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修真小说 > 活人出殡 > 第3章

刘建强僵立在原地,菜刀上的暗红血渍缓缓滴落,“滋啦”一声在滚烫的炉盘上化作一缕刺鼻的白烟。
蒸笼里的馒头已被剁得稀烂,暗黄的碎块混杂着粘稠的血污,一片狼藉。
而东房那扇贴着“奠”字的门后,死寂无声,方才那催命的“噔噔噔”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比那声音本身更瘆人,就如同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一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微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吱”
声音来自东房那扇紧闭的门下方。
门缝里,一个灰扑扑的影子挤了出来。
是一只硕大的灰老鼠!
它似乎也被院里的混乱和死寂惊扰了,贼头贼脑地探出半个身子。
绿豆小眼警惕地扫视着院子,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
更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尖尖的嘴巴里,正费力地叼着一小块硬邦邦、颜色暗黄的东西。
那形状,那色泽,分明就是一块蒸坏了的、布满凹坑的干瘪馒头碎屑!
它显然是从灵堂里钻出来的。
此刻,它叼着那块“战利品”。
似乎觉得院里暂时安全了,便“哧溜”一下,沿着墙根飞快地窜向院子角落的杂物堆,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像一根针,轻轻戳破了院子里凝结的恐惧气泡。
院门外,一直屏息偷听的邻居们,胆子稍大的,比如赵叔,小心翼翼地探进了半个脑袋。
他的眼睛先是惊恐地扫过僵立如雕塑、提着血刀满身戾气的刘建强。
又飞快地瞥向那被砍得稀巴烂、渗出暗红污渍的蒸笼。
最后,目光死死盯住了东房的门缝——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方才老鼠窜出时带起的一点微尘。
“老老鼠?”
赵叔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
“刚才是耗子?”
他身后,王婶惨白着脸,扒着门框,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耗耗子?那那敲棺材板的声音”
“八成是这畜生在里头啃东西!啃棺材板子呢!”
另一个胆子稍壮点的汉子也挤了进来,指着墙角老鼠消失的方向。
“你们看那馒头渣!肯定是它从里面叼出来的!妈的,吓死老子了!”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在极度恐惧之后,却像一根救命稻草。
人们需要一个答案,哪怕再荒谬,也比承认是鬼魂作祟强。
窃窃私语声在院门口响起,恐惧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被耗子戏弄的恼怒。
“真是耗子?”
“啃棺材板能有那么大动静?”
“不然呢?你说是啥?”
“也是,这破棺材板,年头久了”
议论声中,人们渐渐放下了紧绷的心弦。
虽然看向东房和刘建强的眼神依旧带着深深的忌惮和不安,但至少不再是纯粹的亡命奔逃了。
几个男人互相壮着胆,慢慢挪进院子,远远地绕着那被砍烂的蒸笼和依旧提着刀、眼神阴鸷的刘建强走,最终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东房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里面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长明灯的火苗还在摇曳,映照着纸人纸马诡异的面容。棺材静静地停在灵床上,纹丝不动。
有人大着胆子用手敲了敲棺材板侧壁——发出的是沉闷厚实的木头声,并无异常。
又仔细检查了周围地面和棺材底部,除了些浮灰,也没发现老鼠洞之类的明显痕迹。
“没事了没事了”
赵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对着院外探头探脑的众人喊道。
“就是耗子!虚惊一场!”
人们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虽然心有余悸,但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
王婶拍着胸口,嘴里不住念叨着“阿弥陀佛”。
大家开始收拾刚才混乱中撞翻的桌椅板凳,刻意避开了那血腥的蒸笼和沉默的刘建强。
棺材还在东房里停着。明天才是出殡的日子。
可闹了这么一出,整个大杂院都笼罩在一层驱之不散的诡异阴影里人人自危。
只想赶紧熬过今晚,明天把这桩凶丧送走。
院里死气沉沉,大人们都把自己和孩子关在屋里,门窗紧闭。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和铁蛋、二毛、小柱在各自家里实在憋得慌。
于是趁着大人聚在赵叔屋里小声议论、唉声叹气的功夫。
我们几个又偷偷溜了出来,聚在院子最靠外的角落。
那个瘪了气的旧皮球成了唯一的发泄。
我们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压着嗓子,在巴掌大的一块空地上,把球踢来踢去。
动作都拘谨着,生怕惊动了什么。
夕阳的金红色光芒斜斜地照进院子,却暖不透那股子阴冷。
光线在东房那扇紧闭的门前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黑暗吞噬。
纸幡在门楣上轻轻晃动,惨白的颜色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传我!”
二毛低喊一声,抬脚去接小柱踢来的球。
他动作大了点,球没停稳,歪歪扭扭地滚了出去。
方向,正对着东房!
我们四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别!”
铁蛋的声音都变了调。
眼睁睁看着皮球滚过青砖地,滚过那道被夕阳和黑暗分割的界线。
最后,不偏不倚,撞在东房那扇贴着惨白“奠”字的门板上,发出“咚”一声轻响。
然后,借着惯性,从门板底部那道不算窄的缝隙里,骨碌碌滚了进去,彻底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
声音不大,却像砸在我们心上。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我们面面相觑,脸上血色褪尽。
没人敢动,更没人敢去推那扇门。
“操”
小柱的声音带着哭腔。
铁蛋咽了口唾沫,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里面随时会伸出一只手。
二毛也怂了,缩着脖子。
就在这死寂的恐惧里,旁边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
“怕个屁!不就进去捡个球吗?”
是隔壁院的小东,他不知何时也溜了出来,正扒着墙头看热闹。
他比我们大两岁,平时以胆大著称。
“东哥”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瞧你们那怂样儿!”
小东利落地翻过矮墙,跳进我们院子,拍着胸脯。
“不就是个停棺材的地儿?死人还能蹦起来咬人?看我的!”
他大步流星就朝东房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显得很高大。
我们几个缩在角落,屏住呼吸看着。
小东走到门前,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就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的院子里异常刺耳。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劣质香烛和腐朽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连我们站在远处都闻到了。
门被推开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里面黑黢黢的,只有灵床两头那豆大的长明灯,在穿堂风里疯狂摇曳,投下无数晃动的、扭曲的阴影。
惨白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棺材巨大的、不祥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