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给你老公打电话。
头套被扯下来的瞬间,刺鼻的麻袋味和仓库里发霉的铁锈味一起灌进我的鼻腔。我被绑在一张冰冷的铁椅子上,手腕的尼龙绳勒得生疼。
眼前站着三个男人,为首的那个刀疤脸,把一部油腻的手机怼到我面前。
听见没让你老公,顾晏臣,准备五千万。别耍花样,不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凶狠,但好像又有点底气不足。
五千万
我看着他,忽然有点想笑。他们真是……太不了解顾晏臣了。
也太不了解我了。
我叫沈鸢,结婚三年,A市人人羡慕我嫁给了顾晏臣。他们说我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攀上顾家这棵参天大树。
他们不知道,我这只风筝,飞得再高,线也攥在一个魔鬼手里。那根线,叫婚姻。
快打!刀疤脸见我没反应,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我点点头,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缺水而有些沙哑:好,我打。
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哭,会求饶,会吓得语无伦次。
可惜了,我没有。
我平静地报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刀疤脸的手指在屏幕上戳着,很快,电话通了。他按了免提,把手机凑到我嘴边。
嘟……嘟……
每一声,都像踩在我的心上。我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此刻应该正在他那间能俯瞰全城的办公室里,喝着手磨咖啡,看着冰冷的股市数据。
他会接吗
也许,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电话就被接通了。
没有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但我知道,是他。只有他,接电话时,会用这种沉默来彰显他的掌控力。他在等我先开口,等我,向他求饶。
刀疤脸用刀背拍了拍我的脸,示意我说话。
我清了清嗓子,嘴唇干裂得厉害。
顾晏臣。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整个仓库的空气都凝固了。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
我能想象到他现在的样子。靠在真皮座椅上,微微侧着头,夹着电话,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像个,在听无关紧要汇报的君王。
我被绑架了。我说。
绑匪们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带着一丝兴奋。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贪婪又紧张的脸,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然后,我说出了那句,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说出口的话。
他们要五千万。
顾晏臣,别给。
绑匪们愣住了。刀疤脸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没理会他们,继续对着电话那头,那个沉默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听着,一分钱都不要给。
撕票吧。
说完这三个字,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同时,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就这样吧,顾晏臣。
结束我们这段,令人作呕的婚姻。
用我的命。
电话那头,那死神般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
我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
那笑声,淬着冰,含着毒。
然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森然的声音。
沈、鸢。
你再说一遍
2
我说,撕票吧。
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甚至比刚才还要平静。
我看见刀疤脸的脸色,从震惊,变成了愤怒,最后,又变成了恐惧。他大概从来没接过这种业务。人质,主动求死。
电话那头的顾晏臣,没有再笑。
取而代之的,是长达半分钟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电流穿过的,滋滋声。
这半分钟里,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我们三年的婚姻。
那不是家,是一个,用金钱和规则,打造的,华丽牢笼。
顾晏臣,就是那个,手握钥匙的,典狱长。
他为我制定了无数的规矩。
裙子不能短过膝盖。
不能和任何异性,有不必要的接触。
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家。
他的手机,我不能碰。我的手机,他随时可以检查。
他说,这叫爱之深,责之切。
他说,他是太在乎我,才会这样。
放屁。
那不是爱,是占有。是控制。
我不是他的妻子,我是他的,一件私有物品。一件,被他擦拭得干干净净,锁在陈列柜里,不允许任何人觊觎的,战利品。
我试过反抗。
一年前,我收拾好行李,留下一封离婚协议,逃了。
我逃到了一个,很远的海边小城。我以为,我自由了。
结果,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就出现在了我租住的,那个破旧的民宿门口。
他没有发火,没有骂我。
他只是,站在那里,穿着一身,与那小城格格不入的,昂贵西装,静静地看着我。
那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
而是一种,看一个不听话的,宠物的眼神。带着一丝,玩味的,纵容。和,深不见底的,偏执。
闹够了他问,跟我回家。
我没动。
他就那么,一直站着。
从黄昏,站到深夜。
最后,我妥协了。
因为我知道,我逃不掉的。
他的势力,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世界。我这只,断了线的风筝,无论飞到哪里,最终,都会被他,轻而易举地,抓回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提过离婚两个字。
我死了心。
我成了一个,最完美的,顾太太。
温柔,顺从,永远,对他微笑。
可我知道,我的灵魂,早就已经,烂掉了。
所以,当这群绑匪,把我从商场地下车库,绑走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害怕。
反而,有种,荒谬的,解脱感。
死亡。
或许,是我,唯一的,出路。
好啊。
电话那头,顾晏臣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那声音,很轻,很柔,像情人的呢喃。
却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想死。
那我就,成全你。
不过,不是他们动手。
我会,亲自来。
我会找到你,然后,一寸一寸地,捏碎你全身的骨头。再把你的骨灰,做成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
