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负责养猪场的老饲养员秦福贵背着手走了过来。
这是个干瘦精悍的老头,脸上皱纹深刻得像老榆树皮,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对猪的脾性摸得门儿清。
“贵爷爷!”
秦迎春赶紧放下推车,抹了把汗。
秦福贵走到一个猪圈前,指着里面一头看起来精神头稍差、吃食不太欢实的半大猪。
“瞅瞅这头,咋回事?”
秦迎春凑近仔细看了看,认真的回答道:“贵爷爷,俺看它鼻子有点干,眼屎也比别的猪多,拉的粪有点稀,颜色发暗。不像是有虫,倒像是有点‘上火’了?”
她不太确定地用了个土词。
“嗯,眼力见儿不错!”
秦福贵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是有点积食内热。光喂精料不行,得加点清火的玩意儿。”
他转身从旁边一个破旧的木柜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晒干了的草把子,揪下几片叶子递给秦迎春,“认识这个不?”
秦迎春接过来闻了闻,一股熟悉的清苦味:“是车前草?”
“对喽!就是车轱辘菜!”秦福贵赞许道,“把这叶子切碎了,拌到它的食里。明儿再喂点马齿苋,那玩意儿也是清热的。记住了,猪跟人一样也会闹毛病,得看、得琢磨!”
秦迎春用力点头,把这“土方子”牢牢记在心里。
她发现贵爷爷懂得真多,也就更加用心的学了。喂食、清圈、观察猪的状态,一丝不苟。
这天傍晚,秦建华拄着拐,慢慢溜达到了猪场附近。
他远远看见秦迎春正蹲在猪场后面的小空地上,仔细地翻晒着一大片刚割回来的、鲜嫩多汁的马齿苋,旁边还堆着一些刚采来的、带着松油清香的松针。
“二姐。”
秦迎春抬起头看到是弟弟,脸上露出笑容,“你咋过来了?腿刚好点别乱走。”
“没事,活动活动。”
秦建华走到近前,看着那堆马齿苋和松针,“晒这个干啥?喂猪?”
“嗯!”秦迎春眼睛亮亮的,“贵爷爷说马齿苋清热,猪吃了好。他还说老辈人把松针粉拌料喂猪,猪长得壮实,毛色亮,还不爱闹瘟病!”
“我寻思着试试,反正后山有的是松树杈子。”
秦建华慢慢蹲下身去,拿起一根松针闻了闻,又捏起几片马齿苋看了看成色。
“二姐,你晒的时候,把马齿苋摊薄点,勤翻着,别捂烂了。松针晒干了,用咱家那个捣辣椒的石臼慢慢捣碎,越细越好拌料。”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声音压低了些。
“后山靠老林子边上有一片背阴坡,那儿的马齿苋长得格外肥厚,汁水足。松针的话,捡那些老松树下面刚落没多久的,油性大。”
秦迎春惊喜地看着弟弟,“你咋知道?”
“之前上山的时候看见了,听你说喂猪的事突然想起来了。”
但其实这些是他前世在牢里听来的,只是现在科学喂养还不普及,他也不好多说。
看着二姐对养猪这么上心,还肯学肯琢磨,他心里也高兴。
日子过得越来越舒畅,秦建华的腿伤也彻底好了,又开始琢磨起上山的事。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秦万山正在陈会计他们在队部商量着要事。
“老陈,这账算清楚了?”
陈会计停下拨动算珠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
“算清楚了。”
“今年组建护秋队,咱队上损失比往年小太多了!”
“两次上交供销社的猪肉,还有秦建华和秦卫国同志送来的草药换回来的钱和票,刨去给他俩买药治伤的花销,还有奖励出去的肉折算的工分”
他指着最后一行的数字,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的信息。
“嘿!居然还剩下点!搁往年光是野猪祸害的苞米,损失都不止这个数!”
秦万山凑近了看那数字,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一点。
“是不赖!这俩孩子还有忠子、红军,是真立了大功了!”
“特别是建华,那脑子,那胆气!”
他语气里满是感慨和赞赏。
陈会计点点头,压低了声音。
“万山叔,我寻思着光给记工分和分点肉,还是不够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