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忽然心头一酸,绞痛感强烈。
委屈的眼角发烫。
我怎么就从未信任过他了?这件事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他……
失神的这几秒,他陡然伸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脖颈被他的大手猛用力握住那瞬间,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敢相信地愣愣望着他,感受到脖颈上越收越紧的力度,我呼吸得也愈发急促艰难。
迎上他寒刃般的阴冷眸光,我没有挣扎。
下意识在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惹他这么厌恶。
他看我的眼神里,丝毫不见往日的温和宠溺与纵容……有的只是疏冷与怨念。
直到我被他掐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发黑,他才冷漠地撒手放过我。
挥开广袖,他转身离开房间,临走还不忘沉声通知我:“本尊最近,不想看见你!”
说完便化作一缕清风消散在了门口。
他走后过了半分钟,我才身上一软,弯下紧绷的脊背……
温热的眼泪滑下眼睑,砸落在梨花木桌面上。
这条臭蛇,今晚又抽什么风呢!
——
小凤凰在外玩耍到凌晨两三点才回来,许是见我屋里熄了灯,以为我睡了,便没有再进来吵我。
我一个人静静躺在大床上,面朝墙壁迟迟无法入睡。
他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地掐我脖子那一幕在我脑海中反复浮现……
如今的青漓,比他与我在红云洞初见那晚,还让我感到陌生。
一个人,怎么会一夜之间突然转了性呢。
他离开前,还嘱咐我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家来着……
莫非,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怕拖累我,所以才故意对我冷酷无情?
虽然这个猜测有点离谱,但,也并不全无可能……
我不相信他之前待我的好,全是一时兴起。
柳叶村的事,我还是得自己想法子查清楚。
熬到凌晨四点,天都快蒙蒙亮了,我才撑不住的浑浑噩噩睡着过去。
但一觉醒来,却只过了三个小时。
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了,我翻来覆去地纠结了半个小时,还是选择早早起身。
头一天三顿饭都没吃,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洗漱完简单下了碗青菜面条,还顺道给小凤凰打了两个溏心蛋。
我坐在门口捧着蓝边瓷碗大口吞面条,小家伙则站在我旁边的木凳上埋头津津有味地吃溏心蛋。
不晓得是学了谁的模样,边吃饭还边口齿不清地与我聊天:“主人你昨晚看见帝君,心情有没有好点?”
我噎下一口青菜,怔了怔,低头敷衍:“嗯。”
小凤凰得到我的答案,更加欢喜地跳起来:“小凤就知道,主人你口是心非!你哪里是胃胀吃不下饭,你根本就是想念帝君,想得茶不思饭不想!”
我昂头,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违心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也是这一瞬,我突然意识到……他给我的感觉,确实与旁人不一样。
与银杏也不同。
银杏如果突然和我翻脸,我肯定会怀疑她没睡醒在说梦话,绝不会将她不想要看见我这几个字眼当真。
可青漓……
我竟下意识害怕,他的这些话是发自肺腑。
从小到大,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仅有外婆与银杏。
而我心中也确信外婆和银杏绝不可能不要我,我相信这个世上哪怕所有人都不管我、厌恶我,银杏和外婆也不会离我而去。
所以,我根本不畏惧她们的任何试探。
但昨晚的青漓,却令他在我心中积累的安全感瞬间烟消云散一丝不留。
我害怕对上他那双冷漠疏离的青眸,害怕他说不想见我是真心话。
更害怕会失去他、这个朋友……
从与他相识到昨天,我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彻底离开我。
终归还是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我昨晚出去玩,听小麻雀说,帝君昨天找山里的桃花妖买了个玉簪子!还是个雕刻着凤凰花的红玉簪子,帝君肯定也悄悄给你准备礼物了!
五月过完,六月六可是大山姑娘节。
我听说,三千里苗域的苗家女儿们都很重视这个节日,过姑娘节未婚的女孩需要父母为她准备银花簪挽发,已婚的女子则需要丈夫给她准备银花钗。
哪家女子在六月六姑娘节这天收到的银首饰最精致最贵重,就证明哪家女子过得最幸福!