这样,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沈鸢,你听着,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阴冷,像来自地狱的,诅咒,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这辈子,下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半步!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
刀疤脸,和他那两个手下,已经,完全傻掉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惊恐。
大……大哥……一个小个子,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他妈,是什么情况那家伙,是个疯子吧
刀疤脸,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我。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我笑了。
顾晏臣,你这个疯子。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吗
你错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3
绑匪们,显然是被顾晏臣那通电话,给彻底镇住了。
原本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他们聚在仓库的角落里,窃窃私语。我能听到疯子、变态、硬茬之类的词,从他们嘴里冒出来。
刀疤脸,抽着烟,脸色,阴晴不定。
他时不时地,会朝我这边,看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恐惧,有疑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是啊。
一个,能让富豪老公,说出要亲手来撕票的女人。
在他们眼里,可能,比他们这些绑匪,还要可怕吧。
我倒是不在乎。
我甚至,觉得有些,快意。
顾晏臣,你不是,最喜欢玩,掌控一切的游戏吗
现在,这个游戏,失控了。
你是不是,也尝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滋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仓库里,安静得,只剩下,绑匪们,粗重的呼吸声。
我的肚子,开始叫了。
从被绑架到现在,我滴水未进。
我饿了。我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那三个人,像被惊到的兔子,猛地回头看我。
能给点,吃的吗我问,语气,像是在跟餐厅服务员点餐。
刀疤脸,愣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他妈……心还真大啊。
我笑了笑: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做个饱死鬼,总比做饿死鬼,强吧
他看着我,眼神,愈发古怪。
最后,他还是,让那个小个子,去给我找了点吃的。
一块干巴巴的面包,一瓶矿泉水。
他们给我松开了手上的绳子,让我自己吃。似乎,也不怕我跑了。
也是。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跑吗
我慢慢地,啃着面包。
味道,不怎么样。但能填饱肚子,就够了。
你……你跟你老公,有仇啊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高个子,忍不住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我看,不像啊。小个子凑过来,八卦地问,他刚才那话,听着,怎么那么像……爱得不行了,才说的
爱个屁!刀疤脸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你听过谁爱一个人,是想把她骨头捏碎,做成项链的那是变态!
我低着头,喝了口水,掩去了,眼底的一丝悲哀。
是啊。
连绑匪,都看得出来,那是变态。
为什么,三年前的我,就看不出来呢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他说:鸢鸢,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我以为,那是,热恋中的,情话。
现在才知道,那是,一个疯子,最真实的,宣言。
就在这时,刀疤脸的手机,又响了。
是短信。
他拿起来一看,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大哥,怎么了
刀疤脸,没说话,只是,把手机,递给了他们。
我也看到了。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插满了管子。
照片下面,有一行字。
张大海,我知道,你妈,就在市三院,ICU,23号床。你也不想,她老人家,出什么意外,是吧
张大海。
应该,就是刀疤脸的名字。
操!刀疤脸,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他妈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大哥,我们,好像,惹上不该惹的人了。小个子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心里,一片冰冷。
顾晏臣。
他的报复,开始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
他不是在,跟绑匪谈判。
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们。
谁,才是这场游戏里,真正的,猎人。
4
顾晏臣,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仗。
在我嫁给他的第一年,我就知道了。
那一年,顾家,还不是他说了算。他上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他,虎视眈眈。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个,母亲早逝,背景最弱的,三少爷,会是第一个,被踢出局的。
可结果,不到半年。
他大哥,因为挪用公款,被他亲手送进了监狱。
他二哥,因为私生活混乱,染上了不干净的病,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整个顾氏,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他的手里。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他是被逼无奈,才奋起反击。
我还,很心疼他。觉得他,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家业,一定很辛苦。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那不是反击。
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猎杀。
他,早就为他的两个哥哥,挖好了坟墓。只等着,他们,自己跳下去。
他,天生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捕猎者。
冷静,残忍,且,耐心十足。
就像现在。
他明明,已经查到了刀疤脸的软肋。
但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他在等。
等他们,因为恐惧,而自乱阵脚。
他在,享受这个,猫捉老鼠的过程。
果然,那张照片,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绑匪三人组,彻底乱了。
大哥,我们,我们放了她吧!小个子,快哭出来了,我不想死啊!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放了她你他妈说得轻巧!刀疤脸,眼睛血红,我们绑了顾晏臣的老婆!你以为,我们现在放了她,他就会放过我们吗!
