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鬼童修仙 > 第7章
夜色浓稠如墨,将小村彻底吞没。连最后几声零星的犬吠也沉寂下去,只剩下风穿过屋檐和枯枝的呜咽,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崔二娃紧握着那柄卷了刃的柴刀,木柄粗糙的纹理硌着他汗湿的掌心。他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像一道滑行的幽灵,朝着村西头那间最孤僻的土屋摸去——老光棍李拐子的家。
李拐子,年轻时据说也风光过,后来折了一条腿,性子越发孤拐,是村里少数几个和王婆子差不多年岁、却又无儿无女无挂碍的老光棍。更重要的是,多年前,他曾是村里的民兵,手里有过一阵子“权”。王婆子那含混的“参与那事的人”,像一根针,扎得崔二娃坐立难安,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眼神却总藏着点什么的瘸腿老汉。
土屋的窗户黑黢黢的,门紧闭着。崔二娃绕到屋后,发现后窗的缝隙里透出一点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光——不是油灯,更像是……烧纸钱的盆火。
他心里一紧,屏住呼吸,凑近那缝隙。
屋里,李拐子背对着窗户,蜷缩在地上,面前一个破瓦盆里,黄纸钱正慢慢卷曲、燃烧,发出忽明忽暗的光,映得他佝偻的背影越发凄凉诡异。他一边烧,一边絮絮地低声念叨,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哭腔和极大的恐惧。
“…………饶了我吧……真不是存心的……当时……当时就是昏了头了……谁知道会有今天……崔家闺女……死得惨啊……那样子……和当年……当年一模一样……报应,真是报应来了……”
纸灰打着旋上升,粘在他花白的头发和颤抖的肩膀上。
崔二娃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顶!他不再犹豫,猛地抬脚,狠狠踹向那扇本就不甚牢固的木门!
“砰”的一声巨响,门闩断裂,木门洞开!
屋内的李拐子吓得怪叫一声,猛地回头,脸上血色尽褪,在看到手持柴刀、双目赤红如同恶鬼的崔二娃时,整个人筛糠似的抖了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碰翻了瓦盆,燃烧的纸钱滚落一地,点燃了地上的干草。
“别……别杀我!二娃子……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求饶,腥臊的尿液瞬间浸湿了裤裆。
崔二娃一步跨进屋内,反手将柴刀狠狠劈剁在旁边的木桌上,刀刃深陷进去!他逼近李拐子,声音嘶哑低沉,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说!当年什么事?!那外乡女人是谁?!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火星在两人之间明灭,映着崔二娃扭曲的脸和李拐子极度惊恐的瞳孔。
“我……我不知道……我不能说……说了会没命的……”李拐子蜷缩成一团,拼命摇头。
崔二娃猛地拔出柴刀,冰冷的刃口抵上李拐子枯瘦的脖颈,皮肤立刻陷下去一道凹痕:“不说,现在就没命!说!那女人是谁?!手腕上的青痕怎么回事?!”
死亡的威胁彻底击垮了李拐子。他瘫软在地,眼睛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星,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声音飘忽而破碎:
“是……是一个逃荒来的女人……怀着孩子……倒在村口……当时……闹饥荒……村里也难……支书……支书说不能留外来的嘴……怕惹麻烦……就……就让我们……”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满是绝望的恐惧。
“让我们怎么?!”崔二娃的刀锋又进了一分。
“让我们……把她……把她拖到后山……处理掉……”李拐子的眼泪混着鼻涕流进嘴里,“我们……我们怕她喊……就用……就用麻绳捆了她的手腕……嘴也堵上了……她挣扎得厉害……眼睛瞪得……瞪得那么大……没一会儿……就没气儿了……肚子还鼓着……”
崔二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柴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活活憋死!一个怀有身孕的无辜女人!
“后来呢?!”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后来……就……就随便挖了个坑埋了……没人知道……谁也不敢提……”李拐子眼神涣散,“可……可自那以后……村里就怪事不断……老是听说后山晚上有女人哭……支书没过两年也暴病死了……死的时候……手腕上……也有一圈青紫色的印子……大家都说是报应……是诅咒……”
他猛地抓住崔二娃的裤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凄厉:“二娃子!你姐姐……她手腕上也有!是不是?是不是?!她死了……坟也破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这些当年动手的人了!跑不了的……一个都跑不了的!”
崔二娃猛地抽回脚,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门框上,浑身冰冷。
真相竟然如此丑恶而残酷!多年前的一场冷漠谋杀,埋下了祸根。姐姐手腕上那圈他未曾深想的淤痕,竟然是与多年前那桩罪恶一模一样的死亡印记!是模仿?是诅咒的延续?还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那所谓的“鬼胎”、红眼狼狗、尸变追索……是否都源于这深埋的血债?那幕后施术之人,是在为那枉死的外乡女人复仇?
地上的火星渐渐熄灭,屋内重新陷入黑暗,只有李拐子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
崔二娃猛地转身,冲出了这令人窒息的屋子。冷风扑面,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清醒,只觉得整个村子都像一个巨大的、腐烂的坟墓,每一寸土地都渗透着肮脏的秘密和血腥味。
他必须知道更多!支书已经死了,还有谁参与了当年的事?现在的村长?那几个总是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老家伙?
仇恨和一种探究真相的疯狂驱使着他。他提着柴刀,像夜行的猎食者,扑向下一个目标——当年同样担任民兵、如今儿孙满堂显得道貌岸然的孙老栓家。
孙老栓家的院墙高一些。崔二娃刚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激烈的争吵声。
“……必须去找!那小子肯定知道什么!不能留着他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是孙老栓的大儿子。
“去找?去哪找?后山那么大!惊动了那东西怎么办?!”孙老栓苍老的声音带着惊惶。
“爹!都什么时候了!李拐子那边没动静了,刚才好像有动静!王婆子白天也疯了似的乱说话!下一个就是我们孙家!当年可是你……”
“闭嘴!”孙老栓厉声打断,声音却抖得厉害,“谁再提当年的事,我打断他的腿!”
“不提就能过去吗?崔家闺女怎么死的?您心里真没数?那手法……分明就是……”
“我让你闭嘴!”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伴随着女人的低泣和孩子的惊醒的啼哭。
院墙外的崔二娃,血液彻底冷了。
孙家也知道!他们不仅知道当年的事,似乎……对姐姐的死因也心知肚明!甚至可能参与其中!
就在他因这新的发现而震惊僵立时,一股极其微弱的、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再次顺风飘来,极淡,却清晰无误!
他猛地抬头,循着味道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那个青灰色的道袍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立在那里,正静静地望着孙家院墙的方向,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看不清表情。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在跟踪自己?还是在监视孙家?亦或是……两者皆是?
道人似乎察觉到了崔二娃的注视,缓缓转过头,目光穿越黑暗,与他对上。
那一瞬间,崔二娃清晰地看到,道人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平和与怜悯,而是某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审判般的幽光。
幕后之人的影子与这道人的形象,在这一刻,令人毛骨悚然地重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