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都市气脉 > 第2章 夜医院

医院的走廊比拆迁区的烂尾楼更冷。不是温度低,是那股消毒水的味,混着药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往骨头缝里钻。陈铁山坐在长椅上,看着走廊尽头的护士站。护士们在聊天,声音不大,像蚊子哼哼,却比拆楼机的噪音更让人烦躁。
母亲的病房在里面,307。他刚才进去过,母亲睡着了,脸色蜡黄,呼吸像漏风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床头柜上放着药,玻璃瓶,白色的药片,标签上的字他认得——止痛的。医生说,能让的都让了,剩下的,看病人自已的造化,也看家里的钱。
钱。陈铁山摸了摸口袋,里面是今天早上从烂尾楼出来后,卖掉那几根细铁丝的钱,三十块。不够买一盒止痛药的。
他站起来,想去厕所。走到走廊拐角,听见里面有动静。不是人声,是别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抓墙。他停下脚,往里看。厕所的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黑漆漆的。
那声音还在响,沙沙的,刮得人耳朵疼。陈铁山皱了皱眉,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这医院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白天还好,人多,阳气重,到了晚上,尤其是后半夜,总有些地方阴沉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蹲在那儿。
他推开门。厕所里一股尿骚味混着消毒水味,更难闻了。他摸着墙,想开灯,手刚碰到开关,那抓墙的声音突然停了。
“谁?”他问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厕所里有点发飘。
没人应。只有窗外的月光,从高窗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惨白的亮斑。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见最里面的隔间,门是关着的。那声音,好像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他走过去,伸手想推,手指还没碰到门板,那门“吱呀”一声,自已开了道缝。
缝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陈铁山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从那缝里,冷冷地,像冬天的冰锥。
他往后退了一步。不是害怕,是本能。就像小时侯在乡下,看见毒蛇时,腿自已就软了。他这时侯才发现,自已的手心又开始发热,那股淡淡的白气,好像又要冒出来了。
“滚。”
一个声音,从隔间里飘出来。不是男人的声音,也不是女人的,像块石头在说话,硬邦邦的,带着点潮气。
陈铁山没动。他盯着那道缝,忽然想起早上在烂尾楼里看见的白丝。这隔间里的东西,是不是也跟那白丝一样?
“听不懂人话?”那声音又响了,这次带着点不耐烦,“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赶紧走。”
陈铁山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一个穷光蛋,在医院里连母亲的药钱都凑不齐,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该来的?他往前走了半步,想把那门推开。
就在这时,隔间里猛地伸出一只手。不是人的手,是只爪子,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直往他脸上抓来。
速度太快了。比早上那根掉下来的钢筋还快。陈铁山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腥气扑面而来。他想躲,却来不及,只能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手心碰到那爪子的瞬间,他听见“滋啦”一声,像油炸东西。那爪子像被烫到了,猛地缩了回去,隔间里传来一声尖叫,又尖又细,刺破了耳膜。
陈铁山也被震得后退了几步,撞在对面的墙上。他低头看自已的手,手心红通通的,那股白气比早上更浓了,像一团雾,裹着拳头。
隔间里没动静了。门还开着道缝,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你……”陈铁山喘着气,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侯,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一个护士端着托盘走过来,看见厕所门开着,皱了皱眉:“里面有人吗?关灯了。”
她说着,伸手按了下开关。灯亮了,惨白的光把厕所照得一览无余。
最里面的隔间,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破了的蹲便器,地上积着点水。墙上没有抓痕,地上没有脚印,刚才那只爪子,那声尖叫,好像都是他的幻觉。
护士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怪:“先生,没事吧?”
“没事。”陈铁山摇摇头,把手藏到身后。手心的热气还没散,红得像要烧起来。
护士没再多问,转身走了。脚步声渐渐远了,走廊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只有护士站那边,还隐约传来点说话声。
陈铁山站在厕所里,看着那空荡荡的隔间。他知道那不是幻觉。那爪子的冰凉,那尖叫的刺耳,还有自已手心里的灼热,都真真切切。
他走出厕所,没回长椅,直接往楼梯口走。他想再去拆迁区看看,去那栋烂尾楼里,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他觉得,自已身l里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好像是这世界,突然露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给他看。
走到一楼大厅,他看见一个人。坐在大厅角落的椅子上,穿着件黑色的风衣,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那人面前放着个保温杯,却没喝,只是看着门口。
陈铁山走过去的时侯,那人忽然抬起头。帽檐下,露出半张脸,皮肤很白,嘴唇却红得像血。
“你刚才在厕所,”那人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地上,“碰着东西了?”
陈铁山停下脚,没说话。
那人笑了笑,嘴角弯起来,有点诡异:“手疼吗?”
陈铁山猛地握紧了拳头。手心的灼热感,好像更烫了。
“拆迁区的楼,明天别去了,”那人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推倒的时侯,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你这点气,镇不住。”
说完,那人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地面,没再看陈铁山,径直走出了医院大门。门外的路灯照着他的背影,很快就融进了夜色里,像滴墨掉进了水里。
陈铁山站在原地,捏着拳头。手心的红渐渐退了,只留下点发麻的感觉。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说的“气”是什么。但他知道,明天那栋楼推倒的时侯,他还是会去。
有些东西,你越是怕,它就越缠着你。就像母亲的病,就像口袋里的钱,就像他身l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你躲不掉,只能迎着上去,看看究竟是它弄死你,还是你弄死它。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离拆楼,还有二十一个小时。他往医院外走,脚步比来时,沉了些,也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