那……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那个高个子,忽然,目露凶光,朝我走了过来。
我心里一紧,抓起了手边的水瓶。
你他妈想干嘛!给老子滚回去!刀疤脸,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大哥!你还护着她干嘛!她老公,都要弄死我们全家了!高个子,不服气地吼道。
我操-你妈的!你动她一下试试!刀疤脸,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妈是猪脑子吗她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护身符!她要是死了,我们,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高个子,不说话了。
仓库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他们,因为我,而产生的内讧。
心里,没有一丝,幸灾乐祸。
只有,无尽的悲凉。
护身符
不。
我不是护身符。
我只是,顾晏臣,用来,玩弄他们的,一个诱饵。
天,渐渐黑了。
刀疤脸,坐到了我的对面。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你,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没说话。
我张大海,在这条道上,混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有哭着求饶的,有吓得尿裤子的,也有,硬气的。
但像你这样的,我他妈,真是第一次见。
主动,求死的。
你老公,也不是个善茬。我查过了,顾晏臣,A市的,半个天。黑白两道,都得给他面子。
你们这种,人上人,怎么会,过成这样
我看着他,那张,被生活和罪恶,刻满了风霜的脸。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绑匪,竟然,在同情我这个,人质。
你为什么要绑架我我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
还能为什么为了钱呗。
我妈,尿毒症,每天,都得靠透析吊着命。医生说,想活,就得换肾。手术费,加后续的费用,没个百八十万,下不来。
我就是个,开黑车的。我去哪儿,弄那么多钱
所以,你就来,绑架我
是。他点点头,眼神,有些躲闪,道上的兄弟说,顾晏臣,最在乎他老婆。绑了你,肯定,能拿到钱。
结果……他自嘲地笑了笑,栽了。
栽得,连本都回不来。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为了救母,而铤而走险的,绑匪。
一个,为了自由,而主动求死的,富太太。
我们,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都是,被命运,逼到绝路上的,可怜人。
5
夜,深了。
仓库外面,起了风。吹得那扇,破旧的铁门,哐啷哐啷地响。
像,冤魂在哭。
刀疤脸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
三个人,缩在角落里,抱着头,像是在,等死。
我知道,顾晏臣,快来了。
他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魔鬼。
一定会选择,在猎物,最绝望的时候,登场。
果然,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
刀疤脸的手机,又亮了。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这一次,不是短信,是电话。
刀疤脸,看着那个号码,手,抖得像筛糠。
他不敢接。
接啊。我淡淡地开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像在看一个,女鬼。
最后,他还是,咬着牙,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了,顾晏臣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
张大海。
你妈,刚才,心脏有点衰竭。不过,你放心,我请了,最好的专家,已经,抢救过来了。
刀疤脸,浑身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你把我妈,怎么样了!他嘶吼着。
我说了,我请了最好的专家。顾晏臣的语气,依旧平淡,我还可以,马上,安排她,做换肾手术。用,最好的肾源,最好的医生。
条件呢刀疤脸,不是傻子。
很简单。顾晏臣,轻笑了一声,我要你,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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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我要你,现在,去捅她一刀。
顾晏臣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整个仓库里,炸响。
捅,我一刀
刀疤脸,和他那两个手下,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顾晏臣,你这个疯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他妈,疯了吧!刀疤脸,对着电话,咆哮道,我捅了她,你们,还有理由,放过我吗!
不。顾晏臣的声音,充满了,恶魔般的,诱惑,你捅了她,我不仅,让你走。我还会,给你一千万。
一千万,加上,你母亲的一条命。
换她,一条胳膊。
这笔买卖,划算吗
一千万。
这个数字,让那三个亡命之徒,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我看到,他们的眼神,变了。
从恐惧,变成了,贪婪。
大哥……小个子,咽了口唾沫,看向刀疤脸。
别听他的!我大声喊道,他是在骗你们!他是在,玩弄你们!
只要,你们伤了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可是,我的话,已经,没有人听了。
在,一千万和亲人的性命面前。
人性的恶,被,无限放大。
那个高个子,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匕首。
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的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
对不住了,大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怪,就怪你,嫁了个,变态老公吧。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顾晏臣。
你赢了。
你总是,能赢。
你不仅,要掌控我的生。
你还要,掌控我的死。
甚至,要让我的死,变成,你游戏里,最精彩的,一个环节。
冰冷的刀锋,即将,刺入我的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暴喝,从仓库门口,传来。
是,刀疤脸。
他挡在了我的面前,一把,推开了那个高个子。
大哥!你干嘛!
我他妈,不能这么做!刀疤脸,眼睛血红,指着电话,怒吼道,老子,是绑匪!但老子,他妈的,也是个人!
我们,不能,被这个魔鬼,牵着鼻子走!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这个,亡命之徒。
在最后关头,竟然,守住了,他人性的,底线。
电话那头的顾晏臣,似乎,也有些意外。
他,沉默了。
顾晏臣,刀疤脸,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你老婆,就在这里。一根头发,都没少。
你要是,还当自己是个人,就他妈,痛痛快快地,给句准话!
要么,你放了我们,我们放了她。
要么,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鱼死网破!
