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意识到某种东西的珍贵,比如亚健康的身体和活蹦乱跳想吃啥就吃啥的日子。
在十分钟犯八次恶心的折磨里,章羽真心实意地想要撇开道德素质、学习北川市局优良传统、亲切问候还躺在icu里的亡命之徒。
不过这也显得此时站在自己病房里、行动自如的秦支队长是何等“非人”。
至于江老师,让“白发人照顾黑发人”未免太过“不孝”。在章羽的强烈要求下、以及夏小满同志信誓旦旦的保证中,江连寒哭笑不得地离开了医院。
“要不我去问一下医生。”察觉章羽的难受,秦洄犹豫着说。
章羽半倚靠在床头,微阖着眼,苍白的面色与浓黑的眉眼形成鲜明对比,呈现出一种水墨山水画的素淡。
又忍过一波不适,她才轻轻摇头拒绝,声音较平时轻很多,好像说话都要耗费很大力气:“聊聊案子吧,转移下注意力。”
自己不想遵守医嘱是一回事,看另外一个病号违背医嘱就很能体会到医生的心塞了,“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主要是少动脑。
床上的病号闻言转过视线,笑而不语。秦洄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的“以身作则”,无奈妥协。
“秦队觉得谷晴的住处怎么样?”章羽开了个头,问题却很奇怪。
事实上在这两天,在被后遗症反复折腾的昏沉里,她不怎么思考自己和秦洄为什么会遭到袭击的事情,反倒经常想起那天在谷晴房间里看到的细节。
尽管有些不解,但秦洄还是顺着对方的问题想了想,回答道:“厨房没有使用痕迹,客厅不脏但很乱,挺符合谷晴表现出来的性格特点,像她会有的生活方式。”
“就是太符合了。”章羽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那时候总觉得哪里比较违和,现在想想,如果谷云在那里住过,姐妹俩不会不开火,厨房里却看不到一点油烟的痕迹。”哪怕是时间久远的旧痕迹。
只可能是有人特意打扫干净的。
“还有客厅,除去杂乱,布置的简约合理又温馨,不像是谷晴的手笔。虽然她表现得不在乎,但这些大概都是谷云在的时候留下的,谷晴一直保留了下来。”
“谷晴看着还是上学的年纪。”秦洄说:“她们幼时相依为命,谷云毕业后又将妹妹接到身边,姐妹俩的情谊应该十分深厚。”
而作为妹妹,知道姐姐受到过怎样的伤害,真的会仅为了出口气就对仇人曲意逢迎、甚至不惜献身吗?
本来他们从公寓楼离开后,回到市局就会着手仔细调查一下谷晴,还有谷云自杀的事情。但突然地袭击搞乱了所有打算,以至于现在己方掌握的信息严重缺乏。
“那边已经安排了人监视,暂时没发现异动。”
秦洄发现章羽又微微皱起眉头、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察觉到对方的不舒服,起身倒了杯温水送到她嘴边。
端着杯子的是右手,手上能明显看到几处新鲜的、被玻璃或碎片划伤的创口,深浅不一的伤口叠加着旧伤痕,凑近看容易让人联想到血与火的硝烟味道。
章羽没抬头去看秦洄的表情,长睫洒落眼下的阴影轻轻颤动了几下,她稍稍前倾,就着这姿势抿了口温水。
润了嗓子,刚才的一波不适也不知不觉地消退了,理了理思路,章羽说:“我不太懂装修之类的,但那间屋子里的整体布局,让人觉得不像只有两个女生的小家,更像是”
“小两口的新房。”秦支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可能早就有所猜测,接话道:“谷晴不太可能带罗升去那里过夜,如果谷云不在后她没大改过装修,那就说明——”
谷云曾经可能有个对象。
他说:“我们出事后,我让人按正常流程又去了那栋楼里调查问询,一会儿陈晟过来,可以问问他具体情况。”
这间病房不大,进门两步就是一张病床,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玻璃小桌和几把椅子。
两位人民警察各自占据桌子一边,手上端着份盒饭猛猛扒拉。
毕竟是价值十五块钱的豪华套餐,有荤有素,甚至还有一个大鸡腿。
“呃,章博士,您确定不吃点?”陈晟咽下去嘴里的饭菜,犹豫着问。
主要是卧床的病人不吃不喝,来探望的同时荤素搭配、满嘴流油,怪不好意思的。
章羽微笑摇头,整个人写满了无欲无求,甚至不太想呼吸。
“她不吃。”坐在床侧的秦洄替人回答,“脑震荡导致恶心呕吐、平衡失调,这会怎么吃进去过一会儿就怎么吐出来。”
夏小满吃饭的动作随着话音缓慢地停了下来。
陈晟端着盒子,看看老大,看看饭,又看看神色平静的老大,然后把涌到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
其实如果不是老大被迫蹲在医院,担心自己撞到枪口上,他还挺想问问,老大和章博士啥时候这么熟稔了?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楚局亲自过问袭击案件的调查进度,又下了命令让队长老实养伤,搞得陈晟忙到飞起又压力山大,今天还是借着探病名义偷溜过来的。
“撞你们的司机还没醒,我们的人进去给他拍了张照,搁系统里比对了半天才确认身份。”陈晟挥舞着筷子,“司机名字叫刘光,你们不是从谷云家出来后被盯上的吗?我带了几个人去公寓楼调查,也问询了谷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