林,新提保时捷)】
【周四晚
20:00:檀砚(老地方,电影)需预留过夜时间】
【周五晚:梁画室(人体素描模特预约,需带新内衣)】
【周六全天:林(温泉度假村,过夜)需提前编造加班理由】
【周日下午
15:00:咖啡厅(新目标陈姓金融男,初次接触)】
……
表格密密麻麻,一直延续到最近一周!详细记录了她如何在三个男人(甚至还有潜在第四个)之间周旋、撒谎、利用各种借口进行时间管理!备注里甚至包括要准备什么物品、需要编造什么理由、甚至如何应对查岗!
嗡——!
奚苓的脑子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周围那些针扎般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凌迟!
天啊……这…这也太……
时间管理大师名不虚传啊……
啧啧,平时看着挺清高的,背地里玩这么大
三个啊!还都是有钱人!怪不得业绩那么好……
看备注,‘人体素描模特’‘新内衣’呕……
林老板矿都黄了,梁画家听说疯了真克夫啊……
嘘…小声点…
同事们的议论声,像毒针一样钻进奚苓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带着致命的羞辱和嘲讽。
不…这不是真的!是假的!有人陷害我!奚苓猛地站起来,试图尖叫辩解,声音却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的哭腔。她想去关掉电脑屏幕,手抖得厉害,反而把水杯碰倒,水洒了一桌子,弄湿了键盘和文件。
没有人相信她。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小丑般的、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那些曾经或友善或客套的脸,此刻都变得无比陌生和残酷。
就在这时,总监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部门总监周敏,一个四十多岁、以严厉刻板著称的女人,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几张纸,正是那份【时间管理表】。她身后还跟着人事部的经理和两个保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去。
周敏大步流星地走到奚苓的工位前,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奚苓惨白如纸的脸上。她将手里的几页纸重重地拍在奚苓湿漉漉的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奚苓!周敏的声音冰冷刺骨,在整个寂静的办公区回荡,你个人作风败坏,严重损害公司形象!利用工作时间进行与工作无关的私密活动!给公司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现在,立刻收拾你的个人物品!她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你被开除了!保安,看着她收拾东西,然后立刻请她离开公司!
人事经理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立即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不!周总监!你不能这样!我是被陷害的!这是假的!奚苓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想去抓周敏的胳膊。
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立刻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隔开了她。
带走!周敏厌恶地别开脸,仿佛多看奚苓一眼都脏了眼睛。
在所有人鄙夷、嘲讽、冷漠的目光注视下,奚苓像个真正的罪犯,被两个保安护送着,开始收拾她工位上寥寥无几的私人物品。她的眼泪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巨大的绝望和羞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每拿起一样东西,都感觉有无数道目光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身上。
当她抱着一个简陋的纸箱,被保安几乎是请出公司大门时,身后传来清晰的议论声:
活该!
真不要脸!
公司名声都被她败坏了!
赶紧滚吧!
玻璃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那些冰冷恶毒的声音,也彻底将她隔绝在了正常的世界之外。奚苓抱着纸箱,茫然地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阳光刺眼,她却感觉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九章
深秋的江风带着彻骨的寒意,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向浑浊的水面。天色是灰蒙蒙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檀砚靠在高高的江堤栏杆上。黑色大衣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拿着一杯便利店买的热咖啡,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起,很快被寒风吹散。
他掏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本地新闻推送的标题一个比一个醒目,在冰冷的屏幕上跳跃:
【新锐画家梁景深疑因画室被毁精神受重创,已转入市精神卫生中心接受治疗】
【资金链断裂!林氏矿业集团正式向法院提交破产清算申请】
【锐思广告公司回应‘女职员事件’:涉事员工严重违反职业道德,已被立即开除】
檀砚的目光平静地从这些标题上滑过,像看几条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社会新闻。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关掉屏幕,将手机揣回兜里。
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的钥匙——奚苓公寓的钥匙。钥匙被他指腹的温度焐得温热。
远处的江面上,一艘笨重的运沙船发出沉闷的汽笛声,缓慢地破开浑浊的水流。
檀砚看着那翻涌的江水,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一年的欺骗,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被当成傻子耍弄的愤怒和屈辱……所有的画面,都在脑海中飞速掠过。但奇怪的是,此刻想起,心里却再没有预想中的滔天恨意。
只剩下一种感觉。
一种彻底清算、尘埃落定后的……空。
一种剥离了所有虚假、污秽和背叛后的……平静。
他抬起了手。
手指松开。
那把带着体温的银色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银光,然后悄无声息地坠入深灰色的、湍急的江水中。
噗通。
一声极轻微的入水声。
浑浊的江面被砸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漩涡,水花溅起,随即被奔腾的江水迅速吞噬、抹平。一圈细微的涟漪荡漾开去,又迅速消失在无尽的波涛里。
仿佛从未存在过。
如同那段被彻底粉碎的、肮脏的过去。
檀砚静静地站在堤岸上,望着钥匙消失的地方,望了很久。冰冷的江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拍打着他的脸颊。
他没有感觉到冷。
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底最深处悄然升起。
那不是欣喜若狂,也不是如释重负。
那是一种极致的……爽利。
像被堵了亿万年的污秽管道骤然疏通,冰冷的清水汹涌冲刷而过,带走了所有粘稠肮脏的沉淀物。
像在窒息了无数个日夜后,终于吸入了第一口凛冽、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的空气,直达肺腑。
像沉重枷锁轰然碎裂,背负的巨石滚落深渊。
那是一种灵魂被彻底洗涤、冲刷干净后,赤裸裸地站立在天地间的……绝对的自由感和轻盈感。
他报复了。他用最狠、最彻底的方式,将那些欺骗、玩弄、背叛他的人,连同他们肮脏的痕迹,一起送进了地狱。
更重要的是,他亲手斩断了那个愚蠢、被爱欲蒙蔽的、名为檀砚的旧日自己。
这种感觉……太他妈痛快了!
檀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江水的湿腥涌入鼻腔,再缓缓吐出。白色的雾气在寒风中瞬间消散。
他转过身。
没有再看一眼那浑浊的江水。
迈开脚步。
黑色的大衣下摆随着他沉稳的步伐轻轻摆动。他的身影在灰蒙蒙的江堤上,显得格外挺拔、笔直。背影里透着一股洗练后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感。
前方的城市,依旧喧嚣、复杂、充满未知。
但他知道,从这一秒开始,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将是崭新的。
为那个被欺骗的蠢货立的牌坊,烧完了。
现在,该去活他自己的了。
檀砚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个真实的、带着点肆无忌惮意味的弧度。
活着真他妈好。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