6
刀疤脸的这番话,掷地有声。
却,没能换来,顾晏臣的任何回应。
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像是在,嘲笑他,刚才那番,慷慨陈词的,愚蠢。
大哥……小个子,快哭了,他…他挂了…
刀疤脸,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他最后的,那点勇气和血性,好像,也随着那通电话,被抽干了。
仓库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顾晏臣,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他连,自己老婆的命,都不在乎了。
我看着他们,三个,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样子。
心里,竟没有一丝,放松。
因为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顾晏臣,他,要亲自来了。
我忽然想起,一年前,我那次,失败的逃跑。
我被他,抓回来之后。
他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打断我的腿。
他只是,把我关在了,别墅的顶楼。
一个,完全由,落地玻璃构成的,房间里。
像一个,透明的,鸟笼。
我在里面,待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里,他每天,都会来看我。
他会,隔着玻璃,看着我吃饭,看我睡觉,看我,因为绝望,而发呆。
他什么都不说。
只是,看着我。
那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也,偏执得,能逼疯人。
直到第七天。
他终于,打开了那扇门。
他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笼子。
笼子里,是我养的那只,叫雪球的,布偶猫。
雪球,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鸢鸢,他蹲下来,温柔地,对我说,你看,它多可爱。
我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他打开笼子,把雪球,抱了出来。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猫咪柔软的毛。
你说,他忽然问我,如果,我当着你的面,把它从这里,扔下去。它会,怎么样
顶楼,是三十层。
我的心,瞬间,揪紧了。
你别乱来!我尖叫着。
我没有乱来啊。他笑得,一脸无辜,我只是,在教你,一个道理。
所有,妄图,从我身边,逃走的东西。
都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他真的,抱着雪球,走到了,落地窗前。
打开了,那扇,通往死亡的窗户。
不!不要!我扑过去,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着求他。
顾晏臣!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你把它还给我!求求你!
那是我,第一次,向他,低头。
也是,最屈辱的,一次。
他,看着我,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终于,满意地,笑了。
他关上窗,把雪球,塞回我的怀里。
然后,他蹲下来,捏着我的下巴,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对我说:
记住,鸢鸢。
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乖乖听话。
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从那天起,我明白了。
这个男人,他不是没有底线。
他的底线,就是我。
所有,能让我,感到快乐,感到依赖的东西。
都会成为,他,威胁我的,武器。
所以,我不再,养宠物。
不再,交朋友。
甚至,不再,笑。
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
我以为,这样,我就安全了。
我以为,只要我,一无所有。
他就,再也没有,可以,伤害我的东西了。
可是,我错了。
我忘了。
我自己,就是我,最大的,软肋。
只要,我还活着。
只要,我的心,还会痛。
他就永远,有办法,让我,生不如死。
就像现在。
他用刀疤脸母亲的命,来逼他。
就是在,杀鸡儆猴。
他在告诉我。
沈鸢,你看。
所有,试图,帮你的人。
所有,对你,产生了一丝,善意的人。
都会因为你,而万劫不复。
你,就是个,灾星。
只有,待在我身边。
你才是,安全的。
也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何其,可笑。
又何其,可悲。
7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顾晏臣,还没有来。
但我们都知道,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刀疤脸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过。
但他,却像是,惊弓之鸟。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跳起来。
大哥,要不,我们,还是跑吧小个子,哆哆嗦嗦地提议,再待下去,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跑往哪儿跑刀疤脸,一脸的生无可恋,你没看新闻吗现在,全城的,高速路口,火车站,飞机场,都被封了。
说是,在抓一个,重要的逃犯。
狗屁的逃犯!他啐了一口,那就是,在抓我们!
我心里一沉。
封锁全城
顾晏臣,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比较成功的,商人。
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小看他了。
他,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那……那怎么办啊
听天由命吧。刀疤脸,闭上了眼睛。
那个高个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充满了,怨毒。
我知道,他在怪我。
怪我,把他们,拖下了水。
如果,不是我,那通,求死的电话。
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拿到了钱,远走高飞了。
看什么看!刀疤脸,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吼道,事情,是我们自己做的!跟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高个子,终于爆发了,要不是这个扫把星!我们会被那个疯子盯上吗!
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们,给她陪葬!
他说着,又要,朝我冲过来。
这一次,刀疤脸,没有拦他。
他,好像,也已经,没有力气,再拦了。
我,也没有动。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死。
如果,能死在,顾晏臣来之前。
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掐上我的脖子的时候。
砰!
一声,巨响。
仓库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月光,混着,外面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
门口,站着,一个,逆光的身影。
修长,挺拔。
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死神。
他,来了。
8
顾晏臣,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西装,都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但今晚,他,很狼狈。
他穿的,还是白天那身,昂贵的,手工西装。但现在,上面,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
领带,被扯开了。
头发,也有些凌乱。
那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上,带着,几道,细微的划痕。
像是,刚从,一场激烈的,打斗中,脱身。
可这一切,都无损于,他身上,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扫过,仓库里的,每一个人。
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在他看到我,安然无恙地,坐在椅子上时。
他那双,紧绷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松。
但,也只是一瞬间。
随即,那双眼睛,就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那个,刚才还想掐死我的,高个子。
在看到顾晏臣的那一刻,就已经,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你,刚才,想用你的脏手,碰她
顾晏臣,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冰冷得,像是能把人的血液,都冻住。
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看那个高个子。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我的身上。
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所有物。
检查,它是否,完好无损。
我……我没有……高个子,吓得,语无伦次。
黑子。顾晏臣,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应声而出。
他走到高个子面前,一句话没说,直接,抬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伴随着,高个子,杀猪般的,惨叫。
啊——!
