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神新……教……”
吉舍费力地重复着这个复杂的词,小脸绷得紧紧的。
创立新教?听起来好厉害!
就像爸爸能用木头做出好多新东西一样!
他要让大家知道去漂亮天国的路!
吉舍小小的脑袋中已经被播下一枚种子。
宿渊也不需要吉舍现在就理解,他只需要吉舍脑海里的种子不断深种,然后发芽。
“告诉他们:父神爱世人,所以爱是唯一的律法!”
宿渊接着说道,“信我者,即入天国!凡信你、听你话语的,便是父神喜悦的子民,将与你在那光耀的宫殿中共享永福!”
吉舍用力地点着小脑袋,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信吉舍……去漂亮房子!一起玩!”
他想象着大家都能去那个亮晶晶、有喷泉的大房子玩耍……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可若是——”
宿渊突然话锋一转,变得尤为冷冽,“若有人,顽固不化!不信你的话!嘲笑你的使命!甚至阻挠他人信奉新教!”
“这些便是沉沦的顽石!是堵塞通往天国之路的毒刺荆棘!”
宿渊的声音在吉舍心中描绘出“坏人”的形象——那些板着脸的迂腐长老爷爷,或者镇子里嘲笑过他的坏孩子,如果他们不信他的话,阻挠别人去天国……
“对待这些顽石与荆棘……”
宿渊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更加冰冷,再无慈爱父神的任何感觉,“不可有丝毫软弱!不可存愚昧的怜悯!”
“当以雷霆手段,施以最严厉的惩戒!如同清除田地里的稗草!如同驱逐羊群中的恶狼!”
“此乃维护父神无上荣光与新教道路纯净之必需!”
“唯有如此,方能彰显父神之威,震慑宵小,护佑信众踏上坦途!”
“雷霆……手段……”
吉舍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让他感到莫名心悸的词。
清除稗草?
他见过爸爸在田里除草,毫不留情地拔掉那些抢营养的野草。
驱逐恶狼?
牧羊人的通话故事里,狼是要被打跑的!
而为了守护天国之路……为了父神的荣光……惩罚坏人……是必须的!
宿渊看着吉舍似乎真的把这些话记进去了,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且他这也不算是在哄骗吉舍,因为如果吉舍他们所信仰的父神真的存在,可一样不会教诲吉舍要以仁爱感化不信父神之人。
那位父神在经书记载中,可更像是一个脾气暴躁、动辄惩罚异端、异教徒的……邪神。
要么就是直接降下硫磺与火,将两座城市里的数十万人全部杀死。
要么就是发大洪水,淹没整个世界。
或者直接对一个国家降下十大灾害,导致那个不信父神的国家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从这些典故可以看出,父神就是个心眼小、睚眦必报、喜欢被人追捧的神明,什么仁爱、慈悲,都不存在的。
所以若吉舍真是父神的儿子,在被钉在十字架的那一刻,整个行省和这个种族的人都直接像上述的两座城市那样直接被灭了。
因此宿渊自认为自己并不算是哄骗吉舍,而是引导他走向父神所认可的“正确”的道路。
对于不信者,那就是要用一切手段严厉惩罚!
“记住!慈爱予信者!雷霆予叛者!”
宿渊见海市蜃楼的持续时间差不多了,也是最后说道,“此乃你,神子吉舍,代行父神权柄之神圣职责!”
恰在此时,一阵热风吹过。
东方天际那壮丽的行宫海市蜃楼如同被搅动的池水,光影迅速扭曲、模糊,几秒钟内便消散无踪。
只留下湛蓝的天空和灼热的空气,仿佛刚才的辉煌只是一场幻觉。
吉舍呆呆地站在原地,仰着小脸,望着那片空荡荡的天空。
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刚才那亮晶晶的大房子和金屋顶仿佛还在眼前闪烁。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同时涌上心头。
“漂亮房子……天国……”
他低声呢喃,小脸上充满了向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要让大家都能去!
“不信……坏人……”
他攥紧了小拳头,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属于孩童的执拗和模仿来的冰冷,“要……惩罚……雷霆……”
……
宿渊回到了幽界,接下来他就接着打算继续观测吉舍后面的成长如何,还有现世动向如何,再进行行动了。
然而就在这时……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悸动。
是……又有人即将通过贝黑莱特进行和幽界的交换了!
他立刻惊喜万分地开始寻找起来,究竟是谁呢?
然而这人并不在宿渊格外关注且以为的现世当中,而是在……
14世纪的欧洲!
宿渊立刻将目光转移到那一段记忆碎片当中,然后他便看到了……
数以千计、以万计的尸体像是一个个稻草人一般被插在了一个个尖桩上,铁锈、腐肉、恐惧与绝望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蔓延得四处都是。
这里是瓦拉几亚的波纳里城堡外。
而在城堡内。
第三度重新统治瓦拉几亚不久并且以残忍手段震慑敌人的弗拉德三世大公,此刻却像一头被拔去利爪、困于铁笼的濒死恶龙。
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而城外是奥斯曼人的新月旗在城外如林的矛尖上招展,攻城槌撞击石门的闷响如同死神的丧钟。
每一次撞击都让城堡残破的躯体簌簌颤抖,剥落的碎石混合着守军最后的勇气,坠入深渊。
“该死,难道我真要命丧于此了吗?”
弗拉德·采佩什低声嘶语,声音沙哑如同砂砾摩擦。
他心中有些不甘,然后下意识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那枚奇异的黑色石头,那上面散乱地分布了一张脸的五官。
这是他当年逃亡的时候,意外得到的。
而且正是靠着这枚奇异的黑色石头,他才能展现出勇武过人的武艺,屡次身先士卒击败奥斯曼人的大军。
就仿佛带着这颗石头,他的体力和精力都增强了不少一样。
而直到三年前,他从匈牙利的王宫中看到关于父神教神子吉舍受难记的一副壁画中,神子吉舍脖子上挂着一枚极其相似的石头,他才似乎明白了什么。
虽然壁画上神子吉舍脖子上的那枚石头是红色的,他这枚是黑色的。
但是他有种隐约的感觉,那就是他或许和神子吉舍一样……是被父神看重的人。
所以他选择了归入父神教的信仰当中。
可如今他却陷入到如神子吉舍当初那般的绝望境地……
难道这就是他的命?他现在该魂归父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