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霸凌姐共梦之后,她转身就把我的梦境大肆宣扬：
我操,哑巴居然在梦里唱校草练习生的歌！
我无地自容的当下,被点到的校草竟然替我解了围。
程以加开口,语气冷漠无情,却撩动我心：
欺负残疾同学有意思么滚！
因为程以加有骑士病,最见不得别人被欺负。
后来才知道,他和我们,也共梦了。
1
徐幼然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如往常一般被一众小弟簇拥着。眼神落到我身上的那一刻,我心头一颤。
下一秒。
你们知道吗
林星衔昨晚居然在梦里唱歌呢！
班里哗然。
小弟们为了捧场,顿时发出夸张的惊叹声,说道简直是太猎奇。
嗤笑声起伏不断。有人甚至捧腹大笑,跺脚直叫：
冷知识,哑巴在梦里可以唱歌！
压箱底的心事被当众揭穿,我的脸顿时羞红。
我是哑巴。
梦想却是站上大舞台,一展歌喉。
这种念想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在每晚的梦境中,我得以实现,还常常用想象中的天籁之音,撼动全场。
很不幸,昨晚的观众中,就有徐幼然。
这位曾多次霸榜学校通报栏的社会一姐。
我和她共梦了。
唱啊,昨天梦里唱的不是很起劲吗
被当众羞辱的滋味并不好受,看着徐幼然的红唇一张一合,我只能愤怒地打手语。
然而,这样绝望的反击却还被当做笑柄。
周围男生学着我的手势,笑得一个比一个起劲。
怎么唱来着
徐幼然突然间停顿,引得我呼吸一滞。
她佯装思考,而后挑了挑眉,眼波流动,望向教室的某个角落：
没有谁......
2
能取代、你在我心上
听到这里,坐在后排的程以加神色一滞。
我僵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身,刚好能感受到男孩的目光在我脸上探究。
程以加是练习生。
这是他的歌。
一经发出就在互联网上轰动一时,短视频配乐流行的当下,更是到了无人不晓的程度。
瞬间,全班纷纷转头朝他望去。
满教室的寸头男生中,唯有程以加一头乌发没过了眉梢,因此回头率居高不下,更何况是被贴脸的当下。
我把头埋进臂弯,使劲捂住耳朵,但周围的戏谑依旧直直刺了进来：
哑巴还想吃天鹅肉！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真不要脸......
徐幼然站在我面前,一把拉开了我的手,随即揪住我的耳朵。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泪眼朦胧,也只能痛苦地哼鸣,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
背上的视线还没有移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把过往那些同学的惨痛教训抛诸脑后,站起身狠狠推开她。
徐幼然踉跄了几步,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冲上前来就想扇我耳光。
模糊的视线中,她白皙的手已经高举,涂得反光的指甲盖在阳光下闪烁的瞬间,时间忽然静止。
程以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前。微风裹挟着香气的那一刻,我如同猫闻到了猫薄荷一般瞪大了双眼。
我看见他狠狠攥住了徐幼然的手,说出口的话毫不客气：
欺负残疾同学有意思吗
滚。
且忽视掉残疾两个字,万人迷的偶像爱豆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挺身而出是什么感觉
无以言表。
索性一遍又一遍地回味。
以至于到后来,我都还清楚记得那天程以加的发丝被风吹起的弧度,连带着记忆中的画面都染上了金边。
3
但我回家后还是哭了。
呜咽出的声音依旧难听。
我并不是天生聋哑。
而是十三岁那年声带受损后导致的暂时性失语。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打小就喜欢唱歌。
听邻居阿姨说,我三岁时就咿咿呀呀,对着电视又唱又跳。小学时,我因为歌声动听,还有幸在全校面前领唱《歌唱祖国》。
医生明明说有治愈的希望,我还能继续唱歌,只要做手术就行。
但爸妈总是以没钱搪塞。
年复一年。
拖到如今,我连吱声都快不会了,站上更大舞台唱歌的梦想也就毁于一旦。
学校音乐节前夕,我第二十次用跪地的方式来乞求他们为我做声带手术,换来的还是轻飘飘的那几句：
