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经理!
如果说福满楼这三个字,只是让周干事心头一震,那刘经理这个名号,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就流了下来。
他是革委会的一个小干事,平日里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还行,可刘福贵那种人物,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别说打电话质问,就是见上一面,都得托关系走后门。
让他去查刘福贵?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你,你”周干事指着江春,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今天自己踢到铁板了。
张翠芬看着周干事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嚷嚷:“他就是吹牛!你别怕他!他一个穷光蛋,怎么可能认识刘经理!”
就在这时,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拎着一个网兜,哼着小曲,从供销社里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江春,和他身边那个抓着他不放的张翠芬。
“我当是谁在这吵吵嚷嚷呢。”那胖子把网兜换了个手,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江春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刘经理还让我给你带话,说上次那副鹿鞭,老爷子用了效果好得很,让你下次再有好货,直接送过去呢。”
来人,正是福满楼的庞管事。
他今天,是替刘经理来供销社买两瓶好酒的。
庞管事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一连串的耳光,抽得在场每一个人,都头晕眼花。
特别是张翠芬,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抓着江春胳膊的手,好像被火烫了一下,闪电般地缩了回去。
周干事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他看着庞管事,脸上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凑了上去。
“庞,庞管事,您怎么在这儿?”
庞管事这才斜着眼,瞥了他一下,眉头一皱,好像才认出他来。
“你是革委会的小周?”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理所当然的轻蔑,“你在这干嘛呢?拉着我们福满楼的贵客,是想干什么?查户口啊?”
“误会,天大的误会!”周干事腰弯得更低了,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我,我们就是处理一点邻里纠纷,不知道这位江春同志,是,是您的人。”
“我的人?”庞管事冷笑一声,“江春兄弟,是刘经理亲自看重的人。怎么,你们革委会,现在连刘经理的人都敢查了?”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周干事差点当场跪下。
“不敢,不敢,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他一边说,一边猛地转过身,抬手就给了还愣在那里的张翠芬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个刁妇!”周干事指着张翠芬的鼻子,破口大骂,仿若要把自己刚才受的惊吓,全都发泄出来,“竟敢谎报情况,诬陷好人,浪费国家干部的工作时间!我看你就是思想有问题!你等着,我回去就跟你们村委打招呼,今年的先进,你们家别想了!”
骂完,他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对着江春和庞管事,连连鞠躬。
“庞管事,江春同志,你看这事闹的都是误会,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挤开人群,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张翠芬捂着火辣辣的脸傻在了原地。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