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一片狼藉。
高山远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浑身是血,已经看不出人形。
几个医生和护士正围着他进行紧急抢救,将高山远抬上了急救床,推往急诊室。
季宴礼被几个高大的保安假假的拦着,他来之前已经准备好动手,言永飞已经打点过了。
季宴礼脸上的戾气却丝毫未减,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依旧像刀子一样,死死地剜着远去的高山远。
警察很快就来了。
面对警察的询问,季宴礼显得异常冷静。
“人是我打的。”他语气平淡,“他先动手的,我是见义勇为。”
警察看着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一排黑衣保镖,一时间也有些头疼。
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季先生,请您跟我们回警局一趟,配合调查。”为首的警察公事公办地说道。
“可以。”季宴礼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一旁脸色煞白的舒星若,“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舒星若看着他被警察带走,心里五味杂陈。
她震惊于季宴礼的暴力,但同时,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高山远那副嚣张得意的嘴脸,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她不能。
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而季宴礼,他做了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看着高山远被打得像条死狗,她默默祈祷他最好被季宴礼打死了。
但理智告诉她,如果高山远死了,季宴礼也难逃死罪。
这一刻,她不希望季宴礼死。
幸好季宴礼只在警局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毫发无伤地出来了。
至于高山远,他被鉴定为重伤,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但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季宴礼的律师抓住了他“寻衅滋事”在先的把柄,再加上他本身就背景不干净,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大。
最后,这件事只能被定性为一场“因个人纠纷引起的互殴”,双方私了。
季宴礼回来的时候,舒星若还坐在icu门口的椅子上。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吓到你了?”
舒星若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没有。”
她顿了顿,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
季宴礼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心地跟我说谢谢。”
他看着她憔悴的脸,和眼底化不开的忧愁,心里一阵发闷。
“他还是没醒吗?”他问的是苏容泽。
舒星若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她摇了摇头,“没有。医生说,情况很不好。”
走廊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季宴礼才再次开口,声音有些生硬:“你打算怎么办?”
舒星若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神没有焦距。“我不知道。我要等他醒过来。”
“如果他一直不醒呢?”季宴礼问出了那个最残忍的可能性。
舒星若的身体猛地一颤,她像是被刺痛了一样,激动地反驳道:“他会醒的,他一定会醒的!”
看着她这副样子,季宴礼把后面更伤人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走到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一瓶水,拧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先喝点水。你一下午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买点粥。”
舒星若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季宴礼的语气不容置喙,他把水塞进她的手里,“你如果倒下了,谁来照顾苏容泽?谁来照顾许许?”
提到儿子,舒星若的眼神终于有了波澜。
对,她还有儿子,她不能倒下。
她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流进胃里,驱散了一丝寒意,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想到了还在别墅里,等着她的儿子。
这里太危险了。高山远虽然被打进了医院,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后手。她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她不能让季知许再受到任何伤害。
她必须先把儿子送走。
可是,送去哪里?她现在根本走不开。
“季宴礼,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这是她离婚后,第一次开口求他。
季宴礼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她眼里的脆弱和依赖,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情绪。
“你说。”
舒星若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地方不安全,我想先把知许送走。我走不开,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把他带回海市。他受了惊吓,你好好安抚他。”
季宴礼沉默了。
他不想走。
他想留在这里,陪着她。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苏容泽就这么死了,那他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可当他看到舒星若那双写满了焦虑和恳求的眼睛时,这个卑劣的念头,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
他不能趁人之危。
更重要的是,保护好他们的儿子,是他们共同的责任。
“好。”他听到自己说,“我带他回去。”
得到他的承诺,舒星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谢谢你。”她再次说道。
季宴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让言助去安排回程的事宜,并派人去别墅接季知许。
一个小时后,季知许被带到了医院。
小家伙显然被白天的变故吓得不轻,一直紧紧地抱着管家的脖子,看到舒星若,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妈妈,苏叔叔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舒星若抱着儿子瘦小的身体,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强忍着眼泪,柔声安慰道:“苏叔叔还在睡觉,他太累了。等他睡醒了,妈妈就带他回家找你好不好?”
“那妈妈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去?”季知许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妈妈要在这里陪着苏叔叔,给他加油打气呀。”舒星若亲了亲他的额头,“现在,爸爸先带你回家住几天。你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知道吗?”
季知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季宴礼。
季宴礼走上前,蹲下身,与儿子平视。
“许许,跟爸爸走。”
季知许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小手。
在医院的门口,舒星若最后抱了抱儿子,在他耳边轻声嘱咐了许多。
“妈妈,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季知许搂着她的脖子,依依不舍。
“好,妈妈保证。”
她看着季宴礼牵着季知许的手,一大一小的背影,慢慢走远,最终消失在了夜色中。
冷风吹来,舒星若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她的心冷透了,在心底呼喊,容泽,你到底什么时候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