反正死不了。
星衔啊,咱们家没钱。
想唱歌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爸妈除了不答应给我做手术外,在其他方面待我并不薄。
到头来,我只能恨自己。
恨自己命途多舛。
恨自己如此痛苦,也只能在心里呐喊。
就连被心仪的少年救赎时,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4
其实,这并不是程以加第一次对我伸出援助之手。
很早以前,初见他的第一面,我的处境也和今天一样难堪。
那是个早晨,露水的湿气还未消散。
程以加特地避开高峰期,早早来学校报道。
没成想,好多女孩已经等候多时。
迷妹们争先恐后地涌进教室时,坐在门口的我首当其冲。
桌上的新书通通被扫到地上,黑压压多了许多脚印。
我弯腰去捡的片刻,却被一个不理智的粉丝破口大骂。
挡什么道啊死远点好吗！
眼看我没有回应,她愈发变本加厉,吵闹得厉害。
人群目光所及,从程以加一下子变成了我。
大家注意力转移的间隙,程以加得以脱身。他从拥堵的人潮中心走出,却一路挤到了另一个焦点处,我的身旁。
给她道歉。
真好听。
被人维护的此刻,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人的声音,真好听。
男孩额前碎发微湿,侧脸比漫画里的男主角还要英俊。
我抬头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景。
被偶像注视加教育,不多时,女孩羞愧得浑身发红,颤抖着道了歉。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周围又恢复了方才的火热。
从粉丝的尖叫声中,我得知了他的名字——程以加。
我从不追星,却第一次记住了一个练习生。
他叫程以加。
后来,我与这位练习生的交集常限定于一些特殊场景。
比如,我被徐幼然霸凌的时候,被男生们起哄的时候。
再比如。
一周前的音乐课上,老师问谁想展示钢琴曲。
程以加举手,引得一众女生冒星星眼时,却把视线投向我：
老师,林星衔会弹。
出于对音乐的热爱,我一直在自学钢琴。
不晓得他是怎么知道的。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低着头走向讲台。
为了感谢程以加给我创造机会,我弹了他最新发布的那首曲子。
《骑士病与白日梦》。
这首歌曲,我在梦里演奏过很多遍。
也曾偷偷趁四下无人,跑到音乐教室弹得入神。
粉丝们说,正如歌名,程以加有骑士病。
而我,曾有幸做过几回被他解救的公主。
5
只可惜,这样的骑士,从来都不属于我一人。
微博提示,关注的人有更新。
自从第一次见程以加后,我就在手机上下载了微博。
本来不怎么冲浪的人,却开始时不时浏览文娱榜。
程以加发新歌了。
和我一样看到弹窗后立即点进去的女孩,还有千千万万个。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点赞量就过万了。
首评依旧不是我。
一个IP在国外的女孩,倾诉自己出国后的烦恼。
程以加回复了她一大段安慰的话语,意在鼓励好好生活。
往下滑,在前面的几十条评论他都有一一回复。
甚至有人病重寻求帮助,他都直接说,私信加下助理可以帮忙解决。
我苦笑着,想起那天我被欺负时,程以加因愤怒而有些泛红的侧脸。
他是明星,注定会照耀众人。
分给我的,只不过是盛大光亮中微弱的一缕而已。
6
听着程以加的新歌入睡,熟悉又温柔的声音让枕头湿透了半边。
哭着哭着的最后,我睡着了。
要怎么形容呢
在梦里看见程以加的那一刻,所有的晦暗全都消失不见了。
至于梦境的颜色,应该是粉色。
窗外蝉鸣未停,男孩轻笑着把我垂落的头发撩至耳后。
我们并排坐在一架钢琴前,他弹奏,我演唱。
程以加夸我,原来,你的声音这么好听。
一句谢谢过后,我撞进他的视线。含着笑意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落入我的眼中。
梦境太过美好,以至于我完全忽视了角落的徐幼然。
直到第二天,徐幼然和一众男生发出怪笑时,我才想起来共梦一事。
你们猜猜......林星衔昨晚在干嘛吗
徐幼然眼睛滴溜溜转着,卯足噱头后,突然拔高音量：
YY程以加！
安静一瞬后,班级里的尖叫像锅炉沸腾后的轰鸣声,炸得我耳朵生疼。
然姐,细说下呗。
几个男生露出猥琐的笑容,声音染上几分兴奋。徐幼然见状清了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距离不超过一厘米......然后......
