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雪停时,沈知微是被叩门声吵醒的。
城隍庙的破门板“吱呀”作响,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知微,是我,阿彦啊!”
沈知微心头一怔——是林彦,她的竹马。当年爹娘还在时,两家住得近,林彦总跟着她跑,可自从她被冠上“灾星”名头,林彦就再没找过她,怎么今日突然来了?
她连忙起身,叠好身上的玄色披风——这披风是陆景渊留下的,料子金贵,她得好好收着,若真有再见之日,总要还回去。刚把披风藏进草堆,门外的林彦又喊了:“知微,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带了热包子,快开门!”
沈知微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的林彦穿着体面的蓝布长衫,手里拎着个油纸包,见她开门,脸上立刻堆起笑:“知微,好久不见,你身子还好吗?我听人说你在这儿避雪,特意给你带了包子,还是你小时候爱吃的猪肉馅。”
他说着,就把油纸包递过来,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城隍庙内——空荡荡的土灶,堆在角落的草筐,还有……草堆里露出来的一角玄色布料。
沈知微接过包子,心里暖了些,又有些不安:“阿彦,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瞧你说的,”林彦笑着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语气压低了些,“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多危险。对了,我昨日听人说,有个穿锦袍的男人跟你在这儿待了一夜?”
沈知微心里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油纸包:“是……是个过路的公子,雪太大,在这儿借宿了一夜,今早已经走了。”
“过路的公子?”林彦挑眉,目光又落在草堆那角披风上,语气里多了几分试探,“知微,你可别被骗了!最近城里不太平,听说有歹人假扮贵人,专骗你这样孤身在外的姑娘。那公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或者留下了什么东西?”
沈知微抿了抿唇,没提银子,也没说披风——她总觉得林彦今日的语气不对劲,不像单纯的关心,倒像是在打听什么。
见她不说话,林彦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语气诚恳:“知微,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可你也得小心些。我昨日回村,听我娘说,城东张大户家丢了个祖传的玉坠,听说就是被个穿玄色锦袍的男人偷走的。你跟那公子待了一夜,可别被人误会成同伙啊!”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沈知微浑身发冷。她连忙道:“不会的!陆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
“陆公子?”林彦眼睛一亮,追问,“你知道他叫什么?他还跟你说别的了吗?比如他要去哪儿,做什么的?”
沈知微这才察觉不对——林彦哪里是担心她,分明是在打听陆景渊的消息!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林彦:“阿彦,你到底想问什么?你找陆公子做什么?”
林彦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沉了下来:“知微,我也是为你好!那陆景渊若真是盗玉坠的歹人,你跟他扯上关系,只会更招人嫌!你若告诉我他的去向,我去报官,也算帮你洗清嫌疑——你总不想一辈子被人叫‘灾星’,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吧?”
他这话戳中了沈知微的痛处,可她更记得昨夜陆景渊的模样——他虽冷,却给了她披风,喝了她煮的艾草水,还说她心善,不是灾星。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偷玉坠的歹人?
“我不信。”沈知微咬着唇,抬眼看向林彦,“陆公子不是歹人,我不会告诉你他的去向。阿彦,你若真心为我好,就别再提这事了。”
林彦没想到她会拒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沈知微,你别不知好歹!我好心帮你,你倒护着个陌生人?你忘了当年是谁跟你一起掏鸟窝、摘野果?是谁在你爹娘走后,偷偷给你送吃的?你现在为了个来路不明的人,跟我翻脸?”
他的话带着指责,让沈知微心里一阵难受。可她还是摇了摇头:“阿彦,我没忘你的好,但陆公子真的不是歹人。你若要报官,我拦不住你,可我不会骗你。”
林彦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态度坚决,忽然冷笑一声:“好,好一个‘不会骗我’!沈知微,你等着,等官府抓到那陆景渊,看你怎么自证清白!到时候,别说没人帮你,就连我,也不会再认你这个朋友!”
说完,他猛地转身,摔门而去,油纸包里的包子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灰尘。
沈知微看着地上的包子,又看了看草堆里的披风,眼眶忽然红了。她蹲下身,捡起包子,却没心思吃——林彦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可她更担心陆景渊,怕林彦真的去报官,怕陆景渊会遇到麻烦。
就在这时,草堆里的披风忽然动了一下——不是风,是披风口袋里掉出了个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叮”的轻响。
沈知微连忙走过去,弯腰捡起——是一枚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个“渊”字,边缘还镶着细巧的银纹,一看就不是凡物。想来是陆景渊昨日不小心落在披风里的。
她握着玉佩,心里更急了——陆景渊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会不会回来找?可若他回来时,遇到官府的人怎么办?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就是这儿吗?林公子说,那穿玄色锦袍的男人,昨日就在这城隍庙里过夜!”
是官差的声音!
沈知微脸色骤变,下意识把玉佩攥紧,藏进袖中。她看着破门板,心跳得飞快——官差来了,他们是来抓陆景渊的,可陆景渊已经走了,他们会不会抓她去问话?会不会真的把她当成同伙?
门外的叩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里面的人听着,官府办案,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