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暮色拍击着玻璃幕墙，稀疏路灯的橘黄光晕投在窗台下，拖出斑驳摇曳的影子。公寓楼道里传来几声脚步的杂音，与雨点落在铁皮护栏上的微响交织。王慕迟举着外卖袋，左手捏着一串钥匙，鞋底刚落在玄关瓷砖上，门还没合拢，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散的消毒水与焦躁的味道。
客厅灯只开了一盏，周启明坐在地毯上，背倚着沙发，神情比夜色还阴沉。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主页停格在公司群聊上，一条条消息不断弹进来，扰得人心如乱麻。
“你真够阴魂不散，刚才还发微信催我回家，现在堵门？”王慕迟把外卖放下，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脱下酒红色外套晃了晃。“看啥呢？不点菜直接点了一堆饭，以为你要养猫还是养腿儿？”
周启明抬眼，眼底有轻微的红血丝。他想挤一个笑，嘴角却僵在半途。
“慕迟，你信不信，一个人能在一眨眼的工夫，从城东窜到城西？没有车，没有导航，只是——突然到了？”
空气幽微地一滞。王慕迟眨眨眼，嘴里的俏皮话忽然哽住。他盯着好友，有那么一瞬说不出话。
“你要是说穿越……这外卖我真得拿回送隔壁穿越小说写手了。”他佯作打趣，语气却渐渐严肃。“启明，你到底怎么回事？最近脸色差得吓人，还老是发呆。”
沉默回荡。周启明抿了下唇，指骨在膝盖上敲了几下，像是在鼓起莫大的勇气。
“慕迟，今天爆炸案你听说了吧？我……就在楼下站台。那一瞬间，我看见玻璃飞起，人群撕裂，我本应该被砸伤的，可……不知怎么，我在眨眼间消失了，下一秒，人已经到了街区另一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微颤着。
王慕迟皱紧眉头，把外套随手丢到沙发上。他坐下，和周启明并肩，目光里全是朋友的焦虑。
“你确定不是昏过去让梦？或者被什么东西吓得产生幻觉？”他试图抓住理性的尾巴，“公安找你让笔录了吗？你得检查下脑袋，是不是震到神经了？”
“不。”周启明干脆摇头，他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没疯，也不是幻觉。我这两天试过，有时侯专注、情绪剧烈波动时，身边时间、空间会像拉扯一样，变得怪异。我甚至能控制一点点——虽然还讲不清怎么让。”
房间里一阵寂静。王慕迟喉结动了动，眼神由怀疑转为迷茫，最后化成深深的担忧。
“启明……”他轻声，“你的这些，和最近传的‘异能’有关系？”
“可能。”周启明承认时，心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你怕吗？”王慕迟问。
“怕。”他低下头，不再伪装。他想了很多，但唯有这个问题，他无法再逞强。
王慕迟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得更近，声音低却有力。
“别怕。科学没解释的事多了去了，真有事咱们一起扛。你就当……你是x战警，咱俩顶多是大猪蹄和队长，有事先吃饭，饭吃饱，事自然能想明白。”
周启明被逗得低低一笑，紧绷的神经松了点。
饭菜的香味渐渐铺散开来，两人各自夹了几筷。可周启明的勺子停在半空，脑海里反复浮现爆炸的画面——玻璃破裂、时间扭曲、人流奔涌……还有那种撕裂自我的恐慌。
“你遇到的，都没有和别人讲吗？”王慕迟专心扒饭，语气却藏着善意的追问。
“说不出来。你知道的，我妈从小身l不好，我……只能靠自已。”
他压低声音，指腹抚摸着碗沿，“可这次不通。我不能假装没发生过，也不能让你卷进来。”
王慕迟“啪”地放下筷子，脸上的玩笑一扫而空。
“瞎说！哥们这点义气还用你操心？我王慕迟不是光会耍嘴皮子，有事真一起扛。你怕就说，想走我陪，必须查明白咱就查。你这人少了幽默但死要面子，有我呢。”
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像中学时代挡在他面前的那个少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窗外雨声大了些。周启明感到胸口某处发涩，却又泛起奇异的温热。
“王慕迟，你就不怕？连夜路都敢陪我走？”
王慕迟咧嘴一笑：“你觉醒就觉醒呗，有什么。社会早该变了，隐秘的事总有人要面对。说到底，朋友这俩字不是挂嘴上，是真遇到这种世界才得见真章！”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周启明肩膀：“不过有个条件：不许把我一脚踹出奇葩世界，只能揪着我一块儿进！”
周启明终于笑了，眼底浮起光。
手机振动打破短暂的安宁。屏幕上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一行字映进两人眼中：“如果想知道自已是什么，不要再试图逃避。明晚七点，老码头15号仓库见。”
气氛骤然一紧。
“这谁？”王慕迟忙问。
“我不知道。”周启明抬眼，声音冷静下来，却有着某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但我不能再躲了。”
夜色悄悄下压，窗外楼道幽暗。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在慌张和无措里，更多了一份并肩作战的默契。
饭菜变凉，屋里的温度却在悄悄升高。周启明收拾好桌面，沉重地呼出一口气。他不再孤身一人，而命运的齿轮似乎也已经开始加速旋转。
王慕迟拉过外套，像是给自已也壮了壮胆。
“走一步算一步，明晚老码头，我陪你去。”
一阵风卷过窗角，雨在城市的废墟与灯火之间连成细密的帘。命运未知，路却由他们自已走下去。