又是让我当众难堪的把戏。
这些天不知道上演多少次了。
我下意识望向教室后排的某个座位,此时却空落落的。
这一次,骑士不在。
听说他回公司集训,时间大概半月有余。
男生们作呕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我们赌一把,你我中下一个是谁会被林星衔YY
7
事实证明,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梦到其他人。
我只会梦到程以加。
在梦里,人总是不如现实生活中那么有自控力。
于是,我忍不住向他靠近。
程以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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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他,他笑着应了一声,说很高兴再次见到我。
就在我即将触到他手心的那一刻,徐幼然出现了,发出恶魔般的低语：
如果你明天不想被人取笑,就老实点。
我收回停在空中的手,攥紧双拳。
你想怎样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是让给我啊！
徐幼然猛地扑向程以加的那一刻,我从睡梦中惊醒。
连着两周,梦都是以可怕的场景结束的。
第一晚,徐幼然威胁我,离程以加远一点。
第二晚,徐幼然把程以加从我身边抢走,还差点亲上他。
......
第七晚,徐幼然看到我接近程以加后怒目圆睁,给了我一巴掌。
第十四晚。
我不敢入睡,硬是熬了一整夜,把程以加的歌都听了个遍。
结果次日不小心在早自习上睡了过去。
语文老师的粉笔咻的一声落在我脑门上。我被砸醒时,头上还留有余痛。
同学们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我,忍俊不禁。徐幼然笑得尤其大声,听起来就恶意满满。
老师扶了扶镜框,言语暗含几分冷嘲热讽的意味：
有的同学家境不好,后天缺陷,还不好好学习。
大家的目光变得异样起来。我垂眸,手指捏得发白。
后面半节课,他从村里的阿三,讲到别国的总统,大谈特谈,只为证明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
这个词对我来说很残忍。
听起来,就像是,幸运者,对不幸之人的霸凌。
健全人士,对残疾人,注射的一针安慰剂。
8
先前我一睡到底,没有做梦,更没有看到徐幼然。
这也就意味着,只有两人在同一时间段睡觉,才能发挥共梦作用。
一方没有入睡的昨晚,我们没有共梦。最高兴的,当然莫过于徐幼然。
她一下课就把这个好消息照例分享给了几个小弟。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她说,她和程以加共梦了。以前总有我插在中间,而这一次,终于变成了二人世界。
某些人终于不在我的梦里了,真好啊。你们不知道,程以加唱起歌来有多苏......
我们......有多甜蜜。
几乎一个上午,消息就传遍了班里,然后又插上翅膀,飞到了校园的各个角落。
学校的舆论越传越烈,不少吃瓜群众开始深挖。
往事如海草般被翻了出来,拉到太阳底下暴晒。
所有人都说,程以加维护我的那次,是为了博得徐幼然的关注。
再往前。
鼓励我弹钢琴的那节课,也是闹矛盾后,对同样会弹琴的女孩的挑衅。
在大家略带同情的打量中,我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发晕。
少年衣角翩然的画面,好像在瞬间失去了色彩。
因为每一次,旁边似乎都伫立着另一个人。
9
这个夜晚,我没有故意逼迫自己不睡。
而是真的难眠。
敏感的青春期,女孩们对于学校的流言蜚语难免轻信。
我也是。
总是忍不住一遍遍地琢磨那些话,逐帧回忆当时的场景。
我辗转反侧间,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前一天同学们的调侃。
金童玉女,好不般配。
他们看起来好登对,至少在外形上是这样。
哦对了,他好像说,明早六点有新歌发布呢。
徐幼然说,共梦时程以加曾告知新歌发布的时间,让她一定要去听。
于是,我焦急地等待着,眼看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熬过了海棠花开的时刻,天边开始微微发亮。
清晨六点。
我颤抖着点开微博,程以加准时更新。
如果说前一秒还抱有一丝侥幸。
这一刻,我彻底失去了气力。
新歌名为《梦境》。
第一句赫然写着,与你共梦,是我最美好的事情。
10
很明显。
这个人,不是我。
我没有勇气接着听下去。
