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深夜被扒开时，我正给枉死的姐姐守灵。
狼狗双眼血红，撕开尸身叼出啼哭的婴儿。
村民说这是不祥之兆，要烧死这鬼胎。
我趁夜偷走孩子，却发现他颈上挂着姐姐的玉佩。
背后传来沙哑的声响：“把孩子还给我...”
回头竟见姐姐沾满泥土的尸体立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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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夜，纸钱烧出的灰烬打着旋，粘在崔二娃僵硬的麻衣上。野狗在远处山坳里长嗥，风穿过老槐树的枯枝，发出类似呜咽的怪响。他姐就埋在眼前这堆新土之下，死得不明不白，肚子胀得老高，村里老人眼神躲闪，嘴里只有“枉死”二字。
灯油快尽了，火苗猛地一跳，缩成豆大的一点蓝，挣扎着，眼看要灭。就在这明暗交错的刹那，一声泥土崩裂的闷响炸开——不是野狗刨食，那动静太大，太刻意，像是有谁从里面狠狠推了一把！
坟头，塌了一块。
崔二娃汗毛倒竖，攥紧了手里的柴刀，没敢喊，喉头干得像塞了沙。
一团巨大的黑影从那豁口里猛地窜出，带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腥气。是条瘦骨嶙峋的狼狗，毛色脏污，唯有一双眼睛，灼烧着两盏猩红的灯，亮得骇人。它看也不看崔二娃，径直扑向坟坑里那口薄棺。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狼狗的头颅猛甩，腐坏的棺木连同底下更柔软的东西被它轻易扯开。
死寂被一声极其微弱、却尖锐无比的啼哭划破。
那畜生嘴里，叼着一个浑身糊满暗红血污和粘液的东西——是个活着的婴孩！细弱的四肢在空中挣动，哭声猫儿似的，却像一把冰锥直直扎进崔二娃的耳膜。
红眼狼狗叼着那孩子，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噜，跃出坟坑，瞥了崔二娃一眼，那目光里竟似有种冰冷的嘲弄，旋即转身没入坟场深沉的夜色。
崔二娃像被钉在原地，浑身的血都凉透了。直到那哭声远去，他才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喊：“来人！来人啊——！”
天还没亮透，崔老七的破院子里已挤满了人。消息比风跑得还快。
“尸腹产子！大凶！大凶啊！”王婆子跺着她的小脚，声音尖厉得能刺破鼓膜。
“怨气化胎！这是鬼胎！要来索我们全村的命啊！”有人跟着喊。
“烧了！必须烧了！连同那棺材一起，烧干净了才得安宁！”
火光映着一张张恐惧而扭曲的脸，柴堆已经架起，村民们举着火把，躁动着，咆哮着，要将那刚降临于世、却来自坟墓的生命彻底抹去。崔二娃被挤在人群外围，看着他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血要被投进火里，脑子里那根绷了七天的弦，铮然断裂。
是夜，月黑风高。守柴堆的两个后生打着瞌睡。一条黑影贴着墙根，比猫还轻巧地摸近。崔二娃心快跳出嗓子眼，抱起那草草裹着的、微弱喘息的婴孩，转身扑进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村狗的吠声在身后零星响起，又很快沉寂。
他一路狂奔，直到肺叶刺痛，直到再也看不见村子的轮廓，才敢躲进一座荒废的山神庙。月光从破窗漏进来，一丝冷凉的光正好照在孩子脸上。
孩子不哭不闹，黑亮的眼珠愣愣地望着他。
就在这时，崔二娃看见那细瘦、沾着未净血污的脖颈上，绕着一根红绳。他颤抖着手，轻轻勾出来。
那是一枚小小的、被体温焐得微温的羊脂玉佩。上面刻着一条小小的鱼。是他去年赶集时，用全部卖柴的钱买来送给姐姐的生辰礼。姐姐下葬时，他明明亲眼看见它戴在她脖子上，一同入了棺！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紧了他的心脏。
庙门外，死一样的寂静里，突兀地响起一种声音——像是湿重的袋子拖过地面，摩擦着落叶和枯枝，缓慢，滞涩，一步，又一步，正朝着庙门而来。
崔二娃猛地抬头，心脏停跳。
一个沙哑、破碎、仿佛裹挟着坟土阴冷湿气的女人嗓音，贴着他的后脑勺响起，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无边的死气：
“把孩子……还给我……”
他霍然转身！
惨白的月光下，他“姐姐”直挺挺地立在庙门破败的槛外，浑身沾满湿漉漉的泥土，长发板结地垂着，脸上是死人的青灰。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一只僵直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那双没有一丝活气的眼睛，正空洞地、死死地盯着他怀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