他的手,被,硬生生地,踩断了。
刀疤脸和小个子,吓得,脸都白了。蜷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太,残忍了。
吵。顾晏臣,皱了皱眉。
那个叫黑子的男人,立刻,脱下自己的袜子,塞进了高个子的嘴里。
惨叫声,变成了,呜咽声。
整个仓库,又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顾晏臣,这才,迈开长腿,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他在我面前,站定。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犯人。
沈鸢。他叫我的名字。
你,玩得,开心吗
我,没有说话。
只是,倔强地,仰着头,与他对视。
我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丝,胆怯。
那只会,让他,更加兴奋。
他,看着我,那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
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可他的眼神,却,冰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得,像恶魔的私语。
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嗯
9
他的指尖,很凉。
带着,外面夜色的寒气。
划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我,还是没有说话。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他。
他捏着我下巴的力道,猛地,加重了。
说话。他命令道。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说,谢谢你,来救我
还是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玩得不尽兴
我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风暴,在凝聚。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我以为,他会,当场,掐死我的时候。
他,却忽然,松开了手。
他直起身,转头,看向,角落里,那两个,已经,吓傻了的绑匪。
张大海。他叫道。
刀疤脸,浑身一哆嗦,像是,被点了名的小学生。
是……是……
你,顾晏臣,指了指,那个小个子,过来。
小个子,连滚带爬地,挪了过去。
顾……顾先生……
顾晏臣,没有理他。
他,从黑子手里,拿过一把,匕首。
然后,扔在了,刀疤脸的面前。
现在,他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下人,倒杯水,执行,我刚才,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交易。
刀疤脸,看着地上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整个人,都傻了。
不……不是……他结结巴巴地说,顾先生,您……您不是,已经来了吗这……这交易,还……
我的游戏,顾晏臣,打断他,眼神,阴鸷得可怕,从来,没有,中途结束的规矩。
要么,你,捅她一刀。我放了你,和你妈。
要么,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你们三个,还有,你那个,躺在ICU的妈。
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给你,十秒钟,考虑。
十。
他,开始倒数。
每吐出一个数字,都像,死神的催命符。
九。
刀疤脸的脸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的眼神里,是,天人交战的,挣扎。
八。
我知道,顾晏臣,是在逼他。
也是在,逼我。
他在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
沈鸢,你看。
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包括,你的。
我想让你生,你便生。
我想让你死,你也,不能,死得那么痛快。
七。
大哥!别犹豫了!那个被踩断了手,还在地上哼哼的,高个子,含糊不清地喊道,捅她!快捅她!不然我们都得死!
六。
刀疤脸,闭上了眼睛。
脸上,是,绝望的,神情。
五。
他,慢慢地,伸出手,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匕首。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四。
他,站起来,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的脚步,很沉重。
像是,拖着,千斤的枷锁。
三。
他,在我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举起了,手里的刀。
二。
我,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那,迟来的,解脱。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我,只听到了一声,闷哼。
和,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
看到的,是,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刀疤脸,把那把匕首,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大腿里。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裤子。
他,看着顾晏臣,眼睛血红,嘶吼道:
顾晏臣!我操-你妈!
老子,今天,就是死!也他妈,不会,让你这个,变态,得逞!
10
刀疤脸的举动,震惊了所有人。
包括,顾晏臣。
他,看着刀疤脸,那条,血流如注的腿。
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算计之外的,情绪。
是,诧异。
和,一丝,被挑衅的,不悦。
很好。他,鼓了鼓掌,像是在,赞赏,一出精彩的戏剧,有骨气。
我喜欢,有骨气的人。
黑子,他,偏了偏头,送他们,上路吧。
留个,全尸。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仿佛,决定三个人的生死,就像,决定,今晚吃什么一样,随意。
那个叫黑子的男人,点了点头。
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
不!不要!小个子,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顾先生!饶命啊!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他们逼我的!
顾晏臣,没有看他。
他,只是,走到我身边,弯腰,解开了,我手腕上的绳子。
我们,该回家了。他说,语气,温柔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在,谈笑间,决定别人生死的,魔鬼。
此时,却,用最温柔的姿态,来对待我。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恶心感,涌了上来。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我嘶吼着,声音,都在发抖。
他,愣住了。
似乎,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鸢鸢
你听到了吗!我说,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像个疯子一样,朝他喊道。
你杀了他们,你就是杀人犯!