也是第一次,我把一首歌拉进了黑名单。
因为写歌的人,是个骗子。
大骗子。
11
再次在课上闭眼被老师警告后,我喜提请家长。
爸妈佝偻着腰出现在学校时,另一边,程以加被人群簇拥着,回归校园。
办公室外,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办公室内。程以加被众星捧月的当下,我被家长和老师骂得狗血淋头。
父母说,接到电话就请了假过来,扣的是当天的工钱。
我骤然捏紧了洗得发白的衣角,然后比手势,对不起。
怎么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我爸语气很平静的同时,却一脚把我踹倒,我妈在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我跪地闷哼间,恰好透过门缝看到程以加经过。
他的余光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但很快被人群挡住,随即便加快脚步离开。
那本爱看的小说在此刻一语成谶：
从那个夜晚起,不,从比这更早开始,她的心便为他上了发条。
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他的钟点,计算着他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他东奔西走。
而他,只有一次,朝它匆匆瞥了一眼。
12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座位上时,班级里的热闹还尚未消散。
程以加所到之处,依旧是人群的焦点。
大家在他和徐幼然之间来回打量。许多人开始起哄,徐幼然的耳根少见的染上几分红。
他们身处教室的对角线两侧,相隔甚远,却一同沐浴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中,般配得像青春电影里的男女主角。
玻璃的反光中,我瞥见自己平淡的脸。
心底某处的酸涩愈发加重。
自始至终,我都没敢看程以加的脸,怕读出一些我不愿看到的情绪。
13
放学后,我逃也似的来到钢琴教室。
不自觉就弹起《骑士病与白日梦》的前奏。
钢琴声流动,足以治愈我的苦痛。
每次心情低落,我都会来到琴房,愤力地摁下琴键。好像这样就能替代我的呐喊。
我还是不愿承认,这是第十次为他哭。
于是嘴硬地说服自己,只是为了证明,泪水流淌的速度比音乐快。
的确如此。
才弹了两个音,眼泪就突然流到了嘴里。
又咸又苦。
待我弹完整首歌,眼睛不仅泛滥成灾,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以加倚靠在门边,一双深情的桃花眼望着我,和梦里没有两样。
我揉了揉眼睛,透过镜子发现自己的双眼红肿得吓人。
好丑。
捂住脸后,我慌乱地逃走。
熟悉的清香却扑面而来。
他一把拦住我,这两天你为什么......
顾不得他到底在说什么,我一口咬上他的胳膊,趁他吃痛松开的时候,赶紧跑了。
即便从前已经千万遍,在脑海里演习了我们重逢后笑着问好的场景。
但一到现实中,却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第一次和他独处,我就搞砸了。
还在人家胳膊上留下了一圈牙印。
14
当晚,程以加在梦里质问我,为什么要咬他。
我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太紧张,脑子一抽就下意识这样了。
谁叫你和徐幼然暧昧不清,还给她写歌。
这是对你的惩罚。
和现实完全不同,我在梦中还挺大胆,调情的话信口拈来。
程以加无奈地笑了笑,向我解释：
我没有啊。
倒是你,前两天梦里为什么没有出现。害得我要应付这个疯子。
还有,
说到这里,他的眸子中浮现一丝委屈：
还有前两周的晚上,徐幼然那么过分,你居然不来救我,自己就跑了。
我总算知道,我不在的时候,程以加原来这么勉强。
徐幼然看着我再次出现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怎么又来了
我们三人可以同时共梦,两两也能相互共梦。
排除掉徐幼然,和他共梦的,只剩下我。
所以。
《梦境》,是写给我的吗
心轰然发烫。
男孩坐在我身旁,笑得风华绝代,好像会吸人血的妖精,想不想报复她
我受他蛊惑,甘之如饴。于是转身就朝徐幼然走去。
拳头落在她身上,招招致命。
徐幼然如同油锅中的鱼,翻滚尖叫。
嘴里还重复喊着：
明天,你给我等着！
15
徐幼然果然说到做到。
第二天就带着一群五臂三粗的人,在我上学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你妈的贱蹄子,居然敢在梦里打我！
