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两个字在纸上渗得越来越深,像滴在宣纸上的血。周明轩合上日记时,指尖沾了些暗红的粉末,捻开看竟是细小的齿轮齿屑。
“不能走。”
他望向窗外,电车的尖啸已经远去,只留下轨道上蜿蜒的绿痕,在月光下像条蜕皮的蛇,“能量源暴走,躲到哪里都是零件。”
沈青禾把书塞进怀里,书脊硌得肋骨生疼。她摸了摸门后的铜钩,上面挂着串生锈的钥匙,匙齿形状各异,最小的那枚竟和周明轩掌心的齿轮印记完全吻合。“家父备过应急的路。”
小张突然抓住周明轩的胳膊,他的指甲缝里渗出铜绿色的汁液。“我刚才看见……”
他喉结滚动着,脖颈的齿痕裂成细小的蛛网,“看见电车钻进雾里时,窗玻璃上贴记了人脸,都在敲玻璃喊救命。”
弄堂口的路灯忽明忽灭,光线扫过墙面时,砖缝里竟钻出无数细小的金属触须,在墙面上拼出
“钟楼”
两个歪斜的字。周明轩拽着小张跟上沈青禾的脚步,鞋底碾过地上的铜屑,发出沙砾摩擦般的声响。
穿过后巷的煤堆时,小张突然定在原地。他盯着煤堆里嵌着的半截手臂,袖口的纽扣是巡捕制服上的样式。“是老李。”
他声音发僵,那截手臂的手指突然蜷曲,指缝里掉出枚齿轮,滚到周明轩脚边。
齿轮上还沾着暗红的皮肉。周明轩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金属面,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
齿轮像活物般咬了他一口,齿痕与掌心的印记完美重合。“他还没完全变成零件。”
沈青禾的声音带着寒意,“能量源会先吞噬意识,再改造肉l。”
记像要烧起来,他看见自已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下半身化作无数齿轮,正往容器里钻。
“它在认主。”
沈青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书从她怀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书页散开,露出夹在里面的张照片:十八个年轻人站在钟楼前,父亲和沈墨卿并肩而立,两人的手都按在块黄铜板上,板上的齿轮图案与周明轩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平台突然剧烈震颤,容器里的肉块猛地膨胀,撞得玻璃壁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周明轩看见肉块中央浮出张模糊的脸,竟与自已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睛里嵌着两枚转动的齿轮。
“是契约的继承者。”
沈青禾的声音带着绝望,“能量源会选择最契合的基因宿主,完成新一轮的融合。”
小张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臂正在迅速金属化,皮肤下凸起无数齿轮的轮廓。“周先生……
救我……”
他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周明轩的衣角,整个人突然僵住,化作尊覆盖着铜锈的雕像,只有脖颈处的齿痕还在微微颤动。
容器的玻璃壁终于裂开道缝,绿黏液顺着裂缝流淌出来,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河流。周明轩望着那团不断搏动的肉块,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要藏起最后一枚齿轮
——
他不是要守护契约,而是要阻止这无休止的轮回。
钟摆的阴影完全覆盖了平台,周明轩感到意识开始模糊,掌心的齿轮印记与容器里的肉块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知道,自已必须让出选择:是成为新的宿主,延续这腐烂的契约;还是彻底摧毁能量源,让这座城市迎来真正的终结。
雾气从钟楼的破窗钻进来,带着江水的腥气,缠绕在三人之间,像无数根透明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