父母与丈夫脸上也最有面儿!
而且,女子嫁人后新婚第一年的女儿节,丈夫需要一百分用心地给她准备花钗,丈夫送的花钗花型越繁琐,就寓意着小两口往后的日子越甜蜜。
我清晨去李叔家遛弯,顺便问了嘴他有没有给小银杏准备。
小凤原以为李叔不是阴苗族人,不会重视阴苗族这些民间节日的。
谁知李叔却告诉我,六月六在其他族也是祈求女孩子们健康欢喜的节日,他虽然没有入阴苗族的族谱,但却在阴苗族住了二十来年,要入乡随俗,别的女孩子有的,小银杏也要有。
他还给我看了今年给小银杏准备的礼物呢!
不但有银杏叶簪子,还有一把刻了小银杏名字的长命锁。
李叔说,他每年都会给小银杏准备银饰,这些都是小银杏以后出嫁压箱底的资本!”
听完小凤的话,我接着埋头吃面,轻轻道:“李叔很疼爱银杏,他的确每年都给银杏准备银饰。外婆没过世前,我每年也有。”
与李叔不同的是,李叔喜欢给银杏打长命锁,外婆则喜欢直接给我银块子。
也许,外婆早就料到我这辈子不会嫁给人类……
蛇王才不稀罕我攒的那一箱银疙瘩呢。
不过,小凤凰说青漓给我买了红玉簪子……
消沉的心绪总算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还记得给我准备礼物。
我就晓得,他不是真的不想见我!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疏远我、抛下我……
小凤凰人模人样地抬起翅膀拍拍我后背:
“好啦主人,虽然今年没有外婆的礼物,但帝君会替外婆补偿你的!
帝君肯定是嫌银饰不值钱,所以才会特意找桃花妖买红玉簪子,玉中绯者为贵,桃花妖的雕刻手艺可是九黎山一带最顶尖的,她做的饰品通常都是千金难求。
据说帝君是拿了不少仙丹灵石才换走桃花妖手里那枚艳得像雪中落梅的红玉凤凰花簪,哎,这天上地下,也就只有主人你才能引得帝君心甘情愿为你花心思。”
听着小凤凰的描述,我紧揪着的心总算放松了几分。
但这也让我更加坚信青漓在外面可能遇上了什么麻烦事,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凤凰,你能替我办件事吗?”我浅声问蹲在桌上啄溏心蛋的小黄鸟。
小凤凰抬头:“主人你尽管安排!小凤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我放下筷子认真道:“你能不能帮我跑一趟柳叶村,我想知道近几天柳叶村妖物吃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凤凰想了想,坚定颔首:“这个简单!小凤吃完就飞过去瞧瞧。”
“我要知道真相。”我沉沉嘱咐。
小凤凰乖乖答应:“没问题!”
“你过去,尽量不要被青漓发现。”
小凤凰似懂非懂地愣了愣,最终还是选择温顺听话:“哦……”
……
上午八点,小凤凰挎着一包甜瓜子,轻装上路飞去了柳叶村方向。
这一走,就是大半天。
傍晚四点半,我在家等的心神不宁,便出了院子去门口池塘边散心。
放眼看向开始西沉的落日,我长舒一口气,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身后一阵阴风袭过,有些寒,吹得我脊背发凉胳膊上起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搓搓手臂。
肩头陡然一沉。
我低眸,余光却瞥见一袭火红衣袍被一双修长纤瘦的大手披在了我身上……
我惊惶转身,抬眸就对上了那畜生邪魅勾魂的吊梢狐狸眼!
“谢妄楼!”我当即不受控地慌张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他迅速伸手,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不许我再往后退,赶在我张口骂人前慢悠悠地挑眉提醒:“再退,就掉池塘里了,小东西,你想勾本王玩湿身诱惑?”
我老脸一热,愤怒甩开他的手,停住步伐,强忍住想抽他耳刮子的冲动嫌弃骂道:“呸!不要脸!”
他被我骂了,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甩了甩袖袍双手背后,厚颜无耻地冲我挤眉弄眼:“本王又不是第一天不要脸了,你激动什么?”