给我上！
被难言的男性气味包围的此刻,我发不出一声呼救。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又一次泪眼朦胧之时,我的意中人破风而来。
忽然间我有些想笑,为什么遇到他时,我总是这么狼狈。
校服沾着泥,头发还被徐幼然抓得一团糟。
又有些想哭。
因为后来的我再也没见过那样的场景。
我清晰记得,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孩把碰到我的男人摁在地上打,眉眼间是怎样的愤恨。后面抱着我时,动作又是如此的温柔。
他轻声安抚着我,嗓音温柔,比唱歌时还要温柔。
他说,小乖,不要哭。
程以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说的,分明就是《梦境》的最后一句歌词。
小乖,不要哭,一切都会过去。
16
程以加斗殴的热搜词条瞬间冲上榜首。
那是一条没有监控也没有路人的巷子,但徐幼然为了拍下我被欺凌的视频,一直举着手机,自然而然就录下了当时的那一幕。
视频里显示的,是男孩殴打大汉的画面。经过徐幼然别有心裁的剪辑后,没有我的身影,没有前因后果,看起来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泄愤。
徐幼然甚至开小号扭曲事实,痛诉自己只是路过劝架而已,还被男孩打了一顿。
理由是假的,伤口却是真的。
我亲眼看到,程以加打完彪形大汉后,给了徐幼然几下。
吓得她大喊救命,连连求饶。
网友力挺徐幼然,对程以加的讨伐声一天比一天激烈。
几十秒的视频,衍生出了许多猜测,一时间,程以加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
有人说他是醉酒后找茬,有人说他本就品行不正,更有甚者找出之前程以加练臂力时不小心折断道具的视频,说他有暴力倾向很久了,当时就看出来了。
网络舆论监督发力的如今,警方受托介入。
有关部门在查清楚事实真相后,第一时间就做出了辟谣。
程以加见义勇为,别提处罚,奖励还差不多。
可大家不买账,非说程以加手眼通天,黑的洗成白的。粉丝脱粉回踩,网友路转黑,评论区骂声一片。
就这样了,程以加还笑着对我说无所谓,清者自清。
我第一次郑重在纸上写下：
谢谢你。
程以加,真的谢谢你。
这样舍命救我的你。
你的星途,一定要坦荡。
你的未来,一定要光亮。
17
几乎是全网黑的至暗时刻,公司压力山大,只好发布通告,宣布程以加暂时离开公众视线一段时间。
但程以加自带流量,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一周后,程以加告诉我公司要派他攻占国外市场的那一刻,我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地。
前途太过沉重,我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这件事会从此毁了他的职业生涯。
可本该欣喜的时刻,我竟然有点怅然若失。
好像什么东西,即将脱离原本的轨道。
出国倒计时两周,我们没到喝酒的年纪,却偷偷举起酒杯,倒上鸡尾酒,假装要一醉方休。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国。
程以加闷闷地说。
注意安全。
我比划。
没有别的了吗
他忽然抬头,黑眸在灯光下闪烁,像两颗发光的黑宝石。
借着酒意,我第一次直直盯着他,从眉梢到棱角,不肯放过每一个角落。
一定是我这天看得太仔细,仔细到,一下子就记了好多年。
祝你星途璀璨。
程以加,祝你星途璀璨。
18
不知道是不是警局太过正气,可驱走邪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徐幼然从我的梦里消失了。
只剩下我和程以加共梦。
有时候,他会教我难一些的钢琴曲,还会给我上声乐课。
今天,我再一次弹起《梦境》的时候,程以加说道他该写个新歌了。
不然老弹那几首,多没意思。
于是,他在梦里亲手写了一张谱子,还弹给我听了好几遍。
最后的最后,他说,这是写给我的。
梦里耳根微烫,醒来时脸也在发红。
我没空欣赏自己这副模样,赶紧写下那段旋律。
音乐课上,老师已经完全把我视为标杆了。
这节课讲创作,一上来就让我即兴弹奏一段。
我早已背下先前梦中的旋律,从头到尾演奏了一遍。
老师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同学们也连连鼓掌叫好。
只可惜,程以加不在现场,不然他一定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一周,他都没有来上学,好像在准备出国的事项。
