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湿和腐朽的气味，狠狠拍打在林舟的脸上。他瘦削的肩头被背包勒得生疼，脚下的石子路崎岖不平，每一步都像踩在未知的命运上。身后的村子，曾经的灯火通明，如今只剩下几座摇摇欲坠的老屋，门窗洞开。
“林舟啊，你真的要回来住这儿？”村口的老榕树下，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杵着拐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担忧，“这岛上，年轻人早就走光了，哪里还有活路？”
林舟扯了扯嘴角，没能挤出笑容。活路？他哪还有活路。创业失败，被合伙人卷走所有资金，还背上了整整一百万的巨额债务。银行的催款电话，高利贷的威胁短信，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他。逃无可逃，他只能回到这个被时代遗弃的祖辈之地。
“王大爷，我没事。”他声音沙哑，勉强应了一声。
“唉，你这孩子……”王大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林舟不再多言，径直走向那座唯一还算完好的木屋。屋子不大，瓦片斑驳，但至少能遮风避雨。他放下背包，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就只剩一部屏幕裂了缝的手机。这是他唯一的“资产”，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债务的压力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得挣钱，哪怕一点点，也要让那些催债的混蛋闭嘴。
“直播赶海……”林舟低语着，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几天。这片海，他从小就熟悉，闭着眼都能知道哪里有海螺，哪里藏着螃蟹。可如今这片海，被过度捕捞和污染折磨得面目全非，还能有什么？
他打开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卡得像是他的未来。一个直播软件被他点开，账户名“林舟赶海”。
直播间里，一片空白。
他将手机架在一块勉强平整的石头上，对着自已。画面里，他胡子拉碴，脸色苍白，眼底记是血丝。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
“大家好……我是林舟。”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干涩。
弹幕零星地飘过几条。
“又是一个想靠直播发财的？这年头主播门槛真低。”
“赶海？哥们，你这背景有点荒凉啊，确定能赶到什么？”
“看着有点惨，这是在什么破地方？”
林舟心头一堵，但很快压下了那股不甘。他说：“这里是望海岛，我的老家。以前这里很富饶，现在……我想尝试看看，还能不能从海里找到点什么。”
他没有刻意卖惨，只是陈述事实。这片海域的确已经荒芜。远处的海面上，几艘锈迹斑斑的渔船横七竖八地停靠着，船帆破烂，像是垂死的巨兽。海风带来了更多的海腥味，却也夹杂着一种工业废水特有的恶臭。
他拿着一个生锈的铁桶，还有一把磨得光滑的铁铲。工具简陋，是他祖父当年留下的。
“今天退潮了，我去礁石滩看看。”林舟对着手机镜头说，然后迈开步子，走向不远处露出的礁石区。
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停滞在十几人，有一半都是来看乐子的。
“主播，你这装备不行啊，怎么抓大货？”
“别费劲了，这破海能有什么，估计连海带都长不出来。”
“看这小伙子眼神，估计是真穷，没钱买渔具。”
林舟没理会弹幕，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礁石缝隙。这片礁石滩，在他小时侯是天然的宝库，海参、鲍鱼、螃蟹，应有尽有。现在，只剩下一些顽固的藤壶和寥寥无几的海螺。
他蹲下身，用铁铲扒开一块被海藻覆盖的石头。泥沙翻涌，露出一只巴掌大的螃蟹，行动迟缓。
“今天的第一只收获。”林舟将它扔进铁桶，螃蟹在里面无力地爬动。
“就这？！”弹幕上立刻刷出一排嘲讽的表情包。
“主播，你这赶海有点寒酸啊，不如去菜市场买两斤。”
“笑死，这螃蟹能卖几块钱？够你还债吗？”
林舟的脸色微微发白。他知道，以目前的情况，别说百万债务，连温饱都难以解决。他继续在礁石间穿梭，希望奇迹出现。然而，礁石滩在退潮后显得异常空旷，除了几只小海螺和一些海蛎子，再无其他。
太阳逐渐西沉，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海风变得凛冽，卷起细沙打在林舟的脸上，生疼。他疲惫地直起身子，看向远方，心底的绝望像潮水一般，再次将他淹没。
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直播间的人数也降到了个位数。
“看来今天真的要空手而归了。”林舟苦笑着，准备结束直播。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处被礁石围拢的“死亡水坑”。那水坑深不见底，水色发黑，常年不见阳光，几乎没有生物能在里面存活。是望海岛上人人避之不及的凶险之地。
然而，在水坑的边缘，一道不自然的粉色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林舟嘀咕一声，本能地走了过去。
他凑近一看，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抹粉色，不是海藻，也不是渔网。那是一大片被缠绕在一起的废弃渔网，而在这团渔网的中心，赫然困着一个巨大的身影。
一个粉色，流线型的身影。
它的呼吸微弱，时不时挣扎一下，却只是让渔网缠得更紧。
直播间的弹幕，此刻也瞬间炸开。
“卧槽！那是什么？！”
“是不是海豚？！”
“粉色的海豚！我的天，是中华白海豚！”
“国宝啊！快救它！”
林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中华白海豚！国宝！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他会看到这稀有的生物，而且它正奄奄一息。
他迅速将手机对准了水坑里的海豚，直播间的人数在几秒内从个位数暴涨到几百、几千、上万！
“主播别愣着，快救它啊！”
“这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林舟！你还愣着干嘛！快去救海豚！”
铺天盖地的弹幕，终于将林舟从震惊中拉回现实。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铁铲，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