不。他,摇了摇头,纠正我,我不是杀人犯。
我只是,在清理,垃圾。
垃圾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顾晏臣,在你眼里,人命,到底算什么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家人!
那个张大海,他只是,想救他的妈妈!他有什么错!
我的质问,像一记记重拳,打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我,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受伤。
在你眼里,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他们,比我,还重要
一个,绑架你的,绑匪。
你,在为他,求情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
我,在干什么
我,竟然在为,绑架我的绑匪,求情
我,是不是也,疯了
沈鸢,他,伸出手,想要,帮我擦掉眼泪,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
我怕,我来晚一步。
我怕,他们,真的,会伤害你。
我怕,我会,永远,失去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微弱的,枪响。
是,黑子。
他,解决了,那个高个子。
然后,枪口,对准了,那个,还在磕头求饶的,小个子。
不要!我,尖叫出声,想也不想地,就冲了过去,挡在了,那个小个子的面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
黑子的手指,停在了扳机上。
顾晏臣,看着我,那双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沈、鸢!
他,咬着牙,叫我的名字。
那声音,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垃圾。
竟然,敢,用你的命,来威胁我
11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我张开双臂,像一只,不自量力的,母鸡,护着身后,那只,瑟瑟发抖的,小鸡。
我,直视着顾晏臣。
那双,已经,被嫉妒和愤怒,烧得通红的眼睛。
我知道,我,彻底,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让他走。我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你说什么顾晏臣,笑了。
那笑容,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我说,让他走。我又重复了一遍,不然,你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你以为,我不敢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地狱的业火上。
他,从黑子手里,拿过了那把枪。
然后,用那,冰冷的,枪口,抵住了我的额头。
沈鸢,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说情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过来。
回到,我身边。
我,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
我,摇了摇头。
顾晏臣,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死吗
因为,嫁给你这三年。
我,早就已经,死过,无数次了。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他,燃烧的怒火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刺痛的,受伤。
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把,最残忍的真相,剖开给他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像,活在地狱里。
所以,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开枪吧。
让我,解脱。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
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后。
他,慢慢地,放下了枪。
他,看着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解脱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你想,解脱
你想,离开我,去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沈鸢,我告诉你。
做梦。
他,忽然,转过身,把枪口,对准了,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小个子。
砰!
一声枪响。
子弹,擦着小个子的头皮,飞了过去。
啊!小个子,尖叫一声,瘫在了地上,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他,吓尿了。
你不是,想救他吗顾晏臣,看着我,笑得,像个疯子,好啊。
我成全你。
砰!
又是一枪。
打在了,小个子的脚边。
你,现在,跪下来,求我。
你求我,我就,放了他。
我的身体,僵住了。
跪下来,求他
他,竟然,要我,跪下来,求他
何等的,羞辱!
怎么他,挑了挑眉,不愿意
看来,他的命,在你心里,也没那么,重要啊。
砰!
第三枪。
这一次,打穿了,小个子的,小腿。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再次响起。
我,看着那个,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年轻生命。
看着,刀疤脸,那双,绝望又祈求的,眼睛。
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
顾晏臣。
你这个,魔鬼。
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屈服。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慢慢地,弯下了,我的膝盖。
咚。
我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那一刻,我听到了,我的尊严,碎裂的声音。
12
我,跪下了。
为了一群,绑架我的绑匪。
向,绑架了我三年的,丈夫。
屈服了。
我看到,顾晏臣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笑容,像,得胜的将军,在,欣赏,他的战利品。
这就,对了嘛。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用手,抬起我的下巴。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的,意味。
我,没有看他。
我,只是,看着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
放了他们。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好啊。他,答应得,很爽快。
他站起来,对黑子,使了个眼色。
黑子,点了点头,把枪,收了起来。
然后,走过去,把那个,已经痛晕过去的,小个子,和,腿上还在流血的,刀疤脸,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仓库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和,一地的,狼藉。
现在,他,朝我伸出手,我们可以,回家了。
我,没有动。
我,依旧,跪在地上。
起来。他,皱了皱眉。
我,还是,没有动。
他的耐心,似乎,耗尽了。
沈鸢,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顾晏臣,我,终于,抬起头,看着他,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我说得,很轻。
却,像五颗子弹,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滔天的,愤怒。
你,说什么他,几乎是,咬着牙,问我。
我说,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们,离婚。
呵。他,气笑了。
离婚
沈鸢,你是不是,脑子,被吓坏了
你以为,你救了那两个垃圾,你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了
你以为,你,跪下来求我,我就会,心软了