今天,我登上微博时发现,程以加又掉了十万粉。
而我却因为课堂上的那首曲子意外走红。
当时,老师拍视频发到网上后,立马掀起了轩然大波。
甚至有外国网友闻声赶来,评论道这是新世纪最伟大的钢琴曲。
我的媒体账号,突然就多了二十万粉丝。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能和程以加出现在同一个页面。
还是一个正面,一个负面。
程以加冲上热搜的原因,来源于一段他逼着徐幼然不许睡觉的视频。
此时,我方知这些天他在忙些什么。
从前我曾咨询过有共梦经历的网友,他们给我的回答是,只要连续三天不睡觉,就可以退出共梦模式。
程以加得知后,便给了徐幼然一笔钱,想通过这种方法逼她离开梦境。
徐幼然毫发无伤,还是既得利益者,因此网友并没有闹事。
视频里,程以加喃喃自语：这样,就可以把她赶出梦境了。
没有徐幼然的梦境,我的确得到了解放。
程以加他,再一次拯救了我。
但很可惜,女孩没有把视频看完。
视频的结尾处,还有一句：
这样,我就能只和她共梦了。
19
走红的那段视频点赞数已超百万,我如往常一样点进去看评论时,发现最新的一条热评居然超过了以往的所有评论,直冲置顶。
研究了几天才发现,作者很用心,每一小节的第一个音连在一起是一首歌的高潮部分,
致敬名曲——
《未说出口的爱意》。
我颤抖着把屏幕上的水汽擦干,赶紧翻出了以往练习的谱子,里面刚好有这首歌。
想用手指着一一比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少年的爱意,本不需核对确认,我早就该发觉的。
距离程以加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来得及。
我跌跌撞撞冲出家门,跑到路边就拦下一辆出租车。
2018年初夏,第一次打车前往七十公里外的机场,路费350。
但命运弄人,女孩刚到机场,程以加就值机完毕,走向安检口。
粉丝们把机场堵得水泄不通,这就导致,有人没能见到心爱的少年最后一面。
在一群痛哭流涕的粉丝中,我竟然显得异常合群。
大家手拉横幅,齐声喊着：再见,程以加！
我们等你回来！
对着他的背影,我比划：我等你回来。
周围人来人往,不知是否有路人看到。
所有女孩对偶像高声诉说爱意的此刻,有个姑娘,失声痛哭。
20
夜晚,程以加在梦里,和我说了再见。
我理解所有,也支持一切。
前程很重,未来太长,我确实觉得,他没必要奉陪。
到最后,程以加对我袒露少年心事,说第一次见到我时,就想保护我,后来自然而然这样做了。明明是一个自己都需要人照顾的小姑娘,却在别人遇到困难时挺身而出。
他说到这里时,我想起来了。
从前在公交车上遇到扒手偷别人东西时,我果断就拉住了小偷,拖延时间,直到警察出现。
所以呢,你就喜欢上了我
这么草率
我问他,他却只是笑笑不说话,站在那里就胜却人间无数。
林星衔,不要光祝我前途璀璨。
你自己,也一定会实现梦想的,我坚信。
21
程以加离开的第一个月零三天,徐幼然被粉丝翻出了过往黑料。
网络舆论瞬间反转,千夫所指之下,她被迫发布道歉澄清。说之前的一切都是对程以加的诬陷,因为看不惯他老是为别人出头。
2017年9月到2018年6月,程以加庇护着我,把我从黑暗拉向光明。
而今天,2018年7月的盛夏,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光明。
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才发现他的微信早已注销。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我闭上眼,却什么也没有梦见。
2018年7月底,程以加从梦中消失了。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彻底失联了。
22
2018年10月,程以加被扒过往,扒了个底朝天。
知情人士爆料,他一直在资助聋哑群体,还以匿名的形式给个别残障同学颁发奖助学金。
我急忙跑向办公室,从班主任口中才知道,他居然默默为我做了这么多事。
你以为,学校的钱会砸在你身上
大人们嘲笑我的天真时,我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学校每年给我数以万计的奖金,都是程以加从口袋里掏的。还有各种补贴,也是他出的钱。
程以加。
你对我这么好,要我如何才能忘记你。
最近一次听到有关程以加的消息,是他在国外小火了一把。
我呢,也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