我警惕地盯住他,冷声威胁:
“上次还没有被蛇王教训够么?今天又来找我干什么,我劝你,别惹我,不然我打不过你,我家那位蛇尊可是能将你碎尸万段!”
“蛇尊?”他闻言再度恣意大笑起来,故意弯腰凑近我,压低嗓音问:“本王猜,你是在等你的那位青漓蛇尊回家,对么?可惜啊,他今晚回不来了。”
我骇然抬头,着急质问:“你把他怎么了!”
变态狐狸不要脸地抬手摸了把我白皙脸颊,唇角上扬,揶揄道:
“本王哪有本事把他堂堂蛇尊怎么样啊,你这个大老婆恐怕还不知道吧,你家蛇尊现在正和别的母蛇约会呢!两人情意绵绵,早就缠到一块去了。”
“什么……”我脚下一个踉跄,心头霎时像被无数根银针同时刺入最深处,疼到麻木……
手脚同时发麻,背上凉飕飕的,愈发猛速的心跳声在耳道深处跳得咚咚如擂鼓。
我六神无主地哽了哽,转身就要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死狐狸手快地抓住我胳膊,得意奸笑道:“听不懂,本王便让你,亲眼所见!”
他死死抓紧我,不等我挣扎反抗就广袖一挥,带我瞬间现身在深山内一片广阔水泽对面的密林里,拽着我躲在一棵千年老树的粗壮树干后……
“你放、”
我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他从后一把捂住。
他一手钳住我的左侧肩胛骨,指尖抠进骨缝中,稍稍用力,就令我疼得肩头酸麻额角冒冷汗。
男人低头附在我耳边,眼中浮着狡猾的笑,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阴冷残酷的狠话:
“你敢乱喊乱叫,本王现在就弄死你,看你心心念念的蛇尊,会不会立刻丢下自己的心头好,来给你收尸!”
说着,还硬扳过我的肩膀,强迫我看水泽对岸那两条亲密贴蹭的巨蛇……
目光落在对岸那条缠住紫花母蛇的大青蛇身上,我顿时憋住了呼吸,神魂大乱地闭上眼睛。
片刻后再睁眼,竟见那两条巨蛇一青一紫两抹光影乍现后,同时化成了人形。
青蛇正是一袭墨青古袍的青漓。
紫蛇则是位相貌美艳,乌发及腰,丹凤眼高鼻梁朱红樱桃唇的妩媚女子……
女子身上只穿了件深紫色颇有韵味的抹胸束腰暗花纹长裙,刻意压低的抹胸上衣勒出了饱满诱人的好身形。
长发只用几枚金钗简单挽了个发髻,雪白的天鹅颈上还错落着几处来历不明的暧昧红痕。
甫一化成婀娜人影,就亲热地往青漓身上贴,肤若凝脂的藕臂亲昵搭在男人肩膀上,纤纤玉指挑起胸前一缕长发,一举一动都极为诱人的在指尖慵懒绕圈圈……
而水泽对面岸上清风霁月、长身玉立的男人,并没有立即推开她。
两人背对着我们,似是攀谈了许久。
几分钟后,青漓还从袖中取出一枚绯红凤凰花簪……
亲手给女人戴在发间。
女子优雅抬手抚了抚发间玉簪,开心地抱住青漓脖子贴脸……
我的心,也在青漓取出凤凰花簪插进紫衣女子的乌发上的那一瞬,彻底坠入了冰窟。
体内紧绷着、全靠心中那一丝幻想强撑着没断的那根弦……也啪的一声,裂成了两截。
我身上一软,脑中霎时空白,四肢无力的差些原地瘫倒下去。
尖锐狐爪插进我肩胛骨的谢妄楼及时松手,忙将畜生爪子化回人手,攥住我的手臂帮我撑住重心。
意外蹙眉,急躁语气中夹杂着嫉恨与不满:
“他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你们才认识多久!看见他和别的母蛇缠绵,你便难受成这样?!”
猛地松了口粗气,他咬牙切齿:
“当初你亲眼瞧见本王与宋花枝欢好,可没有这么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