我告诉你,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声音,阴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之所以留着他们,不是因为你。
而是因为,他们的命,还有用。
我要让他们,活着,看清楚。
试图,染指我东西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至于你,他,捏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想离婚
可以啊。
等我死了。
你就,自由了。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打横抱起。
任凭我,如何挣扎,捶打。
都,无济于事。
他,抱着我,走出了,这个,让我,经历了,一场噩梦的,仓库。
外面,停着一排,黑色的,豪车。
几十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分列两旁,齐刷刷地,向他,鞠躬。
那场面,像,黑帮电影。
我,被他,塞进了,中间那辆,劳斯莱斯的后座。
车门,关上。
将我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车子,缓缓启动。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心里,一片,死灰。
我,没有能逃掉。
我又,回到了,我的牢笼里。
而且,这一次,我知道。
这个牢笼,会比以前,收得更紧。
紧到,让我,连一丝,呼吸的空隙,都不会有。
13
车子,没有开回,我们那个,位于市中心的,家。
而是,一路,向着,郊外的山上,驶去。
我,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象,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冷冷地问。
顾晏臣,坐在我的身边,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
听到我的话,他,连眼睛都没睁。
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最终,在一栋,隐藏在,半山腰的,豪华别墅前,停了下来。
这里,戒备森严。
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保镖。
我,被他,一路,从车上,抱了下来,直接,抱进了别墅。
别墅的装修,是,我从未见过的,极简,冷硬风格。
黑,白,灰。
像,一座,没有温度的,坟墓。
我,被他,扔在了,二楼卧室里,那张,巨大得,夸张的,黑色大床上。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地上。
然后,开始,一颗一颗地,解,自己衬衫的扣子。
你……你想干什么我,下意识地,往后缩。
他,看着我,那副,惊恐的样子,笑了。
那笑容,充满了,邪气。和,毫不掩饰的,欲望。
干什么他,朝我,一步步,逼近,当然是,干,夫妻之间,该干的事。
你不是,想离婚吗
我,就让你,好好回忆一下。
你,到底是谁的,女人。
他说着,就,欺身而上,把我,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滚开!我,拼命地,推他。
可是,男女之间,悬殊的力气,让我的反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吻,落了下来。
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一丝温柔的,试探。
而是,充满了,惩罚性的,撕咬。和,掠夺。
他,用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来,宣泄着,他的愤怒。和,失而复-控的,恐惧。
我的嘴唇,被他,咬破了。
血腥味,在我们的唇齿间,弥漫开来。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屈辱,愤怒,绝望……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崩溃。
顾晏臣!你这个混蛋!强奸是犯法的!我,哭喊着。
犯法他,停下来,看着我,那双,被情欲和怒火,烧得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嘲讽。
沈鸢,你忘了
我们,是夫妻。
我们之间,做任何事,都是,合法的。
说完,他,不再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
他,撕开了我的衣服。
用,最强势,最不容置疑的姿态,占有了我。
那一晚,很长。
也很,痛苦。
我,像一艘,在暴风雨里,飘摇的,小船。
随时,都会被,巨浪,吞噬。
他,不知疲倦地,在我身上,索取着。
一遍又一遍地,逼问我。
说,你是谁的
我,咬着牙,不肯出声。
说!他,加重了力道。
我,疼得,浑身都在发抖。
可是,我,依旧,不肯,屈服。
最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趴在我的身上,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
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润的液体,滴落在我的皮肤上。
是,汗水
还是……
眼泪
鸢鸢,他,忽然,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和,疲惫,别再,离开我了。
我,会疯的。
我真的,会疯的。
14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
顾晏臣,已经不在了。
我,浑身,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疼得,散了架。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他,昨晚,失控时,留下的痕迹。
我,看着天花板,眼睛,空洞得,没有一丝焦距。
我,像一个,被玩坏了的,布娃娃。
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
一个,穿着女仆装的,中年女人,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这副惨状,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就恢复了,恭敬。
太太,先生吩咐了,让您,好好休息。
从今天起,您的饮食起居,都由我来负责。
太太
呵。
我,在他心里,算哪门子的太太
我,没理她。
只是,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进浴室。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头发,凌乱。
眼神,空洞。
嘴唇,红肿。
脖子上,锁骨上,全是,暧昧的,吻痕。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很恶心。
我,打开花洒,用,冰冷的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我想,把,他留在我身上的,所有气息,都洗掉。
可是,没用的。
那个男人的,烙印,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被,软禁在了这栋,位于半山腰的,坟墓里。
这里,很大。
装修,也很豪华。
有,游泳池,有,家庭影院,有,我梦寐以-求的,画室。
可是,这里,没有自由。
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装了,针孔摄像头。
我,二十四小时,都活在,他的监视之下。
他,白天,会去公司。
晚上,会回来。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使用暴力。
他,会,变得,很温柔。
他会,亲自,为我下厨。
会,耐心地,陪我,看,我喜欢的,文艺电影。
会,在我画画的时候,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
那眼神,专注得,仿佛,我是他的,全世界。
如果我们,不是,以这种,不堪的方式,开始。
或许,我,真的会,被他的,这种温柔,所迷惑。
可是,我知道。
这一切,都是假的。
温柔,只是他,用来,麻痹我的,糖衣。
糖衣之下,包裹的,是,最致命的,毒药。
他,越是温柔。
我,就越是,感到,窒息。
这天,我,在画室里画画。
一个女仆,不小心,打翻了我的洗笔筒。
脏水,溅在了我,刚画好的,一幅画上。
那幅画,是我,画了很久的,一幅,向日葵。
金色的,向着太阳的,向日-葵。
那是我,心里,对自由,最后的,一点,向往。
现在,它,被毁了。
被,一滩,肮脏的,污水,毁了。
我,看着那幅画,情绪,瞬间,崩溃了。
我,尖叫着,把画架,推倒。
把,所有的颜料,画笔,都,扫落在地。
那个女仆,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对不起,太太!我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我吧!