利用当初的流量经营账号赚了一笔小钱,做了声带手术,还买了一架钢琴。在医生的指导下,我逐渐可以开口说话,至于唱歌,还有些勉强。而且声音,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动听。
很多人调侃我,已经逆天改命。
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东西的缺失,让我的余生,都难以完整。
23
后来,我再一次梦到程以加。
不是共梦,是来自大脑深处的一段久远的记忆。
我和程以加其实不是在高中认识的,还要更早,早在我五岁那年。
小小的程以加也只有五岁,骑士病就显露出来了。
那时我爸妈南下打工,家里面只有爷爷奶奶照顾我。
我被一群孩子嘲笑没爸妈在身边时,是他舌战群儒,替我轰走了这些讨厌的小孩。
同样是小屁孩一枚。可他偏头望向我时,五官已经出落得惊为天人。
我呆呆地看着他,想起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王子的皮囊,骑士的内里。
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
年纪太小的我们尚且别过,经年之后,却再次相逢。
16岁再次被人拯救的那一刻,我认出了他。
又是他。
还是他。
他叫程以加。
24
2019年高考,我正常发挥,进入一个双一流大学。就这么无风无雨地度过了四年。毕业后,我在成都工作,并没有实现站上舞台的梦想。爸妈说这边水土养人,要搬过来生活。
我回家帮忙收拾他们卧室的时候,却在衣柜里发现一个包装精美的箱子。
不像中年人的风格,很奇怪。
好奇心使然,我打开间,居然劈里啪啦掉出来一堆专辑。
封面写着,音乐创作人,程以加。
多年过去,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洪流般涌来时,还是痛得我几乎窒息。
最后掉出来的,是一封信件,里面还放了一本存折。
林星衔启：
这些专辑是我送给你的,限量版呢,出国我懒得带走,就都送给你吧。
我问过医生了,你的情况能够治愈。
我想,你要是开口说话,应该和梦里的声音一样好听吧。
存折拿去不谢。
——程以加
我抱着这个早已积灰的箱子,哭得不能自已。
爸妈进来时,居然下意识开始道歉：
对不起啊丫头,当年这个箱子送到家门口时,我们没有告诉你。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在学习嘛,怎么能因为情情爱爱耽误未来呢......
存折里的钱呢
我冷冷开口,打断他们的话。
取......取走了......
妈妈低着头,不敢再看我。
整整十万,用哪儿了
都用来投股市,没......没了......
这是程以加给我用来做手术的！
我嗓子发哑,最后还是选择大声吼了出来。
你们真的残忍！
究竟要多残忍,才能一言不发花掉这笔本属于女儿的不小钱款。
多残忍,居然就这样挥霍掉一个少年的真心。
没必要再解释了,我拉黑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后,拿着这张余额为零的存折,抱着一箱子专辑,连夜赶回了成都。
成都的小酒馆很多,我随便走进一家。
老板,无限续套餐。
七年前,我就曾领悟过,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一肚子的烦恼,在今夜穿肠而过。
25
专辑被我珍藏在新家,我特地腾了一个房间出来,专门放学生时代的东西。
我时不时的登上微博,查看程以加的近况。
如我所愿,他火遍天南地北,攒够资本,最后做了公司老总。就连我几近花甲之年的领导,都略有耳闻。
小林,看不出来,你还追星啊
我笑了笑,下意识攥紧口袋里那封发黄的信纸。
彼时告别的那个夜晚,我偷瞄到程以加在写字。
他却一把捂住,支支吾吾不让我看。
时隔多年,我才终于看到。
我小心翼翼地揣着它,跟随我前往世界各地。
最近一次,我跨越半个地球,出席国外的某个商业晚会。
不曾想,还能遇到那个人。
程以加西装笔挺,挽着一个女人,笑起来像水蜜桃一样甜蜜的女人。
我和合作伙伴谈论间,喉头忽然哽咽。
说了抱歉后,我匆匆前往洗手间。
我双手颤抖,眼泪泛滥地走出时,身旁经过的人还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几乎是瞬间就听出来了,是程以加的声音。
不,不需要。
因为有着骑士病的他,已经找到了他想守护的公主。
而他,应该再也没有机会参透我方才在会场上留下的那句个性签名。
来自一首小众歌曲——《专属天使》。
人们愚蠢鲁莽,而你纤细善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