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烈的摇晃中,我甚至能听到棺木外车轮滚动的声音。
他们把我抬上了去墓地的车。
车辆启动,更持续的颠簸开始了。
每一次车轮碾过坑洼,都像是要把我的骨架颠散。
每一次转弯,都让我和小东的重量狠狠压向一边。
而贯穿始终的,是那根悬在我唇前的手指。
它随着颠簸微微晃动,指尖那墓穴的寒气,始终精准地停留在距离我嘴唇毫厘之处。
无论棺木如何摇晃,无论外面的哭喊声如何悲切,无论车轮如何碾过通往坟墓的道路。
那根手指,就像一个冰冷的,无声的警告——别出声。你无处可逃。
绝望,如同棺材里弥漫的冰冷死气,彻底淹没了我的意识。
车辆的颠簸终于停止了。
棺木被重重地放下,震得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外面,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穿透厚重的棺木,像钝刀子割着我的心。
“儿啊我的儿啊你让妈怎么活啊”
父亲的哽咽,邻居们低沉的劝慰,铁锹铲动泥土的“嚓…嚓…”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为我送行的、绝望的交响乐。
“下土吧。”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村里的老执事。
第一锹土,带着沉闷的声响,砸在棺材盖上。
“咚”
像敲响了一口巨大的丧钟。
紧接着,是第二锹、第三锹
“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沉重。
每一次撞击,都仿佛砸在我的胸口,让本就稀薄的空气更加凝滞。
泥土特有的那种裹挟湿气的腥味,透过棺木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混合着小东身上那股冰冷的腐朽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味道。
“咚!咚!咚!”
泥土的覆盖越来越厚,砸在棺盖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响,越来越闷。
光线彻底消失了,棺材内部陷入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沉闷。
空气空气在飞速地减少。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会呼吸。
虽然每次吸气的幅度很微弱,外人几乎是感觉不到的。
因为我现在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弹,所以这些呼气量已经足够了。
但此时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子,灼烧着喉咙和肺部。
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试图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视野虽然一片漆黑却在急剧收缩,边缘泛起模糊的、闪烁的黑点。
棺材,变成了一个巨大而且密不透风的蒸笼。
闷热,潮湿,缺氧。
汗水早已流干,皮肤却像被架在文火上炙烤,黏腻而滚烫。
喉咙干得像要裂开,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血腥味。
意识像被投入沸水中的冰块,开始飞速地融化、剥离。
我我真的要死了。
被活埋在清醒中在绝望中
就在这彻底的黑暗和窒息即将吞噬最后一丝意识时。
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变了。
不再是令人发疯的漆黑棺木。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