我,没有理她。
我,只是,蹲下来,抱着头,失声痛哭。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那幅画。
还是在,哭我自己。
那个,同样被,玷污了的,人生。
晚上,顾晏臣回来的时候。
管家,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他,走进画室。
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和,缩在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的我。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别怕,他,抱着我,轻声,在我耳边说,画,毁了,我们,可以再画。
颜料,没了,我,让人去,买全世界最好的。
只要你,想要的。
我,都给你。
我,在他怀里,没有挣扎。
我,只是,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轻声问:自由呢你,给得起吗
他,抱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了。
15
我的那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在了顾晏臣的心上。
从那天起,他,变了。
他,不再,伪装温柔。
他,又变回了,那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魔鬼。
他,不再允许我,进画室。
他,让人,把画室,锁了起来。
他说:既然,画画,会让你,不开心。那,就不画了。
他,开始,用各种方式,折磨我。
不是,身体上的。
而是,精神上的。
他会,在我吃饭的时候,忽然,把整桌的菜,都掀翻。
然后,冷冷地,对我说:我不喜欢,看你,吃这些东西的样子。
他会,在我看书的时候,忽然,把我的书,抢走,撕得粉碎。
然后,对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会,教坏你。
他,甚至,会,在我睡觉的时候,忽然,闯进来。
把我,从梦中,摇醒。
然后,死死地,盯着我,问我:你刚才,在梦里,是不是,又梦到,别的男人了
我,快要被他,逼疯了。
我,开始,失眠,厌食。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自己。
我,都会觉得,害怕。
这,还是我吗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顾晏臣,破天荒地,没有折磨我。
他,让人,准备了,烛光晚餐。
还,送了我一条,很漂亮的,钻石项链。
喜欢吗他,亲自,为我戴上。
冰冷的钻石,贴着我的皮肤,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没有说话。
鸢鸢,他,从身后,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我们,和好吧。
忘了,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我们,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和,不易察-觉的,祈求。
我,看着镜子里,我们,相拥的,身影。
男的,英俊。
女的,憔悴。
看起来,多么的,不协调。
多么的,讽刺。
好好过日子
我们,还回得去吗
不。
回不去了。
从我,说出撕票吧那三个字的时候。
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顾晏臣,我,看着镜子里的他,轻声说,你知道吗
那天,在仓库里。
我是真的,想死。
他的身体,僵住了。
可是,我,没死成。
你,把我救了回来。
或者说,抓了回来。
但是,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得到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我的心,早就已经,死在了那个仓库里。
被你的,疯狂和偏执,亲手,杀死了。
说完,我,扯下脖子上的项链,狠狠地,扔在地上。
所以,别再,白费力气了。
我们,之间。
早就,结束了。
他,看着我,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他,看着地上,那条,断掉的项链。
他,没有发火。
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对我,使用暴力。
他,只是,看着我,笑了。
笑得,很悲伤。
结束
不。
没有结束。
他,慢慢地,朝我走来。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单膝,跪在了我的面前。
他,仰着头,看着我。
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卑微的,乞求。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轻轻地,吻着。
鸢鸢,他说,声音,沙哑得,像是在,哭,我错了。
你,别不要我。
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哪怕,是,让我去死。
我,看着他,这个,跪在我面前的,男人。
这个,曾经,主宰我一切的,男人。
这个,我,爱过,也,恨过的,男人。
我的心,忽然,就那么,平静了下来。
我,轻轻地,抽回我的手。
然后,我,笑了。
顾晏臣,我说,你,爱我吗
他,愣住了。
随即,疯狂地,点头。
爱!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是吗
我,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狂热爱意的眼睛。
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
你,不爱我。
你爱的,只是,‘占有我’,这件事本身。
你,只是,一个,渴望得到,却,永远学不会,如何去爱的,可怜虫。
说完,我,不再看他。
我,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万家灯火。
那么美。
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
我,知道。
我,这只,断了线的风筝。
飞了,那么久。
终究,还是,要落下了。
只是,这一次。
我,要选择,我自己的,落地方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