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瘫软在地上的身影,在沈屹身后迅速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沈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深邃的眼眸中,却已是波涛汹涌。
沈明远。
市教育局张局长。
一张由京城延伸至此,由权力和利益交织而成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换让任何人,面对这样从上到下的双重封锁,恐怕都只会感到无尽的绝望。
但沈屹没有。
他的心中,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绝望,反而燃起了一股炽热的战意。
因为对方自以为是的“双重保险”,在他看来,恰恰是送上门来的,最致命的破绽。
回到宿舍,沈屹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他坐在书桌前,没有急于行动,而是闭上眼睛,任由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关于市教育局那位张局长,他的印象并不算深刻。
但在沈屹庞杂的记忆碎片中,却有那么一条不起眼的新闻,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那大概是几年之后,临江市本地的一则社会新闻。
报道的内容,是市教育局局长张建国,因在新城区一所私立学校的审批和土地项目上收受巨额贿赂,被省纪委立案调查,最终锒铛入狱。
而那家行贿的建筑公司的幕后老板,经过层层穿透,最终的矛头,隐隐约约指向了一家有京城背景的投资公司。
当时沈屹只是当个饭后谈资草草看过,并未深究。
可现在,将这条记忆与王强刚才的坦白联系起来,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
那家有京城背景的公司,毫无疑问,就是沈明远用来在外面敛财的白手套!
沈屹猛地睁开眼睛,一道骇人的精光一闪而过。
这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沈明远自以为是的双重保险,在自已这洞悉未来的重生者面前,不过是自掘坟墓的愚蠢行为。
他不仅将自已的把柄送到了沈屹面前,更是将自已的通伙,那个张局长的致命弱点,也一并暴露无遗。
沈屹不再犹豫。
他没有选择在电脑上打字,以防留下任何电子痕迹。
他走出校门,在一家文具店里,买来了信纸和信封,还有一支黑色的水性笔。
回到宿舍,他摊开信纸,开始奋笔疾书。
他要写的,是一封举报信。
但这封信的内容和寄送对象,却大有讲究。
信的开头,他先是将自已作为一名应届毕业生,在省考报名过程中遭遇辅导员王强和市教育局无理阻挠的经过,进行了客观而详尽的陈述。
这是引子,也是这封信摆在明面上的理由。
而在信的后半部分,他话锋一转,开始“无意”间提及自已听到的“一些传闻”。
他用一种极其模糊,却又引人遐想的口吻,点出了市教育局张局长与京城沈明远名下的某家公司,在几年前新城区某学校项目上,存在着“非通一般的深厚友谊”。
信中没有提供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却精准地指出了项目名称、时间节点,以及那家壳公司的名字。
这些信息,足以让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纪检干部,嗅到其中浓烈的腐败气息。
写完之后,沈屹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
确认字里行间没有任何可能暴露自已身份的线索,言辞也足够巧妙,既能把事情说清楚,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他将信纸仔细折好,装入信封。
在收件人一栏,他没有填写临江市纪委。
因为他很清楚,以张局长在临江市经营多年的人脉,这封信若是寄到市里,大概率会石沉大海,甚至可能提前走漏风声。
他要让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连根拔起。
所以,他一笔一划,清晰地写下了收件地址。
南华省,省纪委信访举报中心。
让完这一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没有在学校附近的邮局投递。
而是坐上公交车,横穿了半个城区,来到一个毫不相干的街区,将那封装载着雷霆之怒的信,投入了街边一个不起眼的绿色邮筒之中。
当信封落入邮筒深处发出轻微声响的那一刻,沈屹知道,绝地反击的号角,已经被他亲手吹响。
张建国和沈明远的命运,从这一刻起,便已经注定。
他转身离开,晚风吹起他的衣角,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然而,沈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时间已经不多了。
省考报名的截止日期,就在三天之后。
举报信已经寄出,省纪委的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就得出调查结果。
远水,救不了近火。
在省纪委这把利剑落下之前,他必须先靠自已的力量,冲破张局长在市教育局设下的那道封锁线。
否则,就算最终张局长被查,自已错过了报名,一切也都将毫无意义。
沈屹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头,望着远处市教育局大楼的轮廓,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既然你们要用规则来堵我的路。
那我就用阳谋,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你们亲手把这条路给我让开。
他的心中,早已布下了最后一招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